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春杏,在姑子廟的廂房裡發呆。
自從遭遇上次暗處那黑衣人後,靜緣師太……那位高高壯壯的女尼姑就讓她搬到了這裡。
這是靜緣師太自己的廂房,雖然只讓她在旁側搭了個簡易的床板,但比起之前的大通鋪來,已不知好了多少。
而且靜緣師太對她諸多照料,給她安排的都是輕鬆的活計,平時也有意護著她,更是送了不少藥品和保養的物品。
春杏好奇地問她:「之前那些藥也是師太你拿來的嗎?」
靜緣師太不置可否:「有些事,不知道比較好。有人讓你死,但也有人讓你活。」
「誰會想讓我活?」春杏苦笑起來,趙雲舒就不說了,一直哄著她的范以安也怕也覺得死了才會保守秘密。
「你不必知道,你只要記得,你還年輕,別白瞎了這張臉就行。」靜緣師太一臉嚴肅。
春杏漸漸也想明白了,無論背後讓自己活的人是誰,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於是春杏本已涼透的心又一點一點熱了起來,她好好吃藥,每日都用香脂抹著這些日子變得粗糙的皮膚。
她知道自己總會等來機會。
她要重新殺回去,弄死那個惡毒的女人。
她心裡是有懷疑對象的,直到白芍來的時候,她終於確定了,背後幫自己的人是少夫人。
想來也是,她們兩姐妹之間一直是不對盤的。趙雲舒屢次設計少夫人。
而少夫人之所以對她出手相助,只怕是需要她這柄尖銳的刀……
沒事,那她就當一柄尖銳的刀好了。只要目的一樣,被人利用又算得了什麼?
當天晚上,春杏找靜緣師太要來了紙筆……
她和春桃自小就是當成陪嫁婢女來培養的,除了容貌過得去,習字才藝也會上一點。寫封信是不在話下的。
她展開紙,想了想,寫下了幾行字。內容是:三月已過許久,盼范公子來接,即將秋試,恐生波折,望一路小心。
意思很明確了,就是明擺著威脅范以安……你如果不來接我回去,我就拿了證據,把你陷害結髮妻子的事捅上府衙去,讓你沒有資格參加秋試。
寫完信後,春杏將它小心地吹乾,塞進信封,第二次拿了些銀錢托人將信送至驛站。
接下來的日子,她度日如年,每天都往通往山下的小路張望,盼著范以安前來。
十日之後,她果然盼到了來人。
那人不是范以安,卻是一個年紀極輕的少年,估摸十五六歲。看到春杏的第一句就是:「范公子讓我問你,你想回去?」
春杏點了點頭。
少年伸出手:「你把證據拿了來,我就帶你下山。」
春杏抿緊嘴唇,好半天才說:「我只有回了范家,才可能把東西交出來。」
少年似乎預料到了,馬上尋了住持,遞上了范以安親自寫的書信,把春杏領了出來。
下山的路上,春杏才知道這少年叫清風,是范以安新收的書童。他面色沉靜:「范公子在山下的馬車裡等你。」
春杏有些懼怕他,警惕地望了好幾眼。這種年紀,處事又榮辱不驚,瞧著不是普通人物。
清風也不喜歡說話,把她領到山下後,就讓她上車。
范以安果然等在車裡,他一臉冷漠:「我還以為你是個老實的姑娘。」
「對不起范公子,我也是為了活著。而且……奴婢也想跟著你。」春杏儘量讓自己顯得柔媚一些,畢竟自己什麼都沒有,唯一的本錢就是這張臉了。
范以安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你倒像是一點苦頭沒吃過。」
春杏眼裡泛起淚花:「怎麼會不苦呢。不過想著范公子會來接奴婢,又覺得有盼頭。」
「呵呵……」范以安沒說話,一路上卻打量了她好幾眼。
他不是好色的人,色對於他而言,如同名利路上的小誘惑,雞肋一般。但面前這個在姑子廟苦熬了數月的婢女,非但不憔悴不怨憤,容貌反而長了幾分,說話也極為貼心。
這明顯是個狠人。
既然是狠人,想必是有後手才會用這一招,所以范以安暫時不打算對她下手了。
留著她,或許有用……想到這裡,范以安側頭看向她:「你想以什麼身份留下來?」
春杏低聲說:「我都聽公子的。反正我也是公子的人。」
這番話讓范以安心裡很受用……說實話,他自成親以來,就一直忍受著趙雲舒的刁蠻與無限制的索取,他煩夠了。
這麼個小情小意的女人,身份又卑賤,留著也不錯。
兩人各自揣著心事,一路晃晃悠悠,直到回了范家。
范以安有許久沒回了,剛一下馬車,門口的婆子就看見了,興奮地衝進去告訴趙雲舒。
可當趙雲舒挺著孕婦小跑出來時,一眼就看見了范以安身旁的春杏,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片刻後,她像潑婦一樣炸了起來:「你怎麼把她帶回來了?她怎麼還沒死啊!」
趙雲舒是真的炸了,她一直以為春杏死在了姑子廟,怎麼會好端端地在眼前,而且還是那樣一副狐媚子模樣?
那身青色的素衣穿在她身上,配著那雙水光四溢的眼睛,像是會勾魂似的,這女人到底怎麼回事啊?
春杏委屈地瞥一眼范以安,再看向趙雲舒:「對不起,大小姐,姑爺,以前都是我的錯,求求你們原諒我。只要把我留下來,我做什麼都願意……」
原本的春杏早已經被打入了泥潭,在姑子廟的幾個月里,她想明白了許多事,如今只想撕破臉皮跟她干一場。
趙雲舒衝上來要打人,范以安攔住了她:「夫人,你可是大家閨秀,怎麼能像市井女子一般?」
「夫君!這個壞蹄子設計殺了我們的孩子,留不得!」
范以安按住她:「那件事已經查明了,春杏她是無意的,她去姑子廟本來就只罰三個月,這都超過許久了,也算受了教訓了。」
「不行!這賤蹄子必須發賣出去,要不就打殺了!」
「夫人!」范以安呵斥起來:「你若是還無理取鬧,我就把人帶到書院去,讓你眼不見為淨。」
趙雲舒嚇到了:「那怎麼行?」
「大小姐,姑爺,奴婢只想留下來好好侍候你們,求求你們不要攆我走……」春杏哭了起來。
場面一片混亂時,院外傳來了雲禾的聲音:「咦,今天大姐家好熱鬧啊。我倒是來得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