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卓雲飛道:「現在人已經死了,你們還想怎麼樣?」
看著地上那幾個人,卓雲飛心裡也是酸楚,這些年,他品嘗夠了人世間的酸甜苦辣,生活早已經將當年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給磨鍊成了沉默寡言的男人。記住本站域名
董家這次來處理這件事情的管事兒倒是被他這話給問住了,姑娘人都已經死了,他們還能怎麼辦?
董家這些年也出動了不少人力物力尋找六娘子,不過一直都沒有找到,直到去年,有個從永州去京城的商戶看見了六娘子的畫像,才說這個人他見過,說她是卓秀才的妻子,董家這下子坐不住了,立刻就要派人來將六娘子找回去。
然而董家老祖宗卻出言阻止了,說六娘既然願意跟著他,又何苦棒打鴛鴦,不若成全他們。
還說當年她見不得六娘受苦,人也是她親手放走的。
董大老爺被氣得半死,然而面對已經病入膏肓的老娘,董大爺是有氣也不能對她發泄,董老爺便聽了她的話,暫時沒有來找女兒。
今年老祖宗還是沒有熬過去,她過生之後,董大爺便派人出來找尋女兒,說了一定要將六娘帶回去!董大老爺當年是被這個女兒給氣得夠嗆,卓家倒台後,他立刻就想就想和卓家拉開距離,甚至轉頭都跟陳家說好了把六娘許給陳家子弟,可沒幾日的功夫,六娘就跟人私奔了,陳家也因此惱了董大爺,自此和董家結了怨恨,董大老爺這些年在仕途上舉步不進,難有進升,就是因為陳家一直打壓著。
當初董大老爺派他們出來的時候,只說了將六娘帶回去,半句沒提卓雲飛。
如今官場上幾乎是亂了套,這次老祖宗病逝,董大老爺在家守孝,反倒是讓董家的人心裡踏實了。
現如今京城亂糟糟的,朝廷見天的抓人,隔個三五天的就有朝廷官員被下了大牢。
地上的管事兒有些為難,董大老爺最近脾氣不好,要是知道六娘死了,只怕會怪罪在他們頭上。
因為事實確實是董氏被他們逼迫,咬舌自盡的。
幾人商量了一陣,最後達成了一致協議,那管事兒道:「卓雲飛,我們可以不抓你走,你放我們走,再給我們些盤纏,等回了京城,我們便說沒找到你們,你們已經搬走了,六娘子也已經病故,你覺得如何?」
若是帶了卓雲飛回去,勢必會牽扯出六娘子的死,六娘子雖是咬舌自盡,可同樣也是他們失責,大老爺即便會追究卓雲飛的的錯,可他們這些人肯定也跑不了。
若是六娘子人在倒罷了,可六娘子去了,還留下兩個孩子,老爺子雖是嘴上說待六娘子回來會如何處罰她,可現在人沒了,誰知道到時候會是什麼個情況,說不得又心疼了。
更別說大夫人還在,常年牽掛著這個流落在外的女兒。
那管事兒緊接著又道:「不過六娘子的事情,你不能追究我們的錯。
卓雲飛,我們這些人也是聽差辦事兒,六娘子的死,說到底也怪不到我們頭上。」
卓雲飛看著地上這幾個人,笑了幾聲,他板著臉冷聲道:「我憑什麼要放你們回去,本就是你們董家欠我的,現在還逼死我娘子,這筆帳,有朝一日我卓雲飛定會算在董家頭上。
殺妻之仇,不共戴天!」
這些年卓雲飛帶著妻子隱居在這裡,安於清貧的生活,即便他年輕時候也曾是滿腔熱血,想要做出一番大事情,可在見識了卓家倒台之後,卓雲飛就知道這個朝廷靠不住。
朝綱不正,小人當道,陷害忠良,外戚專權,妖妃禍國,更別說還有外族虎視眈眈,縱觀歷史,朝廷已經處在風雨飄搖之際,想要在重現昔年的盛世,幾乎是根本就不可能。
這樣一個黑暗昏聵的朝廷,總有一天,肯定明君取代,卓雲飛堅信,這一天不會離得太遠了。
董家這幾個下人沒想到卓雲飛說變臉就變臉,驚得下巴都要掉了,一看卓雲飛是來真的了,這時候反倒是他們慌亂起來,是人都怕死,尤其是像他們這樣的人,身為下人,也只能依靠主家的吩咐行事,他們原以為到永州帶了六娘子回去是個好差事兒,哪曉得竟然是個燙手山芋。
甚至有可能根本就回不去了。
「卓雲飛,此事兒可不干我們的事兒,你要真有本事,就去找董家,找我們這些人出氣算什麼本事兒!」
卓雲飛冷著一張臉,他身形消瘦,更是顯得那雙眼睛極其的黑亮,看人的時候頗有些嚇人。
「你們不過就是董家養的一條看門狗,倘若不是你們,嫻娘又如何會死?」
卓雲飛冷冷的看著他們,「你們,都該給她陪葬。」
卓雲飛這些年在永州城的名聲不錯,他是從京城過來的,一口雅言說得很是地道,在永州這幾年,倒也認識了不少人。
卓雲飛雖然沒了追求富貴權勢的心,可從小在權貴圈子裡長大,他深知一個道理,那就是不管是在哪裡,只有權利才是最大的倚靠。
不管幹什麼事兒,都得上面有人罩著。
