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35號,你的審訊時間到了。Google搜索」看守咆哮的聲音在蓋世太保總部陰暗的地牢里久久迴蕩,暗室的鐵門應聲而起,所有犯人如臨大敵,警覺地站起身。只有一個穿著鐵灰色西服、頭髮略有些花白的男人對這個聲音充耳不聞,依然在侷促的牢房裡不緊不慢踱步。他就是9735號囚犯,原帝**事情報局局長、海軍上將威廉-卡納里斯。
「你不用這樣瞪著我,也不用擺出一臉無辜的模樣,卡納里斯,抓你是元首親自下的指令,我們已找到了足夠的證據。」在特殊布置的審訊室里,正襟危坐地坐著三個人,中間是元首的奧地利老鄉、新任帝國中央保安總局局長恩斯特·卡爾滕布魯納,右邊是瓦爾特·施倫堡,左邊則是海因里希·穆勒。
霍夫曼對情報機構的改組稱得上雷厲風行,戰略會議一結束,希姆萊兼任的帝國保安總局局長便被拿掉了,內設機構也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奧托·奧倫道夫執掌的帝國保安處(國內職能)與阿圖爾·奈比負責的刑事警察處從帝國保安總局的體系內劃出,轉而與原先的普通警察系統進行合併,由希姆萊兼任帝國警察總監,統一負責國內治安與內部監察。原先獨立在外,由卡納里斯掌握的軍事情報局,以及統帥部、總參謀部、各軍種內設的情報機構則一股腦兒裝入了帝國保安總局。現在的帝國保安總局徹底轉變為了一個情報收集、信息分析、間諜滲透與國內反諜的專業機構,主要包括瓦爾特·施倫堡的國家安全處(國外職能與間諜派遣)、海德里希·穆勒的蓋世太保(國內反諜)、以及蓋倫執掌的情報分析處,軍事情報局所屬的人員與職能已按照重新分類的標準進行篩選後被分拆吸收了。現在,主管帝國保安總局併兼任黨衛隊全國副領袖的卡爾滕布魯納權力大增,直接對元首負責並匯報工作,隱隱約約有頂替已被暗殺的海德里希成為黨衛隊二號人物的趨勢,舒倫堡、穆勒和蓋倫被稱為保安總局的三駕馬車,分工明確而又相互協同。
理論上說,帝國保安總局現在是最高統帥部的下屬機構,凱特爾才是他們的直接領導。但誰都清楚,現在情報體系的控制權已轉到了元首手中,元首不但控制著情報體系的架構重組與職能調整,而且還親自過目有關情報內容。無數被概括處理、相互牴觸或者沒有進行真偽甄別的情報如同流水一般送到霍夫曼的案牘之上,每天都要由秘書處整理裝訂後呈交元首副官過目再遞交霍夫曼審閱,鮑曼是這個過程的主要協助者。所有人都以為元首很快會被這些瑣碎的、看不出具體價值、也無法切實證明的信息所淹沒,但恰恰相反,元首不但仔細閱讀了所有情報,而且還對他認為重要或者有很大嫌疑的情報進行了專門批註,對卡納里斯蓋棺定論的報告就是蓋倫根據霍夫曼最新指示而完成的傑作。
卡納里斯在心底輕輕嘆了口氣,作為一個老牌間諜,處驚不變早已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但即便如此,他依然震驚於這次行動的突然——幾乎就在戰略會議揪出叛國集團的隨後幾分鐘,霍夫曼就親自下令讓黨衛隊借著召集會議的名頭逮捕了這個隱藏至深的鼴鼠。關進來幾天了,讓他一直困惑的是,對方到底憑什麼發現自己的破綻?從目前審訊的架勢來看,要想全身而退恐怕是很難了。
「一般證據對你而言是沒用的,因為所有的情報機構都有你的人滲透,你總是能夠把自己的嫌疑指摘乾淨,但是……」海因里希·穆勒甩了甩手裡的資料,一臉胸有成竹的表情,「你沒法直接幹掉萊因哈特·海德里希,沒有一個正派德國人會去執行暗殺黨衛隊全國副總指揮的命令,你必須依靠英國人——確切地說,是你把情報遞給了英國人,讓英國人操縱著捷克地下組織幹掉了海德里希。」
卡納里斯不動聲色:「這是我聽到的,最毫無根據的猜測。」
「很不錯,果然如元首預料的那樣,你會否認一切。」施倫堡接過了話茬,「利用這幾天的功夫,我們對你所接觸的一切人員和資料進行了排查,你對所有可能暴露的線索掩飾得很好,但唯獨對軍事情報局各情報員以及下屬機構在職權範圍內上報並進行存檔的資料毫無辦法,你想不想聽蓋倫處長的分析報告?」
