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棠躺在床上,盯著碧紗帳下墜著的白玉鏤雕花鳥紋香囊出神,因著她一臉的生無可戀,還不說話,丫鬟半夏跪在床邊,再一次嚶嚶哭泣起來
「姑娘,你別再想不開了,一會兒嫁去靖南王府沖喜只是走個過場,靖南王府大少爺已經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等他一死,老爺和夫人就接你回府,到時會再給你挑門好親事……」
聒噪聲不絕於耳,蘇棠眼珠動了動,心下一陣嘆息。
難為這小丫鬟卯足了勁忽悠她,只是來來回回都是這幾句,她耳朵都快要聽出老繭來了。 ❆
要真這麼簡單,這樁親事就不會落到她主子頭上,她的主子也就不會因為被人算計百口莫辯,憤岔絕望之下想不開一大清早天還沒亮就掛脖子尋了短見。
想到眼下的處境,蘇棠也很絕望。
是的。
她穿越了。
她倒霉相親認錯人,遇到了個混蛋,高跟鞋崴腳從台階上滾了下去,再睜開眼,就躺在這張紫檀木雕花拔步床上,成了這小丫鬟的倒霉主子,一個和她同名同姓的姑娘。
腦子裡閃過原主這半個月來的遭遇,蘇棠都唏噓,簡直比坐過山車還刺激。
蘇棠一家本是清州女山湖邊一戶殷實人家,雖不算富庶,卻也衣食無憂,吃穿不愁。
半個月前,信王府管事快馬加鞭趕到蘇家,說信王府遭逢巨變,沒了繼承人,要接回當今皇叔信老王爺遺落在外的私生子也就是蘇棠的父親蘇鴻山。
這對蘇家可以說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了,蘇家一夕之間從偏遠小鎮白丁搖身一變成當朝皇叔僅剩的爵位繼承人。
僅剩……意味著只要保住小命就能躺贏。
蘇鴻山連夜收拾了行裝,連出門會友未歸的兒子都顧不上,當即就帶著妻女回京。
進京路上,連番遭遇刺殺,幾次死裡逃生且不說了,好歹最後有驚無險的進了信王府,想著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然而事情註定不會這麼順遂。
信王府三房阻撓蘇鴻山認祖歸宗,尋死覓活不讓信老王爺立蘇鴻山為繼承人。
三天前,因為認祖歸宗一事,蘇棠和三房嫡女雲葭在花園湖邊起了爭執,吵的不可開交之時,雲葭推了蘇棠一把,蘇棠氣不過,就回了一下,結果雲葭順勢往湖裡一跳。
當時湖邊只有蘇棠和雲葭兩個人,連個丫鬟都沒有,蘇棠就順理成章的成了推雲葭落水導致她昏迷不醒的罪魁禍首了。
雲葭和靖南王府大少爺早有婚約,在蘇棠進京之前,太后就命欽天監擇了吉日,也就是今日出嫁。
而靖南王府大少爺身患奇症,動不得氣,稍一動怒,輕則暈眩,重則吐血暈倒。
按說雲葭出事的消息該死死的瞞住靖南王府大少爺才是,可第一時間就傳到了他耳中。
結果可想而知,靖南王府大少爺怒急攻心,當時就一口血噴出來,人昏死過去。
而且這回比以往更嚴重,至今人都沒醒,據說太醫已經委婉的提醒靖南王府準備後事了。
突發意外,信老王爺要推遲婚期,靖南王府不同意,這也難怪,靖南王府本就指著沖喜管用,這會兒更是迫在眉睫,不把婚期提前就算不錯了,哪肯延期。
只是雲葭昏迷,上不了花轎,靖南王府也沒法逼迫,總不能為了自己兒子就不顧別人的死活。
也不知道靖南王府到底怎麼想的,可能靖南王府大少爺真的已經病到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地步了,為了沖喜,竟然連人都不挑了,要蘇棠這個罪魁禍首替雲葭上花轎。
甚至怕再生意外,還特意進宮求了聖旨。
只是蘇棠哪肯啊,這擺明了就是算計她,推她入火坑。
她沒有享受過信王府一天的榮華富貴,實不甘心替人去遭這份罪。
哭、鬧、掙扎……
可惜。
誰也幫不了她,因為皇命難違。
原主只當沒人信她是無辜的,包括爹娘在內,心灰意冷之下,選擇了用生命來替自己辯白。
真是有夠傻的。
想到醒來時,原主的母親許氏緊緊的把她摟在懷裡,蘇鴻山更是赤紅了雙眸,要叫他們知道,疼愛的女兒已經沒了,該是何等的痛心。
依稀有吹吹打打的聲音傳來,看來靖南王府來接人的花轎到了。
蘇棠坐起身來,問半夏道,「我爹娘呢?」
先前她醒來,人還渾渾噩噩,怕說錯話,就乾脆什麼都沒說,蘇鴻山心疼壞了,說要去找皇上退婚,之後人就走了,「我爹不會真的去找皇上了吧?」
按說皇上沒那麼容易見到吧,尤其蘇鴻山還沒有正兒八經的認祖歸宗,他可能連皇宮都進不去。
半夏眼眶通紅,搖頭道,「老爺是要進宮,可剛出院子,老王爺就把他打暈了,連帶著夫人也一併帶走了。」
要不是怕姑娘再尋短見,身邊需要信得過的人陪著哄著,估計她也要被一起關起來。
蘇棠心往下沉了沉。
打暈她爹,軟禁她娘,看來她這會兒就是尋死,十有八九也會趁人還熱乎的趕緊塞進花轎內了。
這般欺人,實在可恨,她要不做點什麼給他們添點堵,她都覺得有愧原主。
蘇棠示意半夏附耳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
半夏一臉錯愕。
這時候,走進來好幾個人,為首的是個嬤嬤,年約四十五六,頭髮梳理的一絲不亂,看著就精明能幹。
嬤嬤走上前來,見蘇棠還躺在床上,眉頭一蹙,就訓斥半夏道,「靖南王府的花轎已經到了,怎麼還沒給姑娘梳妝換衣,耽誤了吉時,惹怒了靖南王府,吃苦頭的還是你主子。」
半夏咬緊唇瓣,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她怎麼忍心催姑娘換嫁衣,看到那嫁衣她都恨不得一把火燒了乾淨。
嬤嬤也不指望半夏,對身後兩丫鬟道,「趕緊伺候姑娘換上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