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夏這兩日明顯是氣不順,臉色瞧著跟往日變化不大,手頭該做的事兒半點沒耽擱,可一個人坐著沉默的時間變多,也不主動開口說什麼。
她好像也不願搭理徐璈。
這種微妙的氣氛不光是許文秀等人察覺到了,就連心眼子比水缸粗的徐明陽都意識到了不對。
這日桑枝夏出去了,徐明陽擰巴著小臉湊在徐璈的身邊,帶著不滿小聲說:「大哥,你是不是惹大嫂生氣了?」
徐璈還沒吭聲,他就惱火道:「大哥是男子漢,怎麼能欺負大嫂呢?」
「大嫂已經很辛苦了!你不能再惹她不高興了!」
被徐明陽強行扯來壯膽的徐嫣然雖然是沒敢這麼直呼胸意,可小臉上堆滿的不贊成顯然也是這個意思。
大嫂溫柔美麗還會做那麼多好吃的,能幹又彪悍還護犢子,你怎麼能那麼不識趣?
沒事兒你惹她做什麼?
徐明煦和徐錦惜手拉著手仰頭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寫滿的都是無聲的譴責。
徐錦惜出口扎心:「大哥壞。」
無端變壞的徐璈:「……」
他一言難盡的抿抿唇,口吻複雜:「我沒欺負她。」
徐明陽抓狂跺腳:「那不是你還能是誰?我們幾個都已經互相反省過了,肯定是你惹的!」
「我……」
「大哥,做錯了事兒不要逃避。」
徐嫣然擰著秀氣的小眉毛,語重心長地說:「這不是你教我們的嗎?」
「勇敢一點,鼓起勇氣去跟大嫂道歉,去爭取大嫂的原諒,不然身為男兒,你還有什麼擔當?」
徐明煦滿臉嚴肅:「沒擔當。」
徐錦惜口齒不清地跟著插話:「不勇敢。」
徐璈本就亂了的心思被他們一言一語地攪了個七零八碎,面對眼前是四小隻同仇敵愾譴責的目光,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裡上下艱難。
他能怎麼說?
跟桑枝夏坦白是他做的決定,開誠布公的話是他親口說的。
桑枝夏當時是沒直接反對,這幾日的沉默明顯是在斟酌衡量,他這時候湊上去拔老虎炸起來的尾巴毛,除了加劇她心裡的掙扎還能有什麼用?
他想跟桑枝夏好好過一輩子,也知道自己來日的所為瞞不過桑枝夏的眼睛,與其讓她什麼都不知道一直懸著心,他更寧願讓她什麼都清楚再來做選擇。
徐璈實在不知該怎麼跟憤怒瞪著自己的幾小隻開口解釋,正頭皮發麻時西棚緊閉的門打開了。
桑枝夏走出來面無表情地看著徐璈:「你進來,我有事兒跟你說。」
徐明陽趕緊推了徐璈一把:「快快快,大嫂給你機會了,快去道歉!」
徐璈哭笑不得地搓了搓臉,埋頭進屋剛反手將門關上,桑枝夏就朝著他扔了個頗有分量的小布包。
「這玩意兒你拿著。」
徐璈不解挑眉,動作飛快地打開一看,再抬頭時神色已經變了。
桑枝夏糟心地看著他:「我之前設法藏了一些東西出來,但是也不多,分你一半。」
「你準備什麼時候走?確定三個月能回來?」
徐璈暗暗攥緊了手中的東西,苦笑道:「枝枝,我用不上這些,你自己留著就行。」
「我……」
「兜里沒錢手裡沒銀,你是想去赤手空拳挨個擰胳膊砸門牙,一路暢通無阻地打過去查清真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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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枝夏翻了個碩大的白眼,沒好氣道:「我知道你心裡有盤算,也知道你說一半留一半,不過你手裡沒錢是真的吧?」
「你好意思出去問你之前的舊友要錢嗎?你開得了這樣的口?」
徐璈垂眸沒接話,桑枝夏越想越氣。
「給你就拿著,反正這些玩意兒也是我從侯府里順出來的,本來也是徐家的。」
攔是攔不住的。
桑枝夏也沒想阻攔。
捫心自問,同樣的情形換作是她,她也會毫不猶豫做出跟徐璈同樣的選擇。
那是在徐璈心裡厚重如山巒的父親,事關徐家世世代代的清名,她臉沒這麼大,也不覺得自己有立場阻攔。
不過……
桑枝夏斟酌數日心累不已,脫力似的坐在床邊,仰頭看著徐璈說:「不過你聽我一句勸,萬事可等來日方長,一次不達就求下次。」
「現在事事不比從前,你自己在外行事還是多謹慎些,別被人抓住了沒藏好的小尾巴。」
要是再牽扯出半點風波,等待徐家的就是滅頂之災,她是真的還沒活夠。
見徐璈沒應聲,她悵然地歪頭去看:「徐璈,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
「別勉強知不知道?你就去嘗試一下,要是不行下次再慢慢查,千萬別一時衝動再起風浪,不然……」
「我知道。」
徐璈修長的手指從小布包里裝著的玉佩東珠金簪上輕輕滑過,想了想只拈出了一枚拇指大的圓潤東珠。
他走上前蹲下身,把剩下的全放在了桑枝夏的手裡。
桑枝夏有些來氣:「你怎麼……」
「枝枝。」
「這個足夠了。」
徐璈挑眉露出個笑,眉梢間暈開無數不可言喻的溫柔,牽著桑枝夏僵硬的手指說:「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所以一定會活著回來。」
「你還在家等我呢,我怎麼會捨得去送死?」
桑枝夏憋火地瞪他:「少往自己的臉上貼金,我可沒那閒心等你。」
「那我也捨不得死。」
徐璈低頭在她指尖輕輕一吻,察覺到她不自覺地顫顫輕聲說:「別怕,不會有事兒的。」
桑枝夏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怕還是緊張,不過事已至此,說多的好像也全然不必。
她把小布包里剩的三枚東珠全都扒拉出來塞進徐璈的手裡,不等他多叭叭就繃著臉推門而出。
院子裡,幾小隻心驚膽戰地看著她沒半點緩和的臉色,再一看緊隨而出的徐璈,小臉上堆出來的都是恨鐵不成鋼。
大哥到底怎麼回事兒?
他到底會不會哄人?!
幾小隻焦心地追著桑枝夏出去了,徐璈緩緩呼出一口氣,轉道進了堂屋。
「祖父,我有事兒想跟您說。」
當日傍晚,飯桌上。
許文秀驚訝地看著徐璈,深感意外:「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想到要去城裡做工了?」
徐三叔也放下了飯碗,詫異道:「家裡這麼多活兒還不夠你做的?非要出門做什麼?」
徐明輝和徐二叔是不得已為之,到了徐璈這裡就是完全沒必要嘛。
再說了,出門在東家的手底下討活路,哪兒有自己在家種地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