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得四少爺還不放心,親自到松鶴堂盯梢,要不是公中的房契地契都給他了,趙管事都要扣下來填窟窿。
三房吵著要分家,最後分到手的連三瓜兩棗都算不上,淪為王府笑柄。
二房四房對王妃感激涕零,畢竟長房存心扣下給三房的家產,完全可以以嫡出的身份分給三房再扣,以庶出的身份分,二房四房家產多分了不少,想想過去十幾年,她們處處捧著老夫人和南康郡主,不就是想將來分家的時候能多分一點,以前她們對王妃連明面上過得去都算不上,王妃不僅不記仇,還寬厚相待,讓他們自慚形穢。
蘇棠將一盤魚餌餵完,就起身回屋。
遠遠的,就看到一丫鬟扶著巧兒進來,茯苓見了就道,「怎麼崴腳了?」
巧兒腳碰地,疼的她倒吸了口涼氣,趕緊把腳抬起來道,「我買完東西準備回府,結果不巧碰到有八百里加急送進京,官兵騎馬跑的飛快,街上人仰馬翻,亂作一團,我走的好好的,被人推了一把,崴了腳,東西也掉了……」
巧兒心疼那些摔掉的東西,蘇棠則為八百里加急幾個字蹙眉,不知道這回八百里加急送進京的是什麼消息,但願不是壞事……
蘇棠邁步回屋,身後晚霞渲染天際,美成一幅畫。
已經到該吃晚飯的時辰,蘇棠知道謝柏庭去軍營了,但這時辰也該回來才是啊,蘇棠還不餓,便等謝柏庭回來再吃晚飯。
這一等,就等了小半個時辰。
蘇棠看著書不著急,許媽媽擔心她餓壞身子,進屋道,「世子爺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世子妃先吃吧,不能餓著肚子裡的小少爺。」
蘇棠看了眼漏刻,把書合上道,「把飯菜端上來吧。」
小廚房把飯菜端上來,蘇棠淨手坐上桌,剛把筷子拿起來,屋外就傳來了丫鬟給謝柏庭請安聲。
蘇棠側頭就看到謝柏庭走進來,不等他近前,蘇棠就問道,「你從宮裡回來的?」
「嗯。」
謝柏庭在她對面坐下,蘇棠給他夾菜道,「可是出什麼事了?」
謝柏庭拿起筷子,夾了顆藕丸放到蘇棠碗裡,才道,「邊關八百里加急送進宮,東雍兵臨城下,要我們寧朝十日之內找到東雍七皇子和澹伯侯的掌上明珠,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蘇棠垂眸嘆氣,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東雍七皇子和獨孤雪遇刺墜崖,至今已有兩個多月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兩個多月都沒把人找到,東雍威逼一下,就能在十天之內把人找到嗎?
而且邊關距離京都那麼遠,八百里加急送進京就要五六日了。
這一仗,是躲不掉的了。
蘇棠抬頭看謝柏庭,從她接受謝柏庭那一天起,她就知道這個男人不止屬於她,還屬於戰場,東雍七皇子和獨孤雪出事的消息傳來,她就做好謝柏庭很快會上戰場的心理準備,她以為自己能坦然接受,可真的要去了,竟是這般不舍。
蘇棠鼻子酸酸的,極力忍著,嗓音還是帶了一絲沙啞,「你什麼時候去邊關?」
謝柏庭搖頭。
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去邊關。
「我向皇上請旨了,但皇上沒同意。」
不用問,皇上肯定是因為她不同意的。
做爹的心疼女兒,怕她身懷六甲,還要為在戰場上的謝柏庭擔心。
攔人的理由現成的,駙馬不掌兵權。
但謝柏庭不止是駙馬,他還是手握重兵的靖南王的兒子。
靖南王的兒子,怎麼可能不上戰場,何況謝柏庭還被立為了世子,不在戰場上積攢足夠的威望,他這個世子將來如何繼承王爺手裡的兵權?
皇上的疼愛,蘇棠心底動容,但她不是離不得人的人,那些多母親把兒子送上戰場,那麼多妻子含淚別夫,她這個護國公主怎麼就不行了?
蘇棠把不舍壓下,眼神堅定道,「我去和父皇說。」
謝柏庭給蘇棠夾菜道,「留下多陪你些時日也好,一旦上了戰場,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
蘇棠點點頭。
她和謝柏庭都清楚,皇上是攔不住他去戰場的。
離別的話題太過傷感,影響食慾,謝柏庭把這個話題岔開,道,「江照定親了。」
蘇棠眼睛睜大,脫口道,「和誰的表妹?」
「……信安郡王的表妹。」
信安郡王的表妹,蘇棠知道是誰,潯陽侯府大姑娘方卿兒。
想到方卿兒,就不可避免的想到江照的狀元遊街,蘇棠就控制不住想笑,實在是太慘了,江照不是躲信安郡王都來不及嗎,怎麼和信安郡王的表妹定親了,這是沒躲過去?
