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勿憂,屬下自有計較,來人啊。Google搜索閱讀」
兩名家丁立刻到了面前,許自強威嚴的大喝一聲,「為大人牽馬來。」
史可法一揮手怒道,「程副鎮數千兵將身陷重圍,本官絕不臨陣先退。」
「道台大人高風亮節,小人豈敢陷大人於不義。」
許自強看了看對岸回頭嚴肅的道,「此番龐參將邀擊二郎鎮,正是與流賊決一死戰之時,下官已決意與他們拼個你死我活。」
史可法驚疑的看著許自強,「那這牽馬是何意?」
「下官是要請道台大人先行前往白崖寨,大人運籌帷幄,圍殲流賊之勢已成,剩下就是我等武人決勝疆場之時,但這打仗說不得一定,實在不利之時,尚要留個餘地,屬下的意思,是請大人先行赴白崖寨坐鎮,萬一戰事不利,大軍也有個退路。」
「白崖寨……」史可法遲疑著道,「大戰在即,本官理應於此穩固軍心,此時謀劃退路恐非妥當。」
「大人聽下官一言,流賊不是鬧一年兩年了,這次聚殲不了下次再殲,倒是這宿松地方雲集我江南官兵精華,張軍門歷數年之功方成規模,萬一有個閃失,倉促間豈可復集,若令得江南塗炭,我等豈非愧對軍門愧對皇上。」
許自強抹抹臉頰,火光中似有淚光閃動,「下官這樣的武人死不足惜,然則安慶安危繫於大人一身,為保江南這僅有的勁銳才是大節,是以下官叩請大人此番不計個人名節,以安慶安危為重,以江南大局為重,先行往白崖寨預作謀劃。」
對岸的馬蹄聲又響了一陣,人聲越發吵雜,還有幾點火光閃動,周圍吳淞兵陣陣躁動。
「保江南是大節,未曾想許總鎮有此等見解。」
史可法又抬頭道,「可舊縣橋如此要緊……」「這舊縣橋就交給下官了,只要下官一條命在,這舊縣橋就在,事不宜遲,請大人即刻前往白崖寨,快把馬牽來!」
許自強連連揮手,叫家丁牽來馬匹,又親自輔助史可法上馬,史可法上了馬有些茫然,又對許自強叮囑了幾句,終於在許自強的催促中往白崖寨的方向去了。😲♖ ➅❾ˢ𝕙Ǘ𝐗.cό爪 🎁🔥
看著史可法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之中,許自強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旁邊的親兵游擊臉色蒼白的湊上來道,「總鎮,這下咱們怎麼守橋?」
許自強擦擦額頭的汗水,猛地一揮手道,「守什麼橋,給老子把橋燒了!老子看流賊還奪什麼。」
游擊驚訝的看著總鎮,「怎地方才大人說要守橋。」
「是燒不是守,你定是聽錯了。」
許自強大聲罵完,一把抓過他低聲道,「史道台是絕不會准許咱們燒橋的,也不准咱們跑,如他這般耽擱下來,一會那流賊就到了,咱們誰也跑不掉,只能先把他送走。」
游擊趕緊道,「大人高明,那左右要跑,咱們能否就不燒橋了?」
「燒完橋就跑,那流賊都是騎馬的,你不燒橋跑得過他麼。」
許自強一揮手,那游擊趕緊喊道,「上柴火。」
旁邊的幾個家丁馬上應道,「柴火都濕了。」
「啊!」
許自強驚叫一聲,「怎地剛才不烘乾。」
幾個家丁面面相覷,柴火都濕了又燒什麼來烘乾。
家丁游擊討好的過來道,「大人勿憂,現下烘乾是來不及了,但各兵帶的棉被都在帳篷裡面,大可拿來燒橋。」
許自強大喝一聲,「記你一功,速速把你們的棉被都搬過來。」
