「您老先坐下,我這就給您泡茶,您消消氣。」
桑枝夏沒了上一秒在人前的威嚴端莊,滿臉溢出來的賠笑討好,親自扶了齊老坐下說:「氣大傷身,您說您這是何必?」
「您之前不是說喜歡我從家中帶來的墨茶嗎?我這就去給您……」
「少來這套忽悠我。」
齊老看似不滿地推開桑枝夏的手,黑著臉敲了敲桌子:「坐下。」
桑枝夏斟酌了一下小心坐下,果不其然耳邊立馬響起了齊老的暴躁:「糊弄個要死的糟老頭子好玩兒嗎?!」
「我給你懸著心生怕你遭了算計,恨不得撬開你的腦袋把我知道的都塞給你,你……」
「我措了。」
桑枝夏低著頭滿臉誠懇:「我真的知道錯了。」
齊老:「……」
齊老深深吸氣:「這是一句你知道錯了,就能遮過去的事兒嗎?!」
桑枝夏站了起來,痛心疾首地說:「您說得對,騙人的確是不對的,我這回是真的做錯了。」
齊老怒火凝聚眉眼間宣洩不出。
桑枝夏痛定思痛極為誠摯:「您要是生氣我騙人,那要不就罰我吧。」
「我知錯就改善莫大焉,我迷途知返幡然醒悟,我重新做人,我……」
「你能饒了我別說了嗎?」
齊老被桑枝夏一連串的自我檢討弄得哭笑不得,再大的怒氣也消下去了七八分,剩下的全是外強中乾。
「罷了,我瞧你這一身本事老練得很,總不可能是無師自通的,家中有高人?」
桑枝夏說起在家的祖父笑得眉眼彎彎:「祖父很是疼我,大多都是祖父手把手帶著教的。」
徐家老爺子親自出馬,教出來的學生自然與別處不同。
齊老不動聲色地放下懸著的心,閉了閉眼說:「既如此我倒也沒什麼好不放心的了。」
「你明日要回家了?」
桑枝夏滿臉乖巧地點頭:「是,都已經收拾好了,明日天一亮便走。」
齊老說不清什麼滋味地呢喃了幾句很好,把自己帶來的小箱子擺在桌上,說:「我擅毒術,也擅醫術。」
「毒術自始至終都被稱為下九流之術,是見不得人的腌臢東西,我就不教你了。」
「這裡頭裝了一些我配的小東西,你拿去以後是要強身健體也好,打擊報復也罷,都可隨你心意。」
「之前給你的那些東西,我都重新幫你整理好了,以你的手腕守得住,用不上我操心。」
「山莊的餘部領頭的可用我都引你見過了,有不對勁的我都宰了,剩下的保准唯你是從,以後你給他們一個歸處,他們自當為你賣命。」
齊老絮絮叨叨的難得多話,把自己想得起的都仔細叮囑了一遍,接過桑枝夏遞給自己的茶時也沒多想,口乾舌燥時仰頭就是半杯下肚。
齊老眼帶慈愛地看著桑枝夏,輕笑道:「你是個好孩子。」
「我前半生痴苦,後半生磋磨,年過半載仍是個不清不楚的笑話,你好生活,好好活,別學我和你嫣兒姐姐,這樣不值得。」
桑枝夏一臉受教,難得的服氣乖順也不頂嘴。
齊老許是想著往後再難見了,露出個笑拍了拍桑枝夏的頭:「往後到了蜀地,記得帶上一壺好酒來看我。」
「你嫣兒姐姐喜歡喝甜的,我倒是更鍾意烈性些的,可以多帶些,別買錯了。」
桑枝夏抽了抽鼻子,悶悶地說:「我前些日子自己釀了些酒,眼下可能滋味還不是很足,您要嘗嘗嗎?」
齊老很給面子地笑了。
「你釀的?還有這手藝呢?」
桑枝夏有些小得意,摸著鼻子嘿嘿一笑趕緊去抱自己準備的好酒。
酒罈子拍開濃香十足,饞人的味兒鉤子似的往咽喉伸出猛躥。
齊老本來是不想喝的,誰知桑枝夏去抱酒的時候,還順帶把徐璈和白子清拎了過來陪酒。
起初想的都是小酌即可。
誰知徐璈上了酒桌跟瞬間忘了死活似的,一個勁兒對著齊老就開始明著嘲諷。
齊老可忍不了這個。
白子清端著碗滿眼驚駭,看著仰頭灌水似的徐璈,又聞了聞這股濃烈的酒氣,心尖到頭頂都在冒霧水。
徐璈不是沾酒就醉嗎?
這人什麼時候這麼能喝了?
桑枝夏殷勤的不斷倒酒,剛喝完就趕緊滿上,中途還續了一輪。
齊老咣當一聲趴在桌上的時候,桑枝夏小心翼翼地說:「老爺子?」
「齊老您這是醉了嗎?」
齊老呼吸均勻沒有半點回應。
徐璈摸著灌了一肚子水撐得想吐的咽喉,生無可戀地靠在椅背上:「再不倒我也不成了。」
就算是喝水,那也沒有直接把自己當牛的!
迷惑了全程的白子清驚疑不定地去扒拉徐璈的酒碗,沒忍住好奇自己抱起酒罈子抿了一口,恍然大悟。
「徐璈你作假啊?!」
徐璈斜眼看他:「我不作假,真的喝大了你能刺激他跟你接著喝?」
齊老對徐璈的不滿是實質性的。
無人可比。
也只有被徐璈激了幾句,這個倔老頭才會不醉不休。
作假不好,但真的沒有辦法!
白子清滿臉悻悻,轉頭看到正在跟人確定齊老是不是真的迷過去了的桑枝夏,百感交集地捂臉。
「你們夫婦是有一套的……」
桑枝夏沒顧得上理會白子清的感慨,很不放心地看著眼前容色普通,但滿身穩重之氣的中年女子說:「謝姨,真的好使嗎?」
「不會一會兒就醒了吧?」
被叫做謝姨的人是齊老多年的心腹,也遵照齊老的意思轉入了桑枝夏的麾下。
謝姨聽到桑枝夏的話,把脈一剎低聲說:「可行。」
「摻入酒中的千里香是莊主親自做了給您用的,為了您用著趁手,不管是藥效還是時長都比常見的強了數倍,少則三五日,多則七八日,途中不會醒。」
桑枝夏想到齊老給自己防身的東西,直接用在了齊老的身上,笑得尷尬:「暫時不醒就好。」
「這要是突然醒了,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辦。」
謝姨驚奇於桑枝夏如此拙劣的下毒技巧居然真的能成功,愕然之下感嘆道:「千里香雖是無色無味,可對莊主而言絕非辨不出的東西。」
「莊主很信任你。」
因為不可言說的信任和無聲的縱容,所以桑枝夏的小伎倆可以成功。
桑枝夏鼻尖微酸,無奈地呼出一口氣說:「沒辦法的辦法。」
「走,咱們現在就走。」
「把老爺子帶上,等走出去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