蘇棠不知道,江照不是沒躲過信安郡王,他是沒躲過人家表妹。
事情還得從江照狀元遊街被大家閨秀們用塞了石頭的荷包打的渾身是傷說起,信安郡王登門賠禮,約江照去安王府喝茶下棋。
江照沒打算去,因為喝茶下棋是其次,真正的目的是去見潯陽侯府大姑娘,他既對人家姑娘無意,又何必去這一遭,讓彼此尷尬。
江照心知肚明,奈何有一雙揣著明白裝糊塗的爹娘,江老爺江夫人知道信安郡王為何登門賠禮,也知道信安郡王請他們兒子去安王府喝茶的弦外之意,更知道他們兒子臉皮薄不會去,就拿知恩圖報給江照施壓,畢竟要不是信安郡王他們參加科舉,揭穿科舉舞弊,皇上不會重開恩科,江照就考不上狀元。
承人家這麼大的恩情,登門致謝都應該,人家信安郡王約他過府喝茶,怎麼能不給面子,既然入朝為官了,最起碼的人情世故要懂,這樣與人疏遠,難以在朝堂立足,不如趁早辭官還鄉算了。
江照不敢和爹娘說實話,怕他們會說漏嘴,有損潯陽侯府姑娘名聲,又忍受不了他們耳提面命,這不,在信安郡王第三次下帖子相請的時候,他硬著頭皮到了安王府。
只是去的不湊巧,碰到安王府來客,錯把彧國公府上的姑娘認成是潯陽侯府大姑娘。
見到信安郡王,喝了盞茶,下了盤棋,江照就要告辭。
信安郡王看著他道,「我已經派人去催了,表妹肯定是被什麼事絆住了腳,一會兒就來了。」
江照婉拒道,「我已經見過她了。」
見過了,卻不肯多等,顯然沒看上。
信安郡王沒有強求,還是那話,他的表妹不愁嫁,只是他覺得江照人不錯,模樣好,才情更是人盡皆知,才想撮合他和自家表妹,實在無緣那只能算了。
信安郡王送江照離開,剛走到安王府大門口,正好潯陽侯府馬車停下,方卿兒從馬車上下來。
四目相對。
方卿兒臉頰緋紅,不敢看江照。
江照則一眼就認出了眼前的姑娘就是他傷愈後,去長橋看風景時遇到的姑娘,那姑娘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極容易害羞,他們在長橋相遇,挺寬敞的橋,那姑娘給他讓路,讓到橋邊緣,他怕她摔下去,想提醒她一聲,結果一眼瞥過去,她如山間麋鹿一般受驚,腳往後一踏,要不是他反應及時拉了她一把,她就摔下去了。
……最後方卿兒沒摔下橋,他摔下去了。
急著救那姑娘,沒顧上力道,把人姑娘拉懷裡去了,方卿兒反應過來,紅著臉用力一推。
可憐江照長這麼大,第一次抱人家姑娘,還是在這樣情況下,也有些不好意思,毫無防備之下,被懷中人這麼一推,直接踉蹌摔下了橋,掉水裡去了。
不過那姑娘倒也沒有見死不救,伸手拉他起來,和他道歉,他問她叫什麼名字,她猛然站起身來,二話不說就帶著丫鬟跑了。
江照一直想知道這姑娘是誰,期望還能再見,沒想到會在安王府碰上,這回他總能知道她是誰了。
江照這般想,就聽信安郡王道,「表妹怎麼這麼晚才來?」
表妹?
江照猛然側頭看信安郡王,「她是你表妹?」
聲音徒然拔高,把信安郡王都驚著了,這麼吃驚做什麼,「你不是說見過我表妹了嗎?」
他是見過了,但他弄錯人了。
江照紅著耳根,他乾咳了兩聲,信安郡王看他,「嗓子不舒服?」
「有些口渴……」
要是正常人聽到這話,肯定就順勢再請江照回去喝茶了,但江照倒霉遇到的是信安郡王。
剛剛挽留不給面子執意要走,看到他表妹又不肯走了,擺明了是看上他表妹了。
沒看上好說,看上了那就不好說了,表舅子幾封貼子可不是白送的。
信安郡王沖江照的小廝道,「還不趕緊把馬牽過來,你家大少爺口渴趕著回去喝茶呢。」
喊完,對江照道,「慢走,不送。」
江照,「……」
信安郡王不止送客送的乾脆,他還親自把江照扶上馬。
一拍馬屁股,馬就帶著江照跑了。
送走江照,信安郡王轉頭看向自家表妹,進府後,信安郡王問道,「江照什麼時候見過你?」
方卿兒紅著臉搖頭,「沒,沒見過……」
一撒謊就結巴,沒見過才怪了。
見過面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否認什麼?
知道自家表妹臉皮薄,信安郡王沒追問,找機會問丫鬟,丫鬟和他說了實話,「姑娘連累江大少爺被砸傷後,心情一直不好,奴婢就陪她去長橋散心,結果和江大少爺不期而遇……」
狀元遊街碰到他表妹變成了狀元遊街示眾,長橋救他表妹最後自己掉河裡去了……
就沖這緣分——
表妹夫,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