命令傳下去,各個軍官倒是執行得快,派出士兵手忙腳亂的搬來,很快就在橋上堆了一大堆,但隊形也亂了,晚上面臨流寇夜襲,這個壓力對吳淞營的士兵還是很大的,方才還有家丁守著跑不掉,此時一亂,便有不少人乘夜脫逃。
許自強自然也知道,但此時管不了那許多,看著棉被堆得差不多了,便讓人去澆上桐油,但桐油又尋不到了,只得又派兵去營中尋找。
這麼耽擱的功夫,對面黑暗中的喊殺聲離舊縣橋越來越近,終於有潰兵的身影出現在橋頭,此時桐油也到了,吳淞兵顧不得許多,匆匆潑上去,幾根火把一丟,橋上頓時燃起大火。
只要這橋一燒,吳淞營就暫時安全了,兵將和民夫頓時都歡呼起來。♢♦ 6➈รHuˣ.𝕔όᵐ 👽♢
跑來的潰兵被堵在橋頭上,他們大多都丟棄了兵杖,最多也就有把腰刀,面對著橋面上的熊熊大火也打不滅,在對面不停叫罵,有些人則在周圍折下長杆的樹枝,要把棉被挑到河裡去。
「射箭!射箭!朝著橋頭射!」
游擊叫嚷著,吳淞營的家丁紛紛張弓搭箭,朝著對面一通亂射,幾聲慘叫之後對面一鬨而散。
吳淞營士氣大振,士兵心理安全得到保障之後也不跑了,紛紛去營區搬運新的棉被,誓要把這座木橋燒垮。
許自強則冷靜的觀察對岸,那邊鬧了半天,也只看到潰兵,連個騎兵都沒看到,不知道伏路兵說的追殺來的流寇在何處。
「讓他們丟棉被丟慢些,幹事情得動腦子,貼在橋面上才燒得垮,堆多了都燒在上面有何用」許自強沉靜的吩咐著,橋面上大火熊熊,周圍溫度都升高了,但橋面上的木頭好像還沒燃起來,還需要總鎮多費些心思。
正吩咐到此處,旁邊突然轟一聲巨響,把許自強驚了一跳,回頭看去竟然是那幾個炮兵在放炮,頓時不由怒道,「現下還放炮作甚!」
家丁游擊過去一通打,將炮兵打散之後,許自強搖搖頭,轉回對岸時只見那些潰兵放棄了滅火的打算,紛紛沿河逃跑,有些會水的直接跳下河游來,有些不會水的則在嚎啕大哭。
許自強不由得哼了一聲,「沒個行伍的樣子。」
黑暗中突然聽到對面罵道,「史可法你讓我們賣命,還斷我們活路,你個不要臉的狗官。」
許自強皺皺眉頭,但想著對面馬上要被流寇殺了,也就不打算與他計較,誰知道那邊越罵越起勁,又有人開始罵張國維,看樣子不制止的話,就要罵皇帝了,這周圍還有許多士兵和民夫,後面傳出去就不妙,當下清了一下喉嚨開口道,「大膽!史道台豈是你等可以辱罵,本官乃史道台麾下吳淞總鎮許自強……」對面一個公鵝嗓子吼道,「許自強你個斷子絕孫的狗賊,你不把火滅了,老子過來點你的天燈。」
許自強兩指併攏戟指對岸,「你,你個丘八竟敢威脅上官,你以為本官好修為容你羞辱的,你再罵一句試試。」
對面一群人大聲叫罵,「許自強龜孫!」
「許自強狗日的!」
「豈有此理。」
許自強怒火中燒,手指氣得發抖,隔河朝對面大罵,「你們一群龜孫!一群狗賊,都被流賊抓了點天燈的廢物!」
手下的家丁見上官親臨一線,立刻湧上河沿,朝對面大罵,一時間舊縣河兩岸戰火紛飛,雙方的唾沫幾乎又讓河水上漲了一寸。
許總鎮罵得興起,雙手叉腰奮力跳起,在短暫的滯空時間裡,仍精確的把握住機會,朝著對岸呸的噴出一口濃痰。
濃痰剛剛噴出,旁邊的舊縣橋突然嘩啦一陣響,吳淞營的士兵齊聲歡呼。
……「史道台那邊有回話沒有?」
「尚無回音,但大人勿憂,王增祿方才派人回報,酆家店方向仍有炮聲。」
「有炮聲就好,說明程龍他們還在。」
