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向得償的徐三叔一臉高深莫測:「夏夏你年紀還小呢,不懂得我這種大志得酬的感慨。」
桑枝夏悶聲笑了沒接話。
徐璈聽了個話茬領悟了她的意思,自然地接了一句:「我們是不太懂。」
「枝枝不是還說了想請三叔幫著改一下耕地用的物件麼?她說的那些東西改良好了,不也是有大用處的?」
他負責將桑枝夏時不時提出的一些奇思妙想記錄畫圖,儘管至今都沒太搞懂具體是什麼意思,不過說起來很是如數家珍。
「還有育種插秧用得上的各種物件,那麼多東西等著三叔去上手呢,現在滿足會不會太早了些?」
徐三叔一琢磨眼底發亮,豪氣干雲地仰頭把碗裡的酒一口悶了,一刻也不想耽擱了。
「你說的在理啊!」
「不行,我現在就去再看看!」
徐三嬸伸手想攔一下沒拉住,瞠目結舌地看著仿佛年輕了十幾歲的丈夫風風火火的,一頭扎進了臨時改出來的空地敲敲打打,笑得止不住。
出口的抱怨卻怎麼聽都覺得暖心窩子。
「瞧瞧,自打開始弄那個水車就是這副魔怔的架勢,要不是還曉得饑飽大約是連飯都顧不上吃!」
徐二嬸聽了有些好笑:「知道上進還不好?」
徐三叔年輕時就不是個志向大的,懶理權勢傾軋不想摻和東西風之爭,一門心思全撲在了這些敲敲打打的物件上。
如今桑枝夏起了個頭兒,他也算是另類的得償所願。
徐三嬸心中感念說不出口,拉住桑枝夏的手輕輕地捏了捏,見桑枝夏眉眼間散不去的疲倦,語氣中自然地帶出了些心疼。
「夏夏,累了?」
桑枝夏揉了揉眉心說:「沒事兒,我……」
「怎麼會沒事兒?」
許文秀帶著埋怨念叨:「整日整日的在地里泡著,做的又都是我們看不懂的精細活兒,合計下來一日璈兒都有空閒的時候,就你自己一個人頂著,也不能去幫你替一替。」
「一日兩日還行,日子長了身子怎麼受得住?」
她早就看不下去了,也提出過想搭把手。
可桑枝夏最近弄的那些旁人屬實是難插手,桑枝夏也不放心交給別人去做。
許文秀說起了這個徐璈眼底掠過一抹晦色,老爺子也在暗暗皺眉。
「你這麼熬著不行,還是得松泛幾分,明日就不去地里了,在家歇著吧。」
桑枝夏無奈地搓了搓臉,聲音因為疲倦而顯得悶悶的:「暫時還不能歇呢,歇了怕出岔子。」
她單獨在暖棚里劃了一塊地方出來專門做育種,仔細算下來這是培的第一代稻種,當真是半點不敢含糊。
桑枝夏怕眾人再盯著自己不放,呼出一口氣語調輕鬆地說:「不過也熬不了多久,等水車做好把新開荒的地都灌一遍,那邊開始撒種了這邊大約也有眉目了。」
春風卷亂天邊的輕雲,在厚厚的積雪下休養生息了一冬的耕地也在逐漸被喚醒。
趕著時節的耕種不用耗費之前那麼大的力氣,到了那時候就能好上不少。
等到那時候就好了。
飯後全家坐著說說話不知不覺成了徐家日常,在這種時候,心懷怨懟的老太太是從來都不參與的。
她吃過飯就在屋裡待著,沉默又哀怨得像個鋸了嘴的憤怒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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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在談論這些的時候徐璈很少插嘴,說到桑枝夏的辛苦,他的沉默更甚。
可這也只是在人前。
話罷各自回了屋,徐璈端著一盆熱水進去,袖子一挽就衝著還趴在桌上寫寫畫畫的桑枝夏說:「枝枝,過來坐下。」
桑枝夏沒回頭不知他拿了什麼進來,背對著他敷衍道:「你要說什麼就這麼說唄,我手不得空耳朵是閒著的,你說什麼我聽得見。」
徐璈把袖口挽到胳膊肘沒再多言,徑直走過去單手圈住桑枝夏的腰,靠著蠻力把人提起來放在了床邊坐下。
桑枝夏手裡還舉著筆,茫然眨眼:「不是,你說話的儀式感一定要這麼強嗎?我不看著你的眼睛你是說不出話還是怎麼?」
「誰說我是想跟你扯閒篇了?」
徐璈腳一勾把小凳子勾過來,坐下就去抓桑枝夏的腳踝。
桑枝夏這才看到木盆里冒著熱氣的熱水。
她意識到徐璈要做什麼舌頭打結,猛地把腿往後一縮哭笑不得地說:「幹什麼啊?」
「我已經洗漱好了,你……」
徐璈自下而上地剔起眉梢看她:「一站就是一整天,腳不疼?」
桑枝夏剛要反駁,徐璈就撥弄了一下水面淡淡地說:「從前日起你晚上就睡得不好,腿還總是蜷著,那麼難受怎麼就不知道說?」
桑枝夏自己都沒留意到晚上睡著後的狀態,愕然後啞然失笑:「誰說我難受了?我就是……」
「就是什麼也不耽誤你泡個腳。」
徐璈想著讓她早些休息不想耽擱時間,強勢地抓住她閃躲的腳踝就壓著往熱水裡送。
桑枝夏冷不丁被熱水燙了一下,下意識地吸了口氣。
徐璈耐心細緻的把滑落的褲腳挽上去,輕輕摁揉著穴道幫她放鬆,察覺到她腿上的緊繃又好氣又好笑。
「你緊張什麼?我還能啃你一口?」
桑枝夏很不自在地蜷了蜷腳指頭,捂臉道:「我倒寧願你啃我一口得了……」
「我真沒事兒,你要不放心我自己泡著就行,不用這樣。」
「光是熱水泡著有什麼用?」
徐璈拿出了前所未有的鄭重其事,手法不太熟練地輕輕摁壓。
「父親早些年腿上受過傷,每逢冬日便疼痛難忍,當時我見過太醫用這樣的手法給他放鬆,據說是很有效。」
他說著警告似的在桑枝夏白嫩的小腿上拍了一下,眼神威脅:「不許亂動。」
「以後只要我在家,每日睡前我給你揉一揉,等過兩日我進城再去醫館給你開一些活血化瘀的藥包回來泡一泡。」
桑枝夏實在是掙脫不開,只能頂著對通紅的耳朵任由徐璈擺弄。
不得不說,徐璈的確是有幾分手法在身上的。
桑枝夏一開始是渾身冒刺似的不自在,可慢慢慢慢的,融融暖意順著腳底席捲理智,眼神就開始慢慢空洞,哈欠一個接一個的。
徐璈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見她困得厲害終於大發慈悲的鬆了手。
他擦乾手上的水,用被子把困得眼皮都往下耷拉的人放倒在床上,扯過被子給桑枝夏蓋嚴實了,眼底晦色翻湧良久,自心底席起的全是不可說的愧疚。
他忍著心口失控的心疼,紅著眼低頭在桑枝夏的眉心輕輕地親了一下。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