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修文)

  傅慎時的闖入,令傅二措手不及。

  事敗,殷紅豆跑去傅慎時那邊,傅二只得整理衣裳,腹中打稿,如何料理後事。

  可傅二看著傅慎時陰沉的面色,和他手上的虎尾鞭,頭皮直發冷,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開口。

  傅慎時食指微抬,時硯便默契地推著他靠近傅二。

  傅二扯了扯領口,喉嚨發乾,警惕地看著傅慎時,皺眉道:「老六,你不是來真的吧,她就是個丫鬟……」

  話音未落,傅慎時一鞭子甩過去,狠狠地抽在傅二身上。傅二下意識抬手去擋,袖子登時被抽爛,裂出一道口子,手臂上紅痕立現。

  傅二疼得冷聲嘶叫,他縮著肩膀,鐵青著臉,看向傅慎時吼叫:「傅慎時!你瘋了!」

  他是瘋了!

  傅慎時眉間的沉鬱,至始至終不散,他收回鞭子,立刻又抽一鞭子下去。

  這回傅二試圖去抓鞭子,卻沒有抓住,他的掌心被抽得皮開肉綻。

  傅慎時揚起唇角,臉上卻絲毫沒有笑意,他連續幾鞭子甩下去,將傅**至牆角,打爛了傅二身上的衣服,直至皮開肉綻。

  時硯守在左邊,右邊是殷紅豆方才躺過的榻,傅二跑不出去,畏畏縮縮地揮舞著手奪鞭,生怕被鞭子打到。

  傅慎時可是用慣了長鞭,他臂力不小,鞭子使用靈活,下手又快又准,哪兒是那麼容易叫傅二給奪取了。

  連續被抽了二十幾下,傅二右手臂和側面背部的衣裳徹底爛了,他身上傷痕累累,高聲喊叫了幾下,實在受不住疼,雙手抱在頭上,撞開時硯,沖了出去,這才逃過一劫。

  瘋子!

  傅二真是沒想到傅慎時真的會為了一個丫鬟,對兄弟下死手!

  他站在門口,一口口地吸著冷氣,剜著傅慎時,忍疼低吼:「傅六!你他娘的給老子夠了!」

  說完,他就落荒而逃。

  傅慎時轉過身,目光陰森地握著鞭子看向傅二跑的地方。

  跑?

  狗雜種。

  你跑得掉。

  傅慎時扭頭瞧了殷紅豆一眼,拉掉她綁頭髮的紅繩,道:「回去。」

  這話是吩咐給時硯的。

  殷紅豆亂糟糟的頭髮垂下來,齊整了許多,她愣了一下,不去前院吃酒了?

  不過傅慎時說了,殷紅豆也不會反駁,默默地跟上他的腳步就是。

  回重霄院的路上,殷紅豆又理了理頭髮,裹緊了披風,回想起剛才的事,眼眶一直發熱。她離開穿堂,到被傅二拖進雜物間的時間,根本不夠從二門上跑回重霄院,傅慎時一定是在她離開不久之後就回頭找她了。

  她真的沒想到,傅慎時會回來救她。

  他明明厭透了她。

  到了院子裡,殷紅豆眼看著已經快到自己房門口了,便將披風帶子解開,欲還給傅慎時。

  傅慎時餘光瞧見了,冷聲命令道:「穿著。」

  寒風吹起,殷紅豆身上的披風蓋著裙擺,隨風擺動,似層層疊疊的幾道波浪一樣好看,她重新系上帶子,身體愈發暖和。

  殷紅豆回房換了件新衣裳,頭髮只簡單地扎了馬尾,她洗了把臉,便在房中坐著,沒有去上房服侍。她遠遠地從窗戶里看見,傅慎時進了房間,便再未出門,看意思是完全不打算出席喜宴了。

  直到天黑,傅慎時都沒有出門。

  許是喜宴太熱鬧繁忙,傅慎時不出席的事兒被人遺忘了,當天晚上並未有人過來說什麼。

  次日早晨,五太太認親的時間過去之後,秦氏親自趕到了重霄院,可惜她晚來一步,翠竹回話道:「六爺去老夫人院子裡了。」

  秦氏大為光火,傅慎時昨兒不出席喜宴,今兒一早又跑到老夫人跟前作死,真是個孽障!

  她匆匆忙忙地來,又急急忙忙地走,都快顧不得身份,恨不得跑著去老夫人那兒。

  永壽堂門口,傅慎時領著殷紅豆和時硯闖了進去,沒經通傳,主僕三人便往上房去。

  院子裡的丫鬟婆子們,遇到傅慎時這個鬼羅剎,根本不敢攔,又見他面色陰沉,鞭子不離身,個個嚇得腿軟,慌張失措地進去報信。

  傅慎時進上房的時候,老夫人和嫡親的兒媳潘氏正笑著討論說,傅五真是娶了個好媳婦,五太太家世尚可,知書達理,乖巧溫順,處處討喜。

  闖進去的主僕三人正好聽到了這句話,傅慎時精緻的臉冷冰冰的,他看向潘氏冷笑道:「二嬸好生偏心,給老五相了這麼好的媳婦,怎麼卻委屈了老二。」

  老夫人與潘氏聽到聲音面色一變,登時斂起笑容看過去,傅慎時進來怎麼也沒有人通傳,他那副質問人的樣子,真是無禮。

  潘氏直起身子,繃著臉道:「傅六!你什麼意思?」

  傅慎時的輪椅慢慢地朝前移動,他沉沉的目光投向潘氏,揚唇冷笑,眼底卻不顯笑色,嗓音又低又冷:「老二一次又一次地騷擾我的丫鬟,怎麼,他房中是沒有人了嗎?還是納不起妾?」他摸出早就準備好的一袋銀子,扔在潘氏腳邊,道:「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我替他出銀子納妾。」

  傅二一個成了家的爺們兒,要傅慎時出什麼銀子納妾!