卡納里斯沒有應聲,只聽著施倫堡自顧自地念了下去:「檔案顯示,在波蘭戰役以前,由你審定並上報元首的情報正確率大約是75%;在波蘭戰役到法國戰役結束前,正確率依然維持在70%左右的水平。但從不列顛戰役開始,你上報的情報正確率迅速下降到40%——你可以用英國間諜機構情報收集與反諜能力更為高超來為自己辯護,但事實是你故意隱瞞了正確或接近正確的情報——每當有內容相互牴觸的情報送達你處時,你通過審核後往往將錯誤的情報上報,而把正確情報束之高閣並批註『無稽之談』。經過對原始檔案的查找與比對,有一部分重要且正確的情報已被你銷毀。我們可以假設你的情報分析能力突然下降,但卻不能解釋涉及英美的情報正確率與涉及蘇聯情報正確率之間的高度反差。因為40%僅僅是平均水平,抽掉東線方向的情報後,你的正確率不到30%……而那些被你否定、批註『無稽之談』的情報內容反而正確率達到70%以上。由此可見,你精心篩選了錯誤情報遞交給最高統帥。無論你有沒有與英國人進行聯繫,這些罪名是你逃脫不了的。」
卡納里斯暗暗心驚,這個分析報告擊中了他的軟肋——正如施倫堡所說的那樣,他並沒有與英美情報機關有任何正式的情報或者人員往來,但他深信,他與英**情六處負責人孟席斯、號稱大「C」的人物之間神交已久,很多事情不需要溝通就能形成默契,就像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樣,用不著會談就能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因為他在情報利用收集上面是大大放了水的。最典型的就是不列顛之戰時,他給海獅計劃出具的參考意見是有31個齊裝滿員的師部署在英倫三島上,而實際上英國這時候只有6個筋疲力盡、裝備勉強齊全的師,最高統帥部和蓋世太保分辨不出其中的奧秘,隱藏在軍事情報局和大本營中的英國間諜可以充分讀懂這些內容。
「對蓋倫處長的分析報告你依然可以抵賴,但有一件事你是逃脫不了的。」卡爾滕布魯納說道,「原法國第七集團軍司令、地下抵抗組織負責人亨利·吉羅將軍被我們關在秘密監獄裡,按照元首要求是要下令處決的,結果在處決前夕被其逃脫。一直以來,你都以這個命令已正式通知萊因哈特·海德里希而矢口否認,認為由於後者突然被刺身亡才導致了犯人逃脫。但我們重新對整個行動進行了梳理,這個法國人一句德國話也不會說,而且還是個獨臂殘疾人,逃亡路上沒有其他人協助根本是辦不到的。如果你偽造英國情報機關或者別的什麼組織來接應更能把事情弄混,但真相是你根本沒有與軍情六處接過頭,吉羅在逃出我們的控制範圍之前的每一個關鍵環節都有恰到好處的工作疏漏或者隱患,而這正是因為你下令放鬆了管制導致的……」
卡爾滕布魯納在卡納里斯面前侃侃而談,言語間充滿了戲謔,事實上,包括三駕馬車和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卡納里斯是隱藏在帝國內部的最大敵人,對元首執意在沒有明顯證據的情況下先行逮捕海軍上將的決策感到驚詫莫名,更令人難以接受的是,事後的調查和分析結果顯示元首的主張居然是完全正確的,當超越了正常失誤概率的所有事件聚集在了一起之後,唯一能夠解釋的就是故意為之。
卡爾滕布魯納和三駕馬車對卡納里斯沒有與英國間諜機關有所接觸一致持肯定態度,這也是蓋世太保原先雖然懷疑卡納里斯但一直沒有確切證據的緣由所在——他們找不到卡納里斯叛國的動機,在金錢、美色等各方面海軍上將的表現都無懈可擊,也不像貝克、勃勞希契等失意高官那樣對元首有深仇大恨。作為第三帝國的高級將領,卡納里斯擁有著足夠的名望、地位和權勢,是真正的帝國頂尖精英,換句話說,完全沒有作案動機。
元首的意見讓他們目瞪口呆:「笨蛋,他當叛徒的目的不是為了他自己,他是為了反戰——這個卑鄙的、自高自大的可憐蟲認為由他執行的道路才是唯一的正確方向。」
「既然你們都認為掌握了我的證據,為什麼還要費盡心機地審訊我?」卡納里斯用譏笑的口氣,毫不客氣地反駁道,「按照你們的說法,我沒有同黨,你們也別妄想讓我承認我根本不曾承擔過的職責……」
「你說對了,你了解的情況我們已都掌握了,審訊你不是要從你口中得出什麼結論,而是要告訴你一些不知道或者裝作不知道的事情。」卡爾滕布魯納站起身來,冷冷吩咐道,「把他仔細看管起來,不能讓他有機會自殺,更不能讓他藉機脫逃。」
卡納里斯拖著沉重的鐐銬被押回了單獨關押的牢房,瓦爾特·施倫堡和卡爾滕布魯納交換了一下眼神,問海因里希·穆勒:「你認為元首的策略會成功麼?」。
「這是一條大魚,更是一個肥餌,他身上隱藏著太多的秘密,英國人會忍不住寂寞的。」海因里希·穆勒晃動著腦袋,冷冷說道,「一定會有無數嘍囉像飛蛾撲火一般的衝過來,就像夏天庭院裡的故事一樣,我們只需要準備好燈罩然後欣賞滿地的屍體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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