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總局營房前,壯丁按隊列好,龐雨正站在第一小隊的隊首。♡♢ 👌💢
「背誦軍律第一章第三條戰紀,隊中陣亡一人,本隊無斬獲,作何處置。」
那呆呆的壯漢想了半晌,結結巴巴道,「殺隊長…斬首。」
吳達財就站在那壯漢旁邊,這是第二日抽查軍律,昨日也是抽查到這呆漢,全隊沒吃到午飯,心中一急不由低聲道,「工食銀…」
龐雨看了吳達財一眼,吳達財連忙又閉上嘴,龐雨轉向第一小隊的隊長,「以後你隊陣亡無斬獲,是否將你斬首?」
那隊長尷尬的擺手道,「他答錯了。」
龐雨往前走了一步到吳達財面前,「你既然想答,那便你來答。」
吳達財對這一條有信心,他一挺胸,「是,大人,凡戰陣亡一人,本隊無斬首功,全隊各扣工食一月,補給亡者之家優恤。若因不救而致當先者陣亡,同隊具斬,軍法問斬無優恤。」
龐雨一揮手,「兩人各十軍棍,第一小隊午飯取消。」
吳達財滿臉驚訝的道,「大人,我記得明白,必定沒錯的。」
「那是本官錯了?」
「這…不敢,大人沒錯。」吳達財額頭微微冒汗,「小人錯了。」
龐雨直盯著他的眼睛,「錯在何處?」
吳達財腿腳有點發抖,一時哪裡答得出來。
龐雨轉向跟著的姚動山,「姚百總你覺得他錯在何處?」
姚動山張張嘴,他本來就沒全背下,此時看到龐雨臉上那冷冷的表情,本來記住的都記不起來了,腦袋中一片空白,實在想不起來陣亡無斬首是什麼處罰。
「第一人回答錯誤,第二人回答正確,但本官沒問到他時,在隊列中未經准許擅自說話,同樣罰十軍棍。姚百總認為是否該如此處置?」
姚動山躬躬身子,「大人處置得對,該打。」
他說完揮揮手,隊首的幾個隊長過來拖了吳達財兩人出去按著,吳達財偏頭趴著,剛好看到那個郭奉友在舉棍子,只覺得屁股一涼,知道褲子被脫了,他靜立訓練時也挨過棍子了,雖然痛但還能忍受,連忙死命閉著眼睛。
啪一聲響,吳達財只覺得一陣火辣的劇痛,比以前的軍棍痛多了,不由慘叫一聲。
龐雨充耳不聞,在旁對姚動山道,「你如今是個管著五十多人的百總,不久便是百人之將,軍中第一要緊事乃軍律,軍律未通過之前不得入校場操練。今日王增祿的第二局已通過抽查,第一百總局落在後面,難道你想到了安慶還繼續留在營房背這幾條軍律?你姚動山不是甘於人後的角色,該拿出點狠勁了。」
姚動山咬咬牙道,「第二局昨日請了蔣國用去讀,屬下晚了點,隊中沒有識字的來讀。」
「本官不聽理由,軍律第一章只有五條,都是要緊簡明條律,兩日沒有背不下來的。明日再抽查,若第三次還不過,你局中所有隊長每日給第二局倒馬桶,直到你們通過為止。」
此時郭奉友打完了板子,龐雨也不等姚動山回話,繼續往前走去,本打算直接去下一個小隊,但看到了董明遠,又停下腳步。
「董明遠,軍律第一章第三條戰紀,臨陣退縮者,隊長如何處置」
董明遠臉色發紅,聲音顫抖著道,「是,大人,陣中割該兵一耳,戰後查無耳者斬首。💚♝ 6❾𝐒𝓗𝕌x.¢𝕆м 🐙💝」
「答得不錯。」龐雨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麼,逕自往第二小隊去了。
姚動山叉著腰狠狠看了一眼隊列,第一小隊的隊長過來道,「百總,咱們咋辦。」
「咋辦,先去請個識字的過來。」姚動山抓過那隊長,「趕緊去找那個蔣國用,這裡就他一人識字,晚了就又被人叫走了。」
那隊長慌忙去了,姚動山晃眼看到兩個兵還擺在地上,朝著第一隊吼道,「你們第一隊的,把人抬進去,嫌不夠丟人怎地。」
第一小隊趕緊過去抬了兩人回營房,姚動山皺眉低聲罵道,「這才第一章,又不是考秀才,怎地背這許多東西,還是推坑道舒坦。你媽的第二百總局,下次推坑道專抓王增祿。」
…
「遇敵以財物擲地,我兵凡爭搶錢財亂陣者,無分首從一律斬首。」