  潘氏臉色鐵青,暗暗咬牙。

  老夫人一記冷眼看過去,平緩語氣老沉,道:「就為了這事兒,昨日老五喜宴你就不出席了?」

  秦氏正好進來,將這些話盡收入耳,她手上死死地絞著帕子,暗忖道,昨兒發生了這種事兒,傅慎時為什麼不跟她說?難道就是這般不信任她這個做母親的麼?

  她心裡五味雜陳,大步地走進去,高聲詰問:「老二老五可是親兄弟,老二昨兒是為了什麼不去吃喜酒的?怎麼先指責起六郎了?」

  眾人當即看向秦氏,順著她的話想了下去,是啊——傅二為了輕薄堂弟的丫鬟,卻告病不去自己親弟弟的婚宴,簡直是禽獸不如、薄情寡義,怎麼反倒先朝傅慎時發難起來了?

  傅慎時握著扶手,淡淡地看了秦氏一眼。

  殷紅豆抿了抿嘴,秦氏到底是長興侯府宗婦,說話一針見血。

  秦氏走到傅慎時身邊,再問潘氏:「我家六郎受辱,卻為了侯府的顏面忍氣吞聲,沒在人前鬧開黯然躲回院子傷神。老二不顧手足之情,把一個丫鬟看得比親兄弟還重。我也想問一問,傅二這兄弟鬩牆、同室操戈的本事,打哪兒學的?」

  潘氏囁嚅著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正要開口,秦氏咄咄逼人:「傅二搶完丫鬟,還想搶什麼?我索性叫六郎都給他罷了,省得外人說咱們長興侯府兄不友、弟不恭!」

  秦氏這話意有所指。

  老夫人做了老侯爺的填房,生了嫡子,卻因繼子才是嫡長子,自己的兒子繼承不了侯位,覬覦多年,眼下潘氏與老夫人被戳穿了心思,心虛氣憤,婆媳二人下頜收緊,暗暗咬牙。

  而且今日之事,真就是傅二的錯,二房沒處挑傅慎時的理。

  老夫人權衡利弊,仗著婆婆的身份,居高臨下地看著秦氏,欲息事寧人,厲色道:「好了,他們兄弟之間有誤會說清楚就行了,五郎剛剛成親就鬧這事兒,像什麼樣子!你可別忘了,你是長興侯府的宗婦,凡事以大局為重。」

  秦氏走上前一步,屈膝道:「老夫人,正因媳婦是宗婦,才知道恪守家規的要緊之處。這事若輕饒傅二,不給六郎一個交代,外人怕是會以為長興侯府厚此薄彼、黑白不分、寡情少義!」

  她說的句句在理,令人不容反駁。老夫人嘴角微動,聲音弱了許多:「……那便按家規處置吧。」

  殷紅豆心中大喜,恨不得家規里能把傅二處置死了才好!她餘光看向傅慎時,卻見他嘴角似乎略微一動。

  秦氏面色緩和幾許,道:「按家規,老二做出這等不恥之事,扣除一年月例,趕去保定府祖祠思過半年。」

  潘氏喉嚨一哽,思過半年!傅二明年可是要參加秋闈的人!保定府那裡怎麼能做得好學問!

  她瞪著秦氏,道:「大嫂,如此處理,是不是太嚴苛了些?」

  老夫人擰著眉,冷冷地看著秦氏,還未開口,秦氏便猛然抬頭道:「倘或弟妹覺得我這個宗婦處事有失公允,大可上書天子,褫奪我的誥命!」

  若是將長興侯府的家事變成朝廷之事,至於結果,誰都知道會是怎麼樣。

  潘氏死死地絞著帕子,恨恨地看著秦氏和傅慎時。

  老夫人也緊握雙拳,語氣平和卻冰冷,道:「就按你說的辦。好了,我乏了,都忙你們的去吧。」

  潘氏欲言又止,臉和脖子都氣紅了。

  秦氏唇邊掛著得體的淡笑,她行了禮,道:「兒媳告退。」

  傅慎時便也示意時硯推著他出去。

  一行人出了永壽堂,在甬道上走了一會子,秦氏才溫聲問傅慎時:「昨兒你怎麼不跟我說這事兒?」

  傅慎時坐在輪椅上紋絲不動,眼看要分道揚鑣,只道:「兒子先回去了,母親告辭。」

  「六郎……」秦氏追著喊了一聲。

  傅慎時絲毫沒有要回頭的樣子,秦氏只得作罷。

  殷紅豆與時硯皆同秦氏行了禮,便跟著傅慎時一道走了。

  秦氏在後邊看著傅慎時的背影,忽又將視線挪到殷紅豆身上,忍不住眉頭緊鎖。

  堂兄弟兩個,為了一個丫鬟就鬧出事來,今兒還好是傅慎時占理,否則老夫人仗著婆母身份,還不知道要從她手裡奪些什麼走呢!

  甬道遠處的主僕三人徑直往重霄院去,進了院子,傅慎時兀自去了書房,一言未發。

  殷紅豆快步跟了過去。

  都過了這麼久了,傅慎時心裡的氣兒總該消了吧?通房的事兒,總得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