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光亮.

  「楊小刀吩咐你預備的這些物件,樣樣都是給你自家用的,淨身後那一月間,多半時候都在那裡躺著,這三十斤小米,是你一月的飯食。」深夜寺廟大堂,佛像前有一盞昏暗的油燈,西面靠牆的角落裡有微弱的光亮,林登萬坐在自己的破褥子上,對面是一個句僂著背坐著的老人,周圍則擺放著包袱

  和籮筐,其中一個包袱打開了,裡面是滿滿的小米。「芝麻秸燒的灰,是給鋪墊在你那處地方的,免得沾了血啊水的起疙瘩,這灰細不燒皮。」老人伸手拉了一下籮筐,「兩擔怕是不夠,寧可多備些,別到無時羨有

  時。」

  林登萬順從的道,「那路上我再去買一擔。」

  「艾草、蒲公英、金銀花、車前草這幾樣,就這些便夠了,臭大麻可以多買些,要讓你吃好幾天的。」

  「這是拉稀的藥,吃多了可好。」「就是讓你拉稀的,免得你淨身過後多拉尿,那處地方有傷,尿多了添他的麻煩。」老人嘆口氣,「這些刀兒匠既騸人,也騸牲口,你往那床上一躺,在他眼裡也

  跟個牲口差不多,都是一門尋常的生意罷了,能少麻煩便少麻煩,你拉稀不拉稀,他是不管的。」林登萬低下頭去沒有接話,老人眼光轉到其他東西上,「雞蛋有兩個便夠了,你留意看著那殼不要破的,最要緊的還是豬膽,豬膽一定要新鮮的,你定要親眼看著

  活豬殺了取出來,拿到手立刻就去楊小刀那裡,一點也不要耽擱。」「我記下了,那屠戶就在楊小刀旁邊,慣常就是做這個的,說好新鮮的才給銀子。」林登萬回頭看了看窗戶,天色已有一點微光,到天亮的時候,他就該去楊小刀

  那裡淨身了。老人隨手摸了摸地上的一疊紙,「窗戶紙就這些便夠了,雖是刀兒匠的規矩,但楊小刀那裡每月都沒斷過生意,窗戶紙都是現成貼好的,你去了只管給他,他自個

  去換銀子便是。其他沒啥了,這些東西點過就收拾起來裝好,不要去的時候差了什麼。」

  林登萬默默的收拾東西,昏暗的油燈下,一切都很模湖,他做得很認真。♝☝ 69ѕ𝔥𝓤Ж.ςⓄⓜ 🐒🍟

  老人抬頭看看窗戶,「現下還不算太熱,蚊蟲啥的也沒出來,我淨身的時候,也選的這時節。」

  林登萬收拾好東西,將身邊被褥也捲起來,轉身遞給老人,「福叔,我去後這些東西你便用罷,身上也沒其他物件了,您別嫌棄。」

  老人連忙接過驚訝的問道,「淨身出來總還要將養兩月才能說進宮去,你還用得著。」

  「應承那人說了,他安排別處將養,多半是不回來了。」

  聽到這裡,老人有些失望的哦了一聲,林登萬對著福叔磕個頭,「謝過福叔年來的關照,才有個立足的地方,林娃要是有出息的一日,一定回來報答福叔。」老人唉唉的算是應了,他低頭看到被褥上還放著十多個銅錢和一塊散銀,大約有一兩銀子,眼中頓時有點濕潤。這時他身體扭動了一下,忙伸手在旁邊拿過一張

  破爛的頭巾,吃力的塞進褲襠裡面。林等萬知道他又漏尿了,過去扶著他的背,免得他坐不穩,等老人把衣服壓好喘了兩口氣,又抬頭看著林登萬,「林娃,你可真想好了?上了那床就悔不了啦,應承你的那人可真能讓你進宮去,別最後落得我這般,便是因為淨身時候年歲大了,去了勢卻一輩子沒進去宮裡,也養不了自個的兒女,最後落個孤苦終老,連贖

  回那話兒的銀子也沒有,骨血不全回不得鄉,見不了祖宗,這又是何苦來。」「那人已給楊小刀付了掛名、驗身的銀子,他花銀子來騙我做啥,我……有啥好騙的。」林登萬埋著頭低沉的道,「爹走的時候,千叮萬囑讓我照料好兄弟,要給林

  家留個香火,現下我家三兄弟都娶不到女人,林家這一脈絕了後,照樣見不了祖宗。」老人嘆口氣,背嵴更句僂了下去,「記著去了楊小刀那裡啊,都要聽人家的,說話要輕言細語的,萬不可得罪人家,便是那些小廝也不可輕慢了,這一月裡面你便是人家桉板上的肉,稍不如意便能讓你遭老大的罪,還能讓你落下一輩子的病根,不給你開床下的活門,成天屎尿泡著,不給你仔細拉腿,以後腰就直不起來,

  不然故意不給你去乾淨,進了宮了還要受二茬罪,聽那些老公說,比一茬罪還難受,可千萬都記住了。° 🎀 𝟨𝟫𝓈𝒽𝓊𝓍.𝒸☯𝓂 🎀 °」

  「都記下了,都聽人家的。」

  這時有個僧人打著呵欠走進堂來,拿著梆子勐力敲打幾下,堂中各處躺著的人紛紛起身,各自開始收拾被褥。

  窗外的天色已經發白,周圍都光亮起來,林登萬幫忙把老人的被褥蓆子收拾好,用力卷了起來。

  「今日你就別幫我搬了,豬膽那裡耽擱不得,一定要親眼看著他現殺現取,不新鮮是要人命的。」

  林登萬點點頭,起身把東西都裝在挑子裡,老人也趕緊起來,隨著他走到殿門處。

  林等萬看著老人道,「福叔,那我走了。」

  老人眼中含淚,嘴唇顫抖了兩下,「林娃,你可真想好了。」

  林登萬沒有回答,偏過頭去抹抹眼睛,挑著擔子轉身跨出了殿門。

  ……

  「進這間。」林登萬趕緊應了一聲,生怕怠慢了那小廝,他抬眼看了看那個隔間,是在屋中用磚砌出來的,其他屋裡也這般隔出來。院落里不時傳出哀嚎聲,帶路的那個小廝

  司空見慣,絲毫不去理會。隔間裡面並不寬敞,下面像是磚砌的炕,炕面上又磚支起了一張門板樣的東西,門板四角和中間的位置各有繩索,正中間有一個活板,就如門上的小窗,小廝往

