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喬玉安果然去了後院小春香房裡,去的時候小春香剛剛起身吐過一回,一臉的憔悴。
她看見世子來了又是激動又是懊惱:「世子,你來了?我也沒洗漱一番,我這……」
喬玉安見到她蒼白的臉後,愧疚之色湧上心頭,他低聲問:「你可有好些?」
「唔,喝了大夫開的藥後,好了一些。」
「短缺什麼你就告訴少夫人或者如夫人,莫為難自己,這些日子小心些。」
小春香心裡盪起層層暖意,站起身去握他的手:「妾身知道。」
喬玉安的手僵在那裡一動不動。
他回想起當初把小春香贖身帶回府的過程,貌似是喝醉了酒給她銀子,調戲著讓她彈琵琶,被酒友慫恿著做了這事。
而後院那些侍妾也大抵如此,有些是別人送來的,有些是自己的貼身侍女。
對了,去年還有個賣身葬父的平民女子也被自己帶回了府。
粗略估來,大概有十幾個……怎麼有這麼多呢?喬玉安也陷入了迷惑。
「世子,你怎麼了?要不要先坐坐,妾身洗漱了陪你去花園裡逛逛?」小春香柔聲細語。
喬玉安搖頭:「不了,你先休息吧,我還有些事。」
他想著許久沒去老夫人那裡了,總得去看看她老人家。可剛剛出院子,一個玫紅色的身影就沖了過來,一把抱住了他。
「世子!你好過分啊,這麼久都不來看人家。」
喬玉安懵了一秒:「夢瑤,你、你怎麼忽然過來?嚇我一跳。」
「人家想你嘛,聽婢女說你來了後院,就馬上來了。」夢瑤嘟著紅潤的唇,一臉委屈:「世子是不是不要妾身了。」
「沒有,我只是最近有些事……」
「哎呀能有什麼事,世子,快跟妾身回屋,我有東西給你瞧!」夢瑤拉拽著他,想往自己屋裡拖。
喬玉安有些不耐煩了,他用了些力氣把她扒拉開:「以後再說吧。」
他逃也似的跑出後院,走了好遠還回頭看看,生怕夢瑤又追了上來。這一瞬間,他覺得女人多了可真麻煩。
剛走到韶光院門外,就看見老夫人帶著趙雲禾走了出來。
她們視線望過來的瞬間,喬玉安忽覺空氣凝固,但仍是老老實實行了禮:「祖母……」
「喲,安哥兒來了,你來得正好,我正要與雲禾去瞧瞧侯爺,你也一同去吧。」老夫人表情很凝重。
今天一大早,周姨娘急急跑過來,說侯爺吐血了,這可把老夫人急壞了。馬上派人去請宮裡的御醫。
之前每月一次的診治老夫人都會趕過去,期待著從御醫口中聽到一點好消息,但希望總是落空。這一次,她心情更是忐忑。
到了侯爺的竹林院後,看見周姨娘已經守在那裡了。
幾人坐在前廳,等著御醫出來,氣氛有些緊張。
老夫人咳了一聲,問起周姨娘:「上次海鎮服了藥之後,不是好些了嗎?今早怎麼會吐血?」
周姨娘眼睛紅紅的:「是啊,前些日子瞧著好多了,不知道怎麼的……嗚嗚……」
「別哭了,晦氣!」老夫人呵斥起來。
雲禾沉默不語,站在人群中往侯爺住的內室瞧……
御醫正坐在一旁把脈,病床上那臉色蒼白虛弱的男人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自己嫁過來的時候,侯爺就已經臥床不起了。雲禾曾與喬玉安一起拜見過,那時他就懨懨躺在床上,眼睛看向他們,可一句話也說不了。
喬玉安與侯爺不太像,侯爺是個高額闊面的中年男子,看模樣應該是個嚴肅堅毅的性子。而喬玉安生得白晳俊美,性子也矯情,放蕩不羈下又有顆脆弱敏感的靈魂。
想到這裡,雲禾瞥了喬玉安一眼,覺得他活像南風樓里的小倌……
前世的時候,她被迫跟著一起做生意的世家夫人去過一次南風樓,裡面全是各式各樣貌美的男子,有些就和喬玉安一個德性,一副惹人憐愛的模樣。
不過雲禾可對他們憐愛不起來。前世的她疲於奔命,哪有閒心去拯救落難男子?
所以他們可勁落水吧,自己最多在岸上瞧瞧。
所以當時她就看著那位夫人被小倌們包圍著,滿心滿腦都只有兩個字:無趣。
誰知造化弄人,這一世自己竟嫁了貌美但脆弱的喬玉安。而且還得時不時哄著,勸著……
雲禾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喬玉安留意到了她的動作,低頭小聲說道:「別擔憂,父親是老毛病了。」
「哦。」雲禾迅速將視線移了回去,恢復了尋常神色。
半柱香後,御醫終於滿臉凝重地走了出來,緩緩搖了搖頭:「雖用秘藥續著,可侯爺身體虛空的厲害,能續多久很難說……」
「我那裡還有一株千人人參,定是有用的,能不能也用上?」老夫人馬上說。
「自然是可行的,都試試吧。」御醫拿了方子遞過來:「侯爺熬了這兩年,已是油盡燈枯。」
管家拿了方子跟著去抓藥去了,一屋的人面色都很凝重,一時間無一個說話。
後來,周姨娘帶著哭腔小聲說:「老夫人,我實在害怕……「
老夫人瞪她一眼:「瞎哭什麼!侯爺定是能好的,這御醫不行就再換一個!」
雲禾能感覺到身旁的喬玉安身體在微微地顫動,她自己也有些感慨。
前世的時候侯爺也是這樣,趙雲舒嫁過去不到一年他就死了。當時趙雲舒還得意著,覺得侯爺一死,喬玉安承了爵,自己就是侯府夫人了。
只可惜,這侯府夫人沒當上多久,她自己就死了。
最後承爵的並不是趙雲舒的孩子,而是喬玉安之後再娶的新婦之子。可真真諷刺。
雲禾沉默著,心裡想著那些往事,人已經走出了前廳。前面的老夫人正在與御醫說話,周姨娘垂著手站在一旁,似乎在等待著。
可是她那神情,卻瞧著有些怪怪的。明明是剛哭過,為何眼裡卻沒有多少悲傷的神色。嘴角還有些微挑?
雲禾心想,這些大宅子裡的女人,哪有那麼深刻的男女之情,左右不過是權衡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