蔣國用站在營房前,手中拿著一本冊子,就是龐雨回來趕製的軍法手冊,現在只有第一章,找書辦給每個小隊抄寫了一份,可惜軍中基本都不識字,蔣國用一時成了搶手貨。
下面坐了一圈士兵,都是第一局的,都在焦頭爛額的記憶,他們只能聽別人講,記憶的難度更大。吳達財趴在營房門口,把腦袋露在外邊聽講,也在努力記著,屁股上還火辣辣的疼,連褲子也不敢穿。
蔣國用舔舔發乾的嘴唇,但精神一點也不疲憊,從他入衙門算起,從來沒這麼受歡迎,所有百總都來找他說好話,除了姚動山這一局,後邊還有兩個局在候著。
「這裡為何不能爭搶,那些賊寇投了錢帛,是要咱們爭搶亂陣,敵兵便得乘機衝殺,你要他錢財,他要你性命,最後錢財也不是你的,所以龐大人絕不准許爭搶錢財。」
姚動山站在人圈外邊道,「那後邊跟來的搶了怎辦,總不成前邊打仗的不要,便宜後邊不打仗的。」
蔣國用忙道,「龐大人都想到了,後隊過來也不許停留,大家只管向前殺賊,每局只准留一人看守,財物留在原地待戰後收拾,按各隊作戰分配,如此才是妥當,咱們又得了財帛,又留了性命。」
姚動山拍拍手,「都給老子聽著,龐大人問到誰答不上的,老子把晚飯一起給你扣了。」
眾人都不說話,悶著頭繼續牢記。
蔣國用等他們消化一會之後道,「下面是第四條營紀,有器械、號令、被服軍牌、營區、營房五項,先說器械,不外甲仗兩樣,凡盔甲、兵器必要打磨雪亮,巡營查得有鏽跡一處,本局捆打十軍棍,扣工食銀一月,破損遺漏不報者,捆打二十軍棍,口工食銀兩月,弓箭膠漆脫落,閒置時未卸弓弦者,具著本局捆打…」
吳達財趴在地上對旁邊的董明遠低聲道,「這段我昨日就背下了,一會我都可以背給董哥聽。」
董明遠匆忙的看他一眼,「昨日沒人來讀,你何處聽的?」
「昨日叫清洗時候,我最先便出去洗了,回來在二局那邊聽的。以前怎地就沒聽說當兵還背書的。」
董明遠哦了一聲,又繼續聽蔣國用的講解,神情十分認真。
吳達財眨眨眼睛道,「這個,董哥,我前日說的話,你別往心裡去,我那都是亂說話,你別跟我一般見識。」
董明遠沒有看他,擺擺手道,「不妨。」
「董哥後來去襲營沒,一晚上殺兩千多流寇,到底咋殺的?」
「去了。」董明遠低低頭,「不知咋殺的,到處都亂,見有人過便砍殺便是。」
他說完又道,「不說這些,我還要聽蔣先生教授,閒了與你說。」
吳達財只得不說話,他記心不錯,昨日蔣國用講的都聽懂了,這蔣國用也講得很好懂,不過他從小到大沒這麼背過東西,更沒有人來考核他什麼的。
一想到還可能要被抽到回答問題,他就一陣尿緊的感覺,屁股還火辣辣的痛,他都不好意思出門去,只能趴在門內。今天晚上會去看媳婦孩子的計劃也只能泡湯了。
他抬頭看看外邊那一圈焦頭爛額的壯丁,特別是那個呆呆的壯漢,臉上已經又是一片迷茫,估計又把前面的全忘了,看來明天的午飯還是沒戲。
吳達財不由嘆口氣,「別真像龐大人說的,到了安慶還在這勞什子。」
……
「安慶府城中幾個世家都去了南京,無論碼頭、牙行、賭場、青樓都在生亂,以前的幾伙青皮、家奴正在爭鬥。」
江帆對著龐雨恭敬的匯報著,最近他一直留在府城,收到龐雨的通知才趕回。
龐雨點點頭,「陳仕輔回城了沒?」
「還未回安慶,聽府衙吏科的人說,新的知縣已經任命,但還未到任,屆時陳仕輔才能回來,如今江防、漕運都是同知在管著。」
「碼頭上最大的勢力是哪一夥?」
「挑夫最多的是漕幫,船工裡面以安慶衛的漕船最多,牙行以前是羅家的家奴說了算,如今羅家一走,牙行裡面青皮分了數伙。」
龐雨眯眯眼睛,「那如今正是好時候,潘可大走了沒?」
「還沒走,但池州兵走了多半了,潘可大或許是等著大人到任。」
「給守備府和安慶衛發到任預諭,本官要上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