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啊等,等了許久都沒回音,江嬤嬤已來催促了幾次讓她休息,雲禾搖了搖頭:「我怎麼睡得著?我想等到他們回來。」
「夫人,你是擔心顧少將軍的安全?」江嬤嬤看出她的心思:「你放一萬個心,顧少將軍的武功在大周國是數一數二的,更是有福之人,不會有事的。」
雲禾抿緊嘴唇,不置可否。
哪有什麼有福之人,前世的顧連辭就時運不濟,父親慘死,孤獨一世,和自己一樣,他也過得苦楚。
重來一世,她很努力地想改變命運了,可與時運的抗爭時常會很無力。
窗外的冷風肆意從窗縫間卷進來,將帘子打得啪啪作響。
雲禾的心情也在這毫無規律的響動聲中越發忐忑,時間越久,越是焦慮,生怕會出現一些意外狀況。
雲禾想到了一切有可能的未知,比如他們被困在了孟村。
自然,以顧連辭一行人的身手與手段,不至於陷入那場災難中,只是……大雪封村,糧食匱乏下,一場血腥之災也是免不了的。
那也是雲禾不願見到的。
差不多半個時辰之後,院外再次傳來了腳步聲,聲音還很急切,像是有人在奔跑。
雲禾的心一下子陰了下來,該不會真的出啥事了吧?她用最快的速度拉開房門,正對上了前來報信的小廝:「夫人,顧少將軍帶來了口信,說已將人帶了出來,因為時辰太晚,安頓在了你城郊的養濟院裡。」
雲禾一字一句地聽完,心裡的大石總算放下了,她難掩寬慰之色:「好、太好了!」
顧連辭並沒有說清楚這一路的情況,想來應當是順利的。
雲禾卸下心事,這才讓江嬤嬤端來了水,洗漱後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雲禾原本是要派人去城郊接人的,只是那雪一夜未停,道路已經被雪全部覆蓋住了,普通的馬車很難行進。
一直持續到午後,雪才有了稍小的趨勢,各家各戶都出門鏟雪,四處可見熱氣騰騰的勞作景象,到了傍晚時分,才堪堪剷出一條狹窄的道來。
這次的臨安城,受災也是挺嚴重的,好多城郊破舊的房屋屋頂被雪壓塌了,一些人流離失所,正被府衙緊急安頓了起來。
范家也不例外。
當時他們買這院子的時候,也是圖便宜,根本沒檢查這屋頂,住下這三年時常漏風漏雨,他們也沒錢修繕,這會兒雪一大,直接爛掉了好幾個大窟窿,根本住不得人了。
春杏帶著孩子在一間小庫房裡暫時擠著,田氏的男人出去做工未回,她帶著兩孩子搶先住進了另一安好的偏房。
只有趙雲舒,身嬌體弱且反應慢些,等她迷迷登登往這兩處跑時,人家把門都關上了!
她又是拍又是砸的,但沒人搭理她,無奈之下,她只能帶了婢女躲在堂屋角落裡發抖。
這堂屋的屋頂雖沒漏,可三側都是房門,寒風嗖嗖地往裡灌,冷得鑽心。大晚上她實在受不了的,強行吼起婢女,讓她去喬家報信。
她尋思著趙雲禾能顧及舊情,派輛馬車來接自己。
畢竟兩人都是重生的嘛,這事都挑明了,多少算個情分。可誰知道她等啊等,馬車沒等來,連那婢女也失蹤了!
趙雲舒又冷又困,可除了搶出的一箱子衣裳首飾外,無人可抵擋的。
她將那些衣裳一件一件往身上套,可多是些華而不實的料子,全部套上去,也不見得能暖和多少!就這樣,她像老鼠一般瑟縮在角落著,牙齒凍得格格直響,不知不覺暈了過去。
等到她迷迷糊糊再次睜開眼,面前多了兩個府衙的官兵,他們詢問半天,趙雲舒早凍得滿臉青紫說不出話來了。
他們見她這副狼狽樣,直接拎上了牛車,塞進了府衙臨時的救濟地了。
那是臨時徵用的幾處房屋,裡面擠滿了災民,連下腳地都沒有。大家擠了大半天了,吃喝拉撒均在一處,臭氣熏天。
趙雲舒被扔到牆角,又被灌了幾口冷水,等她暈乎乎醒來後,差點沒撅過去……她的身旁擠擠攘攘坐著髒兮兮臭烘烘的人,竟是連男女都不避了,右側的老頭甚至將頭耷拉在了她的肩膀上。
趙雲舒當場就尖叫了起來,厲聲大罵起來:「滾啊你這骯髒的東西!」
她的聲音驚住了全屋的人,門外的官兵也提著刀沖了進來,大聲呵斥著:「再逼逼賴賴就滾出去!」
「官大人,他們……」趙雲舒聲嘶力竭:「他們都是髒兮兮的平民,怎配與我同坐?」
大家都聽笑了:「笑死了,你不是更髒嗎?」
「瞧你這德性,也不比咱們好啊,有啥好擺譜的?」
「說得自己像貴夫人一樣,可笑死我了,穿得跟個花母雞似的。」
趙雲舒愕然了,低下頭看自己,只見全身灰塵泥土還有一些不明狀的污物,她慘叫著猛地蹲了下去:「我不要在這裡,快送我去喬家,快送我走!」
官兵只當她是個瘋的,沒人搭理,很快教訓了幾句就走出去了。
這大雪來得猛烈,周遭災民太多了,他們哪有功夫搭理這瘋女人啊,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嘰嘰歪歪有啥用?
這邊雲禾派了馬車去范家,卻沒接到人,初菊一問,春杏支支吾吾,說昨晚房子塌子大家分開躲的,她也不知道人去哪裡了,至於那田氏,更是從門縫裡往外瞥了一眼,壓根就沒敢出聲。
初菊走了幾步後,停了下來,她憐憫地從荷包里拿出幾兩碎銀子給了春杏:「你帶著孩子不容易,這些銀子可買些吃的,熬過這些天就好了。」
春杏感激地看著她,忽地淚如雨下,她忽然想起之前在范家被趙雲舒欺辱時,初菊就曾明著暗著幫過自己。
她嗚嗚哭著,抱著孩子說:「初菊,謝謝你……」
初菊嘆了口氣,轉身走了,上了馬車往外瞧,還見春杏穿著單薄的棉衣,站在院裡呆呆地望著自己。
初菊再度嘆氣,自言自語道:「她這又何苦呢?為了報復,竟把自己整個人都搭了進去。」
等到初菊找到趙雲舒時,已經是一天後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