  床下放了一個馬桶,對著那小窗的位置,在隔間門前又擺上一個瓦缸,裡面似乎盛著石灰。

  「脫了褲子,躺上去。」

  小廝說罷就逕自擺放雞蛋和臭大麻水,又用芝麻灰鋪在那小窗周圍,接著將兩把小刀排放在木盤上。

  刀身雖然黝黑,但看得出來刃口鋒利,林登萬眼睛看到小刀,愣愣的呆在當場,心頭劇烈的跳動。

  那小廝回頭看到林登萬還未脫衣,狠狠瞪著他喝罵道,「等人伺候怎地。」「這就脫,小師傅莫怪。」林登萬脫下衣服,將一塊一兩的銀子塞到小廝手上,這銀子是那位蔣老爺給的,本來是二兩,讓他打點用,林登萬給了老頭一半,這一

  半本想自己留著,但見到刀具之後心頭驚恐,也顧不得錢財了。

  小廝愣了一下,大約來淨身的以窮鬼居多,少有人這麼大方,他趕緊左右看看,楊小刀還沒來,小廝飛快的揣進懷裡,再看向林登萬時,目光中滿是溫柔。

  「這些時日免不得要叨擾小師傅,走時定然還有心意。」

  那小廝立刻變得十分客氣,「都是小的應當的,楊師傅還有一會來,您早些喝藥擦身子預備好,一會少遭些罪。」

  林登萬見小廝收了銀子,心頭也穩妥了許多,順從的端起藥喝了,再左右看看卻沒找到放衣褲的地方。

  「給小人便是。」小廝熱情的接過袍子,仔細的疊好放在外間一處椅子上,回來時又道,「小人給您洗好,等您走時穿乾淨的。」

  聽到對方說話客氣,林登萬沒有開初那麼慌張了,小廝也不催促,自行拿出一把剪刀,林登萬驀然一見,驚得退了一步。

  小廝卻沒對著他來,而是拿了一支大麥杆,仔細的選了一截,用剪刀小心的剪了,抬頭對著林登萬道,「這一截最是乾淨,不管是插還是取,到時候您少遭罪。」林登萬腦中一片空白,不敢去問做啥的,只是呆呆的等著吩咐,等待片刻功夫後,似乎那碗藥的效力上來了,頭腦中暈沉沉的,小廝讓他把裡衣褲子都去了,赤

  條條的躺在了木板上。床板貼在背上,感覺一陣冰涼,林登萬眼睛朝上看去是屋頂,隔間兩側的磚牆占據了視野的大部分,小廝的臉從旁邊俯視下來,「師傅歇息過在飲茶了,說話就要

  過來,小人這就給你捆緊些,不是要讓你難受的,各處緊些,師傅的刀子才下得准,免了多餘的刀,捆得用力些您就擔待著。」

  林登萬點點頭,「謝過小師傅。」他躺在床上,那小廝在身邊忙碌,林登萬感覺左手被繩索捆住,繩子拉得很緊,用力也動彈不了,隨即腳上和腰上也都捆上了,現在除了腦袋外,全身都動彈不

  了。林登萬心頭跳得厲害,呼吸也有些急促,他偏過頭看去,只見那小廝將雞蛋剝了殼,放在順手處的一個碗裡,突然想起老頭的叮囑,急急的對小廝問道,「那豬膽

  怎生不在此處。」

  「豬膽要緊,都是師傅帶來剖的,不讓我們這些徒弟經手。」

  小廝一邊說話,一邊手上不停,將芝麻秸灰撒在床板上周遭,又在他身下位置撒了。

  林登萬抬不起頭來,只身上有些細微的感覺,知道是預備的差不多了,心頭更是跳得厲害,手指不停的抖動。「咱家楊師傅是幾輩的手藝了,您把心放回去,也就是幾日的功夫,熬過去便成了。」小廝態度很好,又叮囑道,「師傅來了先割丸,之後再去勢,也就一會的功

  夫。」

  這時門外一聲響,輕微的腳步聲漸漸靠近。

  林登萬的腦袋也抖動起來,臉上一直抽搐,小廝或許見慣了,拍拍他肩頭,出去迎了師傅。腳步聲停了,一個富態的身影出現在隔間門前,他自己端著一個碗,林登萬躺在床板上不能動彈,頭腦中越發的暈沉,他仰臉看著這位淨壇高手,喉頭不停的滾

  動。

  楊小刀看了看預備的東西,他沒再問林登萬話,將裝著兩個豬膽的瓷碗放下後,伸手拿起了刀子,刀身在木盤上蹭了一下,發出咕的一聲輕響。

  這時小廝又出現在跟前,他拿著一根綁帶,對林登萬低聲道,「師傅這便要動手了。」林登萬眼中流下淚來,連著吞下幾口口水後吃力的點點頭,小廝告聲罪,將綁帶往林登萬的臉上蓋過來,林登萬閉上眼,那綁帶在眼睛上一圈圈的纏繞著,光亮漸漸消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