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攆是攆不走了

  蜀地的三又農場正在熱火朝天地打造當中。

  遠隔千里之地的西北之境,入目可及之處,全是出人意料的稻浪起伏。

  江遇白是三日前抵達的西北,到了地方也沒耽擱,就跟自己來過多少次似的,輕車熟路順著地址找到了在村學教書的老爺子。

  江遇白也不藏著掖著,到了地方就把自己的身份表明來意說清。

  老爺子溫和之下多的是疏離,江遇白也不在意,還挺悠閒的以大充小,腆著臉去都是小豆丁的村學裡跟著聽了一日的課。

  洛北村的人現在對於時不時會出現的生面孔已經不稀奇了。

  見江遇白長得一表人才,還總跟著徐家老爺子溜達,就自發地把江遇白當成了自己人。

  哪怕還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誰,路上見著了,都忍不住熱情洋溢地往江遇白的手裡塞點兒自家地里產的瓜果。

  反正沒抱滿的手裡就可以接著塞,吃不吃隨江遇白自己的意。

  江遇白也不嫌沒洗過,抓起個黃瓜往衣擺上隨意搓了搓,張嘴就啃,嘎嘣脆得眉眼舒展,控制不住的感嘆:「師爺,要不怎麼說還是您的日子好過呢。」

  「瞧瞧這瓜果的鮮靈,我長這麼大還沒吃過比這更脆甜的。」

  老爺子背著手慢慢往前,搖頭失笑:「在家慣是心尖子上的肉,什麼好的你不曾見過?」

  「我與你父只是半師之恩,談不上多深厚,你倒也不必如此喚我。」

  老爺子已經糾正過很多遍了。

  但江遇白知錯不改。

  江遇白笑嘻嘻地說:「我父尊稱您一聲師父,我自當尊稱一聲師爺。」

  「來之前我父親便交代過,讓我見了師爺必得十分恭敬,不得亂了禮數,否則當視為不孝。」

  「您老攔著不讓我叫,等我回去了被父親知曉,豈不是要挨罵被抽鞭子的嗎?」

  江遇白一點兒小王爺的架子也沒有,仿佛真的是把老爺子當成了可欽慕的長輩,一言一行都是晚輩的討喜賣乖,看不出半點乖戾。

  老爺子想到徐璈途中傳回的消息,無奈嘆氣:「你父最是性溫,哪兒會是無故抽打你的性子?」

  江遇白摸黑自己的老父親毫不留情,嘿嘿笑著就說:「師爺您瞧,您之前還說不記得我父親了,這不是在忽悠小孩兒玩兒麼?」

  「您分明還記得他,萬幸的是他也惦記著您呢,只是當時徐家出事兒時……」

  江遇白眼中閃過一絲惱意,垂眸苦笑道:「家父遠離京都多年,實在不得聖意,不敢明面相幫,還請師爺見諒。」

  不是真的想袖手旁觀不幫,而是不能幫。

  一旦嶺南王出手,徐家的三分罪責會變成八分,最後剩下的一點兒活路也都會被斷絕乾淨。

  所以只能被迫看著。

  江遇白只說沒做到的,半點不提做過的。

  可老爺子的心裡清楚,嶺南王也是出了力的。

  老爺子眼中閃過一抹悵然,無奈道:「都盡力了,時局如此怨不得誰。」

  「只是你都來好幾日了,不是去村學搗亂,就是去地里瞎逛,除此外沒別的事兒了?」

  「那地里長的是稻秧又不是金子,怎麼就勾得你日日都要去看了?」

  江遇白摸著鼻子笑了笑,坦坦蕩蕩地說:「您瞧著只是些稻米,我瞧著卻更像是我缺的命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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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瞞您說,我這幾日四處轉悠,看的就是地里的米糧能長出幾何之數,如何長成,到了秋收之時又能打出多少。」

  嶺南王要養兵,除卻銀兩,更要命的就是果腹的米糧。

  可嶺南雖四季如春,當地有的耕地不豐,產出的糧食也很有限。

  現有之數跟江遇白現下缺的遠遠不足。

  嶺南缺糧已經很久了。

  老爺子對他的坦誠有些意外,嘖了一聲說:「你一開口倒是實誠。」

  「只可惜農場的事兒都是我家孫媳做主,就連徐璈都只是從旁打個協助,你說的這些事兒,跟我說只怕無用。」

  老爺子不在乎嶺南王的欺君之罪。

  都到了這把年歲了,什麼大風大浪都見過,老爺子比誰都更清楚,若不欺君嶺南一脈如今會是何種下場。

  可老爺子既已說過撒開手不管不問,就不可能再對晚輩的決策指手畫腳。

  農場是桑枝夏的,她想把糧食賣給陳年河那就是陳年河的,她要是願意把糧食賣給江遇白,江遇白給的銀子也收得。

  江遇白聽出老爺子的言外之意有些好笑:「您老現在當真是甩手似神仙,什麼都不過問了?」

  老爺子擺手笑了:「子孫得力,我一把老骨頭何必去討那個嫌?」

  「我孫媳和孫子都不外出遊玩去了,暫不知歸期,你在這裡空耗時間,那可都是無用功。」

  江遇白也不在意老爺子跟自己打的馬虎眼,只是笑:「我在路上見著了他們夫婦,琴瑟和鳴讓人好生艷羨。」

  「只是我既是空手來了,那就絕不可能空手走。」

  「師爺您多容我些時日,管一管一日的三餐飯食,等嫂夫人他們夫婦回來了,我再慢慢與他們商量,您看行嗎?」

  江遇白身份特殊,但入了村後安分守己,並不作妖弄事兒。

  攆是攆不走了。

  只是一日三餐飯的小事兒,老爺子還當真不好拒絕。

  江遇白美滋滋地留下了,把老爺子送到家門口,自己也不覺得累,轉頭就又去了農場的北邊轉悠。

  徐三叔三個月前就從關外返回了村里,在家裡見到哼著小調走遠的江遇白,眼中壓著不安。

  「老爺子,都說來者不善,這位小爺千里迢迢地來了,不見事成只怕是不好罷休。」

  徐家現在無權無勢,真鬧起來了,的確是麻煩。

  老爺子知道徐三叔的顧慮,搖搖頭說:「來都來了,總歸不能拿著大棍子把人打出去。」

  「他們是來找璈兒和夏丫頭的,沒見到人之前,不可能會走。」

  徐三叔想到徐璈和桑枝夏眼中凝色更重,壓低了聲音說:「要不給徐璈他們傳個消息,讓他們暫時先別回來,避一避?」

  惹不起還躲不起麼?

  老爺子好笑道:「躲算不得法子。」

  「璈兒和夏丫頭都是心裡有桿秤的,等他們回來了再定奪也不遲。」

  至於具體要怎麼說,那就是江遇白和他們的事兒了。

  江遇白若想願成,把西北產出的米糧都收入囊中,眼前還擺著一道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