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鎮國公府出事的時候,信老王爺碰巧人不在京都,若是在,哪怕拼著自己這顆項上人頭不要,也會保下鎮國公一命。
然而等他回京,一切都晚了。
他質問過皇上,皇上說,他看過那些密信,確實是鎮國公親筆。
信老王爺要看信,但案子已經了結,在刑部封存了,便是他貴為皇叔,沒有皇上點頭,他也看不到封存的卷宗。
這麼多年,他只當是皇上糊塗,可這落款,確確實實是鎮國公的親筆。
他和鎮國公在戰場上並肩殺敵,雖不是同胞所出,卻比手足兄弟還親,又怎麼會認不出他的筆跡,何況信上還有鎮國公的私印。
可鎮國公一向愛將如子,又怎麼可能枉顧那些將士的生死,狠心把他們送到敵軍的屠刀之下?
鎮國公圖什麼?
他的女兒貴為寧朝皇后,當時已經身懷六甲,寵冠六宮,早在得知沈皇后有孕的時候,皇上就當眾許下承諾,只要是個皇子,出生之日,就是立太子之時。
做外祖父的會幫敵國搶自己外孫兒的江山嗎?
書房陷入靜謐,許氏什麼時候進來的,他們都不知道。
許氏看著那鐵匣子,從裡面翻出來一封信,迫不及待的拆開,而後哽咽道,「就算落款和私印是鎮國公的,但這內容明顯不是他親筆。」
蘇鴻山沒有說話,信老王爺嘆息道,「鎮國公是武將,一向不喜寫奏摺,當年在軍營我就說過他許多回,他總是不聽,滿朝文武都知道他摺子多是幕僚執筆,他過目後署名。」
朝堂有不少大臣這樣做,鎮國公倒也不是唯一的一個。
只是鎮國公常做這樣的事,就沒法以信不是他親筆替他翻案了,再者,誰又能摁著鎮國公逼他署名?
許氏把信遞給蘇鴻山,道,「我有幸見過東雍澹泊侯的筆跡,這密信字跡很像他的親筆,但不是。」
「不能直接給鎮國公翻案,就迂迴些,證明澹泊侯和鎮國公往來密信是被人捏造的,一樣能翻案。」
鎮國公一心為寧朝拋頭顱灑熱血,澹泊侯則對東雍皇帝忠心不二,兩人雖然很欣賞彼此的用兵之道,卻不得不在戰場之上拔刀相對,為守衛疆土斗個你死我活。
鎮國公被誣陷和東雍通敵之人就是澹泊侯,鎮國公府覆滅,這消息不可避免傳到東雍,東雍皇帝先是誇讚澹泊侯智勇無雙,即便澹泊侯否認,也還是賜下無數金銀珠寶,只是好景不長,後有小人進讒言,懷疑澹泊侯和鎮國公私下往來,意圖顛覆東雍朝廷。
澹泊侯有口難言,為了表示清白,也為了保住澹泊侯府幾百號人,一頭撞死在了東雍朝堂的柱子上。
一樁污衊案,寧朝和東雍各損失了一員虎將。
鎮國公府的人想查清這樁陳年舊案,澹泊侯府的人也想弄清楚,澹泊侯府到底是遭受了無辜牽連,還是這局本來就是衝著鎮國公府和澹泊侯府去的。
許氏的提議,信老王爺覺得是個著手點,就是難度太大了,拿到鎮國公叛國案的卷宗就這般不易了,何況東雍遠在千里之外,但再難也得去查,總不能讓鎮國公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
這邊蘇鴻山和信老王爺把卷宗看了一遍,然後放回鐵匣子,由李叔原樣送回刑部,那邊承安伯世子帶著花轎逛了大半個京都,差不多時辰,就回了承安伯府。
嗩吶齊鳴,鞭炮炸響。
承安伯世子請雲葭下轎,請了三回,最後喜娘看不過眼,把雲葭從花轎里拉了出來。
沒見過信王府二姑娘這般不給新郎官臉面的了,都是承安伯世子的人了,雖說承安伯世子高攀了信王府,但要沒要承安伯世子,她雲二姑娘這會兒風頭上的草都要迎風倒了,做人得講良心啊,這不是恩將仇報嗎?
要真硬氣不願意嫁,就乾脆絞了頭髮做姑子去,上了花轎就該認命了,這樣拗著,給承安伯世子難堪,讓他被人笑話,也讓他們這些送嫁的為難啊。
雲葭被扶出花轎,死死的抓著手裡的紅綢,一邊掉眼淚一邊邁進承安伯府。
看著雲葭被扶進來,跨馬鞍,邁火盆,蘇棠都擔心以雲葭的脾氣,會一腳把火盆踢翻。
還好,雲葭除了開始不肯下花轎之外,沒再鬧么蛾子,拜過天地後,就被喜娘送去了新房。
蘇棠不知道,雲葭極力忍耐才沒有把火盆踢翻,她出嫁之前,信老王妃就給她和雲三太太撂了狠話,她要敢在拜堂的時候讓承安伯府難堪,承安伯世子休妻,她也不用回信王府,直接去庵堂落髮,信王府就當沒生過她這個女兒。
信老王妃的話一遍又一遍從耳邊躥過去,雲葭再惱再恨,也不敢再不把信老王妃的話當回事。
把雲葭送進新房,喜娘都大鬆了一口氣,總算是完成任務了,還沒哪回送親送的後背濕透的,這錢也太難掙了。
前院賓客雲集,觥籌交錯,承安伯世子高興,被灌了不少的酒,醉醺醺的被扶回新房,掀開蓋頭,就看到一雙冰冷帶著恨意的眸子,那一瞬間,酒就醒了。
再說喜宴散後,蘇棠和謝柏庭坐上馬車回靖南王府。
馬車行了一路,謝柏庭都一言不發,蘇棠都不適應他的沉默寡言,她道,「現在擔心承安伯世子已經晚了。」
謝柏庭看著蘇棠,失笑,「沒有信王府在背後撐腰,雲葭欺負不了任何人,她就算再不喜歡承安伯世子,也不敢毒死他讓自己守寡,何況信老王爺孫女婿這個身份帶來的好處足夠承安伯世子養活十個雲葭了。」
這倒也是,雲三太太就算再寵女兒,也不會縱容女兒欺負自己女婿,畢竟女婿才是陪她女兒過一輩子的人。
雲葭欺負承安伯世子,都不用承安伯府管,信王府就會訓斥她了,欺負的越狠,信王府就越對承安伯世子愧疚,擔心他休妻,會在別的地方彌補承安伯世子。
再者承安伯世子是被謝柏庭卷進來的,其實無辜的很,雲葭真正恨的人是她和謝柏庭,雲葭很清楚,就算沒有承安伯世子,也會有別人,她把氣撒在承安伯世子頭上,最後吃苦頭的只會是她自己。
多吃幾次虧,自然就老實了。
蘇棠挑眉看著謝柏庭,「既然不是擔心承安伯世子,那你半天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