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著暗色潛入的人對驛站內的構造極其熟悉,一路切瓜砍菜沒多的聲響,放倒了趙忠全從京都帶來的人飛快上樓。
趙忠全在的房內,一個黑衣人手持利刃緩緩靠近:「趙大人?」
「趙大人,你睡下了嗎?」
躺在床上的人驚恐得瞪大了眼,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一動不能動。
持刀逼近的人走到床邊,高舉尖刀朝著床上狠狠地刺了下去!
歘!
血色迸出飛濺而起染透了窗上的燈紙,被當成了替死鬼的人雙目圓瞪就此氣絕。
黑衣人掀開被子確定了一下床上的人,門外響起了肆無忌憚的聲音:「成了?」
黑衣人不屑道:「是趙忠全。」
黑衣人收回搭在『趙忠全』脖子上的手,冷冷道:「死了。」
「撤的時候把驛站燒了,回去給總督復命。」
火光沖天而起,很快就將整個驛站都吞沒在了火海之中。
黑衣人就像來時那般去得悄無聲息,在黑暗中蔓延炸開的火光烙印似的落入人眼,也讓藏在暗處的趙忠全徹底白了臉。
徐璈幽幽地問:「趙大人,這回可看清了?」
趙忠全不受控制地狠狠一顫,被宋六從樹上弄下來的時候腳下猛地一軟,整個人直接跌在了地上。
徐璈見狀無聲一嗤,輕飄飄地落在趙忠全的身後,淡聲道:「大人現在還覺得我是在危言聳聽麼?」
如果不是徐璈及時出手相救,趙忠全現在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任誰眼睜睜地看著生死危機從眼前滑過,都無法繼續淡然。
趙忠全死死地咬著牙說:「白成仁!」
「我是皇上欽定的欽差之首!他竟敢膽大包天至此!」
「趙大人,你說的是京都的天,這裡是蜀地。」
徐璈憐憫地看著滿眼憤怒的趙忠全,譏誚道:「蜀地官員守遵的,可不是皇命。」
聽當今的嚴守法紀,一年俸祿吃不上奢的穿不上好的。
聽太子的不一樣。
想到以白成仁為首的蜀地官員的驕奢淫逸,以及不久前在民宅時聽到的那些話,趙忠全的眼底漸染晦澀。
「世子爺費心救下我的性命,想來也不光是想讓我看看這裡都藏了多少牛鬼蛇神。」
「你想要我做什麼?」
徐璈對趙忠全的識趣很是滿意,勾唇道:「趙大人是爽快人。」
「不瞞大人說,我手中有一些關於蜀地私鹽的帳冊,字字都與東宮那位有關。」
「只可惜我是戴罪之身,人微言輕,有些東西拿出來了也難以讓人取信,故而想借趙大人的手口一用。」
白成仁一黨唯太子馬首是瞻,也因鹽亂鬧大一事為此惶恐不安。
所以仿照的太子手跡一送到蜀地,這些人就馬不停蹄地按密信中所說,把手頭的大批私鹽脫手處理,還絞盡腦汁多塞了不少銀子送到了信中指定的地方。
徐璈還在信中給出了一個讓人很難懷疑的理由:在欽差抵達之前,將證據全部銷毀,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蜀地官員與太子勾結多年,藉助權職之便販賣私鹽的帳冊。
這些帳冊非常重要。
但利刃若想傷人,也必須選出一個合適的劊子手。
趙忠全就是徐璈選出的劊子手。
趙忠全不愧是老狐狸,三言兩語間立馬就明白了徐璈的用意:「你的目的是太子?」
徐璈懶懶地笑:「不。」
「我的目的是徐家的仇人。」
不管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還是其貌不揚的販夫走卒,但凡是與過往血腥有關的,就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趙忠全反覆吸氣逼著自己冷靜下來,閉上眼說:「你願意把帳冊交給我?」
「當然。」
「不然我救無用之人的命做什麼?」
徐璈無視趙忠全臉上不斷起伏的暗色,慢條斯理地說:「只是這些東西來之不易,大人不會中途反悔,拿去跟東宮投誠吧?」
「羞辱人的法子有無數種,世子爺何須選了最刻薄的一種用在老夫的身上?」
趙忠全赤紅著眼瞪著徐璈,惱火道:「太子無德無行,殘害百姓是為君不仁,如此品行心性,如何堪為國之儲君?」
「就算是沒有你說的帳冊,等我回到京都面聖,也定要當著滿朝文武的面揭露罪行!」
徐璈對趙忠全的憤怒視而不見,撣了撣指尖說:「既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
「宋六。」
「少主。」
徐璈指了指還是站不起來的趙忠全:「驛站這邊剛失了火,想來很快也要來人了。」
「給趙大人收拾收拾,咱們也該回去了。」
宋六拎著一個小箱子低聲說:「是。」
半個時辰後,改頭換面的趙忠全跟著徐璈翻身上馬,避開了前來驛站救火的人朝著與貢遠鹽場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去。
與此同時,蜀地安城。
桑枝夏聽完靈初的話,意味不明地眯起了眼:「你是說,今日有人拿來想賣的地契不太對勁兒?」
靈初把整理出來的地契擺在桑枝夏的手邊,低聲說:「這些是我覺得有蹊蹺的,東家您瞧瞧。」
桌面的地契厚厚一疊,翻開看過後卻意外發現,這些地的位置都是連在一處的,像是被特意規整過的一樣。
倘若是在西北那種地方,地廣人稀,再加上山陵丘壑少,平原寬闊耕地成片不是什麼稀罕事兒。
西北的地勢如此,理所應當。
可蜀地不同於西北。
此處地勢起伏較大,耕地分散凌亂。
從第一日開始買入耕地直到現在,多見的都是東一塊西一塊兒的散地,少有連接成片的。
桑枝夏一一把地契在桌上攤開,頭也不抬地說:「拿紙筆來。」
筆尖染墨,對照著地契上標註的位置再繪成圖,呈現在眼前的是從半山坡上順勢往下的山地。
買地之前桑枝夏就跟掌柜的打聽過,安城多鹽戶,少農耕。
規整出來稍微像樣點兒的耕地,都是在大戶人家手中。
鹽亂是苦。
可再大的苦也落不到富貴人家的頭上。
這種一看就是花了心思規整過的整片田地,是哪個地主拿來賣的?
怎麼一點兒風聲都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