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成仁的話中全是試探。
桑枝夏的回答全是嗤之以鼻。
一來一往白成仁本就難看的臉色徹底青了下去。
桑枝夏明明是在人家把控的地盤上坐著,卻自有一副後來居上的傲氣,只要不是瞎子就看得出來,她一點兒沒把堂堂蜀地總督放在眼裡。
原本還想解釋的陳秀徹底啞巴了。
桑枝夏卻開始反客為主不依不饒:「說來也是蹊蹺。」
「我只是帶著侍衛在林子轉轉,誰知總督大人的下屬見了急赤白臉的,張嘴就說我與待捕的要犯有勾結,非要找我認罪伏誅,還要我交代清楚要犯的去向。」
「我一個平平無奇的小草民,只恨自己沒有掐算先知的本事,被問得啞口無言愣是接不上一言半句,只能是被押到了這裡。」
桑枝夏說著似有怒意,手中把玩半晌的茶盞蓋子咣當一下落在地上,砸得滿地碎瓷,聲若撞冰:「來此就是想問個仔細,也好弄個明白。」
「無緣無故的,我到底是怎麼跟要犯勾結上的,又是怎麼被查出嫌犯之身的,否則我這心裡屬實難安啊。」
白成仁朝著滿臉煞白的陳秀看了一眼。
陳秀趕緊鼓足勇氣走過去如此這番的說了半天。
陳秀說完給自己鼓勁兒似的瞪著桑枝夏,咬牙說:「你只說自己無辜,可無緣無故的,你為何帶著人出現在那裡?」
「你分明就是……」
「哦,原來是出現則罪?」
桑枝夏很是滑稽地嘖了一聲,挑釁道:「蜀地竟是有什麼不可違背的高規,隨意一轉便可認作大罪嗎?」
陳秀氣急:「你……你這是強詞奪理!」
「那你就占理了?」
桑枝夏不屑地嗤笑出聲,不緊不慢地說:「恕我眼拙,暫時沒看出理兒在何處呢。」
「你……我……」
「好了。」
白成仁出聲阻斷了陳秀的叫嚷,眯眼說:「印呢?」
沒等桑枝夏亮明身份,白成仁就陰惻惻地說:「這是蜀地,你可知包庇要犯欺瞞本官的下場?」
桑枝夏動作隨意地摘下掛著脖子間的東西朝著白成仁砸了過去:「總督大人,您可要看仔細了。」
見白成仁抓起了私印端詳,桑枝夏微妙道:「我不知在蜀地冒犯了總督大人是何下場,但我知道持有這方印的將軍不是好相與的人。」
「是非對錯,全看大人如何思量了。」
桑枝夏進門說的第一句就沒說錯。
陳年河和白成仁不熟,且關係很差。
準確的說,陳年河手握重兵是各方都想拉攏的人,但又是天生眼珠子裡帶刺,見了絕大多數都不爽的刺頭,他跟誰的關係都不咋地。
但滿朝上下不管是京官還是地方官,也基本沒人敢惹他。
陳年河真的很刺頭,且非常棘手。
白成仁看著手中如假包換的印,沉默半晌眼中多了思量之意,盯著桑枝夏沉沉地說:「你是陳年河的什麼人?」
「來蜀地做什麼?」
桑枝夏伸手等白成仁把印還給自己,答得隨意:「大人,這個重要嗎?」
「你我素昧平生頭次相見,我為何要說得如此詳細呢?」
「你不說,本官無法斷定你與要犯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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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成仁故作無奈地搖了搖頭,嘆道:「哪怕你與陳年河關係密切,本官也不可能冒著放走要犯的風險讓你走。」
「誰說我要走了?」
桑枝夏要笑不笑地勾起唇角,懶懶道:「在討到該有的公道之前,我可沒打算要走。」
「我今日來此,為的可不光是被誣陷這一件事兒。」
「靈初,你說。」
一直安靜跟著的靈初會意站出,不算十分恭敬的行了個禮,意味深長地說:「我家主子初來蜀地,在此採買地契施粥賑災,本來是為了行些好事兒為民積德,誰知竟是光天化日在此遭了劫匪,一度被擄上虎威山。」
白成仁聽到虎威山幾個字心頭猛地一跳。
桑枝夏唇角諷意緩緩加深,擺手示意靈初後退,慢悠悠地說:「說來也是我的運氣好。」
「那伙劫匪得手後不知我是醒著的,帶著我漏夜進城上山,一路上還說了不少本不該我聽的閒話。」
桑枝夏刻意頓了下,在白成仁驟變的臉色中慢條斯理地說:「其中不少不堪之言,說的似是總督大人與虎威山寨主的不菲交情。」
「諸如此類的污言碎語,我聽著都心尖打顫,誤以為自己是恍惚聽錯了什麼,生怕一句不慎,會有辱大人的清名。」
「總督大人,你說呢?」
白成仁聽到虎威山的瞬間就知道要壞菜,滯了一剎黑著臉說:「既是劫匪的胡言亂語,如何能當真?」
「你如此說,是在有疑本官與劫匪有來往?」
桑枝夏很不負責地聳了聳肩,嗤道:「怎麼會呢?」
「污衊朝廷命官可是大罪,在無切實的指證之前,這樣似是而非的渾話,我可不敢擅言。」
「只不過蜀地山匪猖獗,青天白日都不得安寧,在城內被劫,在城外被說成要犯,我想想前事實在心慌,也怕得很。」
「不如請大人給個庇護,在原委查清之前,讓我暫隨著大人左右,也免得再受驚擾,大人意下如何?」
白成仁預想中審問時,桑枝夏的驚慌失措一絲蹤影也無。
相反,桑枝夏蹬鼻子上臉穩紮穩打,字字句句都在往白成仁的心窩子上扎,一句更比一句狠。
字字穩掐七寸。
白成仁從一開始的不以為意到現在的鬼火燒心,落在桑枝夏臉上的目光恨不得當場化刀,直接要剔桑枝夏的皮骨。
「狡言善辯,年紀不大舌頭倒是生得靈巧。」
桑枝夏一臉坦然微微一笑,注意到白成仁眼中一閃而過的狠辣,眉梢微揚。
這就開始動滅口的心思了?
徐璈說的對,這果然是沒個腦子只曉得簡單粗暴的。
白成仁忍下怒火做出了善解人意的樣子,沒理會陳秀眼中的焦急,反而是笑著說:「既如此,那便是誤會居多了。」
「不過你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一個姑娘家孤身帶著些許侍衛在外,的確是容易受到鹽亂暴民的影響,留在此處倒也合適。」
桑枝夏但笑不語。
白成仁自顧自地說:「本官暫在此處督拿要犯,你不如就也在此暫定下來,也算得個清淨。」
「等事情原委清了,關於你說的山匪之事,本官再慢慢給你個說法,也好還你個清白,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