龐雨鬆口氣,打起精神繼續巡視營區,夜色下的二郎鎮外火光點點,一些民夫沿著大路點起篝火,作為防止夜襲的預警,這也是守備營跟流寇學來的。
鎮內各處點起篝火,俘虜在民夫看押下搬運著屍體、車架和雜物,堵住朝北的各個巷口,並加高那些傾塌的圍牆。
南面的碼頭上燈火通明,三艘漕船停靠岸邊,數十民夫正在搬運糧食、桐油、火藥等軍資,二郎河是廣濟、宿松商貨的繁華水道,入龍湖之後經雷水出江,就是沿著此次龐雨的路線反過去走。
二浪河中部分河道泥沙淤積形成沙洲,龐雨原本還擔心漕船拉不上來,但今日的暴雨使水位上漲,漕船順利到達二郎鎮,送來給養並可帶走傷病,大大減輕龐雨的後勤負擔。
碼頭上的石板路上仍有積水,隨著幾人腳步的走動,濺起小片的水花。
「陳如烈追擊掃地王至車馬河,有一股流寇接應,大約百餘馬兵,陳如烈大致哨探一番,車馬河周圍營盤密布……」楊學詩咳嗽一聲,揉了揉額頭繼續道,「城河寨被流寇攻克,目前占據的是八賊。」
「史道台的堡寨,看來不經打啊。」
龐雨搖頭笑笑,當時史可法在安慶地區大建堡寨,龐雨大部分都不贊同,但宿松車馬河和潛山天寧寨他卻是支持的,車馬河最後建成的有兩處,就是城河寨和土峰寨(城河寨舊址在今天的車河村,土峰寨的地名仍在,皆位於現在花涼村西北),目前城河寨被攻克,土峰寨則情況不明。
崇禎八年寇亂時的寨堡大多倖存下來,這是史可法大修寨堡的依據,認為流寇攻堅能力不足,但龐雨並不這麼認為,流寇的行為完全受經濟動機的驅動,初次進入安慶時到處都能搶到物資,自然犯不上拼命,但現在他們第二次來,安慶一片凋敝,流寇要獲得生存物資,只能打寨子,傷亡的忍耐度自然就會提高,大多數寨堡都缺乏訓練,抵抗不住流寇圍攻。
「贊畫房認為流寇會在何處交戰?」
身後的謝召發沒有猶豫立刻道,「車馬河以東一馬平川,但大多為水田,不利流寇馬兵,但他們可以守橋,若是流寇要守,便是在橋東,若是他們想奪回二郎鎮,便應在西岸,天黑之前流賊一部馬兵回援,守住了西岸,看起來應是明日要奪回二郎鎮。」
「咱們應該等流賊來攻,還是主動去攻打流寇?」
「屬下以為還是應主動攻打,流寇被圍在二郎鎮與酆家鋪之間,但咱們亦是身處群賊之中,隘口有掃地王,黃梅方向有革里眼,我營需要聚殲八賊方可與程副鎮會合,若是八賊先行攻破酆家鋪,就變成了他們圍攻我守備營,這中間萬萬耽擱不得。」
龐雨點點頭,「車馬河的橋是要點,贊畫室再把出戰計劃修訂一下,親兵司的起行時間應當早一些,天亮前他們應該趕到王增祿那裡,告訴王增祿,晚上要持續偵察車馬河,如果流寇要縮回對岸,讓他務必奪取那座橋,絕不能讓八賊的老營家眷過河去。」
「流寇若是退回車馬河東岸,他們便無法圍攻我守備營了,這邊老回回、革里眼之力不足攻打我大軍。
屬下以為,八賊的營盤大多都在車馬河以西,晚上他們是跑不過去的,曹操的營盤又在隘口,掃地王、闖塌天的營盤也多在此段,多半捨不得丟,他們圖謀反攻的可能更大。」
「反攻正好,只要不跑都行。」
龐雨想了片刻道,「晚上不能讓他們閒著,北邊西邊各派一個局,都帶一門炮,隔半刻鐘就打放一次,半個時辰至少要夜襲一次,敲鑼打鼓的也行,王增祿那邊儘快把炮也送去,總之不能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