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昌侯府的海棠花到了一年中最美的時節。
春風徐徐枝條起舞,吹拂下,深深淺淺的粉色暈染開來,在陽光下泛開似盪起了漣漪。
上午時光,喬家就陸續有人上門了,如同之前一樣,男女客分行開來,各自盡歡。
喬玉安和庶弟喬玉興在前廳接待男客,後院則是喬老太太帶著雲禾接待。
至於周姨娘,一大早就不見了人影,她的兒媳鄭氏後來匆匆趕來了,說她一大早腹中絞痛,實在無法起身。
「怎會如此?昨個兒不都還好好的?」喬老太太皺起眉來:「早不病晚不病,偏偏這個時候?」
鄭氏低垂著頭:「醫生說可能是腸絞痧,開了些藥正熬著。今日宴席一事只能勞煩少夫人親自照看一番,」
喬老太太猶豫了一下:「雲禾自是個能幹的,可她今日怕是無暇分身。」
鄭氏低聲道:「一切都是備好的,也就是看著就行……少夫人肯定沒問題的。」
雲禾站在一旁,朗聲道:「無礙,我平日偷懶就算了,周姨娘既然病了,這宴席理應由我操持……鄭妹妹,你幫著我些就是了。」
鄭氏連連應聲,眼底暗暗含著笑:「自然,這是我的本分。」
雲禾轉過身叮囑了江嬤嬤幾句,然後又聽門房通傳,說李家二姑娘來了。她馬上前去迎接。
李瑤蘭穿了一身碧色的春衫,帶了些怯意:「雲禾,我沒想到你會給我送帖子呢。」
雲禾挽著她的手:「你嫡母嫡姐們可知道?」
「嗯,她們不大痛快,在家中諷刺了幾句。」李瑤蘭低聲說:「但是對我倒是客氣了一些。」
「這樣就對了,就得讓她們知道,你不是那種無根無基好欺負的女子。」雲禾笑了笑:「一會兒我介紹些人給你認識。」
李瑤蘭心中感激,知道雲禾是在給自己鋪路呢。她是真的對自己極好的。
又過了一會兒,賢妃也來了……她這次還帶著還未出閣的錦和公主。
錦和公主年僅十二,活潑開朗,著一襲粉色的春衫,活脫脫的一個靈秀小美人。
她們一來,眾夫人小姐均起身行禮,賢妃笑著招待大家坐:「此乃家宴,無需多禮,大家隨意便是。」
雲禾忙碌了一陣,也在喬老太太的叮囑下回自己院裡換了新做的衣服……穿上之後瞧了瞧銅鏡里的身影,雲禾有些恍神。
其實她也猶豫過,覺得這衣服惹眼了些。
可是喬老太太卻說:「怎麼?我專門請了賢妃和錦和公主為你撐場面,你倒是膽怯怕了?賞花宴上,你可是主角。」
雲禾又好氣又好笑:「孫媳不怕。」
因為衣衫有些惹眼,雲禾只戴了珍珠耳墜子,剛剛收拾好,就聽見白芍來報,說趙氏母女來了。
今日趙氏母女來得晚了些,源於趙雲舒刻意打扮了一番,想給雲禾來個下馬威。
趙雲舒穿了新做的錦繡芙蓉衫,頭上插一枝雲鬢金布搖,華麗美艷。她跟在趙氏身後向賢妃和公主屈膝行禮。
趙氏平素沒有機會進宮,這會兒見了宮裡的貴人趕緊低頭:「臣婦來晚了,請賢妃娘娘和公主責罰。」
「坐吧,別誤了賞花……」賢妃瞥上一眼趙氏身後隆重又招搖的趙雲舒,眼裡閃過一抹厭惡。
趙雲舒渾然不知,畢竟她這一路走來,可真是風光無限。大家都誇她好看。她可是選了趙氏庫房裡最好的料子和首飾呢!
她得讓那趙雲禾好好瞧瞧什麼是真正的嫡長女風姿。
只可惜,她的興奮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
她跟著趙氏在角落上的邊座剛坐下,人群中就傳來了一聲驚呼:「瞧,少夫人來了,她這樣兒可、可真……」
那人喊了一半戛然而止,引得大家都朝那處看去。
雲禾款款而來,一襲乳色的春衫美得惹眼,裁製流暢,還綴了好些晶瑩的珍珠。走起來搖曳生姿,如同畫冊里的雲瑤仙子。
「這、這就是傳說中的珍珠綴玉衫?我平生第一次見呢。」
「你們看那玉絹綿!這料子可難得了,一年只產十匹,千金難買。」
「時常見喬少夫人,卻不知她竟如此好看,宛如月光一般。」
「她那娘家姐姐素有名冠京華的美名,可和喬少夫人一比起來,卻是俗氣不少。」
「是啊,真不知道那名號是怎麼來的,果真是瞎了。」
「還名冠京華呢,瞧著妖艷的就像某些地方的女子,實在招搖。」
大家竊竊私語,那些話卻斷斷續續地傳入了趙雲舒耳中……桌下的手攥緊了,默默咬碎了一嘴銀牙。
剛剛她還得意於大家驚艷的目光,可這麼一會兒功夫,他們卻全變了!
這些人說的話還如此難聽,說她名不符實,說她像青樓女子,實在可惡至極!
她恨不得衝上去,狠狠地扇她們耳光。可是……她不敢,這些女子全是高門大戶的家眷,每一個都是她惹不起的存在。
她最恨的,還是自己最瞧不起的趙雲禾。
她可真是運氣好啊,竟得了喬老太太這麼好的布料和首飾!
她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喬老太太那麼高傲的人,怎麼可能給她一星半點?
風風光光的是自己才對,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她緊張地拽住趙氏,想從她那裡得到某種信心,可是看到的,卻是趙氏尷尬至極的神情。
趙雲舒心底一涼,怎麼?連母親也覺得趙雲禾更美嗎?怎麼可能呢,自己才是母親最看重的女兒呢。
她正想著,上席傳來了賢妃的聲音:「雲禾,快過來給本宮瞧瞧……」
雲禾快步上前,賢妃握住了她的手,轉頭對喬老太太說:「素錦你瞧瞧,我怎麼說來著,這衫子就得雲禾穿才好看呢。咱們年紀大了,可穿不出這效果來。」
雲禾害羞地欠了欠身:「娘娘說笑了,娘娘風華鼎盛,氣度自是不凡。」
賢妃被她逗笑了:「嘴是真甜,難怪素錦喜歡你。哦,對了,聽聞你家中還有姐妹?是否就是剛剛晚來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