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買下這艘破爛的小船時,船夫就再三跟徐璈強調了,這樣的柳葉舟不好駕馭,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從小便可過目不忘的徐璈信心滿滿。
不就是撐個小舟麼?
這還能是難事兒?
可一刻鐘後,徐璈看著手裡濕漉漉的竹竿,再一看在原地轉圈的小船,臉上的沉默簡直震耳欲聾。
桑枝夏已經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哎呦,你不是說你會的麼?」
徐璈強行挽尊,認真強調:「我學了一會兒的。」
只是看樣子像是沒學會。
在岸邊站著的船夫賣了個破船得了大好處,生怕徐璈這個蠢的,劃不動要回來退貨,急得原地跳腳,用手攏在嘴邊喊:「嘿呀,你把撐杆往岸邊的石頭上抵啊!」
「借力先把船推出去,然後再用船槳往前劃!」
「說得那麼清楚了,咋能一直在原地打轉呢?你就不能開開竅嗎?!」
徐璈有生之年頭一次被人說是不開竅,驚愕之下小船又在原地轉了一個大圈。
岸邊的船夫還在跺腳,桑枝夏徹底忍不住了:「哈哈哈!」
「你要不把撐杆給我,我試試?」
徐璈異常固執:「不成,你坐好了。」
要起身的桑枝夏被徐璈一眼瞪了回去,徐璈視線轉了一圈看到小船里的幾塊木板,呵了一聲有了主意。
桑枝夏不解地看著徐璈木板用繩子拴成一串,緊接著拴好的木板一截固定在船尾,另一截就被大手一揮扔進了水裡。
漂浮起的木板在水面盪起波紋,桑枝夏下意識地朝著水裡低頭:「徐璈,你這是做什麼?」
徐璈把那根無用的撐杆往水裡一扔,搓了搓掌心說:「枝枝,坐穩了。」
桑枝夏下意識抓緊了兩側的船沿,還沒來得及說話,徐璈就朝著船尾走了過去。
岸上的船夫捂著心口叫了聲天爺,徐璈凌空而起的腳踩漂浮木板,對準船尾一掌推出!
嘩啦啦!
原地打轉的小船推開層層波浪滑向水面,徐璈踩著成串的木板接連後退,藉助懸在水面的力飛身縱起,抬手間又是一掌!
桑枝夏目瞪口呆地看著在水面躍起的徐璈,還沒來得及為徐璈的硬核划船感到震驚,身下的小船往前又是飛快滑了一大截。
水面一葉扁舟宛如疾馳之箭彈射而出,目睹這一幕的人均是啞口無言。
宋六不忍直視地偏過了頭:「你不是說少主學會了麼?」
「呃……」
靈初低著頭強行辯解:「人無完人,少主對划船顯然有自己獨到的方式。」
「你看,這船不是動了麼?離了渡口就好了。」
渡口來往船隻眾多,水波浪起阻力大,沒掌握技巧的確是不好動身。
可出了渡口就簡單了。
只要船槳不朝著反方向劃,順著水勢小船都能往前盪。
徐璈踏水上船,握著船槳試探性地往前動了動,確定可以了才心滿意足:「枝枝,你看。」
桑枝夏趴在小船邊伸手拔水,忍著笑用力點頭:「我看到了。」
不光是她看到了。
岸邊和大大小小的船上的人也都看到了。
相信不出一日,青陽渡口就會傳出一則戲言:某日有個傻但力大的男子用手推船,而且船還真的被他推走了!
徐璈對四周不斷投來的古怪視線視而不見,把準備好的東西遞給桑枝夏:「不是想撈魚麼?拿著試試。」
這小抄網顯然是臨時趕製的。
手臂長的竹竿上掛了一個鐵絲纏成的圈,圈上串了一層剪下來的漁網。
把竹竿握在手裡,漁網伸下水就可以撈東西。
桑枝夏心說船來人往的渡口大約是撈不著魚的,可接過抄網的時候,揚起的嘴角卻怎麼都壓不下去。
「你說這能有傻魚進網麼?」
徐璈撥弄著船槳答得隨意:「你只管盯著,不進網我下水去敲。」
「敲?」
桑枝夏樂不可支:「敲暈了往網子裡塞麼?」
「那有什麼不行的?」
徐璈朝著水面抬了抬下巴:「相中了哪條我保證給你敲上來,晚上咱們吃全魚宴。」
桑枝夏盯著水面笑得肩膀直抖,說笑間小舟泛水往前。
水面風大,涼意漸起。
桑枝夏攔住了沒讓徐璈真的下水敲魚,一直沉默著隨行小舟附近的大船緩緩靠攏。
桑枝夏手裡的抄網還沒放下,腰上一輕整個人就被帶著踏船而起。
徐璈把桑枝夏穩穩地放下站好,把她被風吹到臉上的碎發攬到耳後,低聲說:「船艙里備了甜湯,先進去喝一碗暖暖身子,我一會兒就來陪你。」
桑枝夏看了一眼候在邊上的人,眉梢一挑笑了。
「成,別忘了答應我的全魚宴。」
徐璈順勢在桑枝夏的鼻尖一點嗯了一聲,等桑枝夏回了船艙,眼裡笑色漸淡。
「那邊有消息了?」
等著的人低聲說:「來信說,魚已經咬鉤了,等您示下。」
徐璈出門前從徐明輝手中拿了數封仿了太子手跡的書信,出發時就暗中命人給太子黨羽分批送了過去。
蜀地鹽亂已經傳入了京都,人盡皆知。
這些人原本得了太子授意收斂了許多,可收到偽造的太子書信後,立馬又不甘寂寞地有了動作。
來傳信的人頓了頓,略顯遲疑:「少主,那幾人雖是信了咱們送過去的是太子手書,可到底是假的真不得,萬一太子那邊有了動作,被他們發現了的話……」
「你未免太高看咱們的太子爺了。」
徐璈漫不經心地說:「蜀地鹽亂一事不平,太子就會像驚弓之鳥半點不敢動。」
「他現在除了滅口,別的什麼都不敢做。」
這是攪動風雲最好的時機。
遲疑的人面露恍然。
徐璈話聲淡淡:「等他們把手頭的私鹽都脫手換成了現銀,立刻把所有現銀都收走,順帶把第二封信送出去,責令他們把手頭所有的帳冊都交出來。」
大批被私吞販賣的鹽是要命的燙手玩意兒,徐璈不願冒險去接。
可銀子不是。
真金白銀不認人,到了誰的手裡就是誰的東西。
沒人會嫌銀子多了沉。
更何況還是從太子手裡搶出來的銀子?
徐璈想想即將到手的巨額之數,望著水面泛起的波光無聲笑了。
「剛開始呢,不急。」
「對了,你剛才是說,孫志光有些懷疑,不太配合?」
「是,孫志光相對謹慎,對太子的了解也更深一些,消息傳回的時候,他正在試圖跟太子聯絡。」
徐璈在舌尖呢喃過孫志光的名字,輕飄飄地說:「不聽話的狗留著也無用。」
「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