卓雲飛當年在這裡找的第一份差事兒,雖只是個不起眼的帳房先生,可那間鋪子卻是縣老爺家的小舅子開辦的的,卓雲飛幹活兒兢兢業業,腦子也活絡,當年便將鋪子的盈利提高了好幾成,讓主家的對他特別的看重。
卓雲飛也因此慢慢認識了永州城的一些權貴,他只幹了三年的帳房先生,便抽身出來教書育人,倒也得到了這些人的支持和追捧。
卓雲飛雖然開了館教授弟子,可積攢下來的這些關係網也並未中斷,逢年過節同樣是人來客往,都走動著。
這要是為什麼在這裡這麼幾年,卓雲飛卻沒攢下多少家財,全因每年的大部分錢財都被卓雲飛拿去打點了關係。
董氏一去,卓雲飛一改往日的做派,人變得清冷了很多。
那幾個人被卓雲飛送進了官府,不過是使了點小手段,就叫那幾個人死在了裡頭,縣老爺在這裡呆了好些年都沒往上升一升,早就對該怎麼升官發財犯愁了。
永州城地處西南,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交通要道,這裡土地貧瘠,沒什麼特產,又不像沿海一帶海運發達,更別說如今朝廷昏聵,他們這些地方官也是苦不堪言。
看著年年增長的賦稅,每年上繳國庫的銀子越來越多,也是急得頭疼。
沒有政績,就別想升官發財。
知縣老爺對卓雲飛自來就很是賞識,當初就曾經想要招攬他來縣衙做個師爺,不過卓雲飛當時對這些沒什麼好感,自然是婉拒了。
這回縣老爺知道他娘子死了,又趁機招攬他,卓雲飛既然改變了想法,也就順水推舟的應下了。
如今他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要給娘子報仇,給卓家報仇,他要親眼看著這個腐敗的朝廷倒台。
卓雲飛不教書了,他手裡接收的這群孩子,大部分都被他送回去了,為了表示歉意,特意將束脩銀子全部還了回去。
只是在面對杜峰的時候,卓雲飛有些猶豫,在董氏死的那幾日裡,也就只有這個孩子真就老老實實的在董氏靈堂前跪了幾天幾夜,卓雲飛這個學生有幾分憐惜,這孩子雖然啟蒙的年歲大,卻是個念書用功的,最難得的是在讀書上頭還頗有幾分悟性,是個念書的好苗子,若是好好教導,假以時日,定然會有出息。
卓雲飛將其他人都遣送走了,最後只剩下杜峰一個人的時候,卓雲飛讓他自己選擇,可以跟著他繼續念書,但是每天講課的時間得放在晚上,也就是說,杜峰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白日來了,傍晚回,另一選擇是卓雲飛不但將束脩銀子退給他,還另外送他幾套書,再給他介紹個好先生,也算是全了兩人的師徒情誼。
杜峰最後選擇了留下來,卓雲飛見他選擇念書,心頭倒是鬆了口氣,他拍手直道:「好好好,以後我卓雲飛就只收你一個弟子,我就不信我教不出個人才來!」
卓雲飛仍然是將杜峰的束脩銀子退了回去,還找了杜家二老談話,說明了情況,最後說他很喜歡杜峰這孩子,孩子如今又正在長身體的時候,不若就讓杜峰住在他家裡,他晚上好指導杜峰功課。
楊氏和杜華盛不懂這些,有些犯難,兩人如今面對這些事情都是找杜三娘拿主意。
卓雲飛是從京城來的,當初杜三娘就覺得這對夫妻給人的感覺,不像是普通人,從杜峰的前途考慮,杜峰住到卓雲飛家裡定然是極好的,也說明卓雲飛會認認真真的教他。
杜三娘雖然認同,不過還是又問了杜峰的意思,杜峰說他想跟著師傅,又說師娘去了,師傅在家都沒人陪他說話,杜三娘摸了摸杜峰的頭,囑咐了他幾句,讓他在卓家要好好用功,再者他能幫忙做的事情也一併做了,人要勤快。
楊氏和杜華盛雖然不得,可兒子願意,再者又關係著兒子的前途,卓雲飛也說以後肯定把他當親生兒交道,有收杜峰做關門弟子的意思,甚至不再收杜家半個銅板,杜峰在卓家的念書的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杜峰自此之後便晚上在卓雲飛家裡住下,只每個月抽幾次回到村里探望父母。
——
今年這個春節,對杜華盛一家人來說就是一個字『忙』。
不僅僅是是走親訪友,最主要的是不管是哪邊的親戚,都離不開一個話題,追問杜三娘的婚事兒,問日子可定下了。
這回她是真的長大了,三月及笄,過不了幾個月就會出嫁,杜三娘心裡倒是生出了幾分惶恐。
雖然知道在這個年代,陸湛已經算得上是很好的丈夫人選,但心裡還是有些害怕,又有些擔心。
大年初五,杜華倫家請親戚朋友吃飯,這一天杜芳也在。
杜三娘跟著楊氏過去,看見屋子裡的張氏和杜芳兩人都打扮得很是富貴,滿頭珠翠,描眉畫眼,連手指甲都是用花汁兒上了色,身上各自披著一塊披肩,兩人懶洋洋的坐在椅子上,在這群村婦當眾儼然就是焦點,滿屋子的人都圍著兩人說話,只她二人對別人的巴結奉承卻並不怎麼熱衷,只偶爾說兩句嘴。
如今杜華倫一家,便是在整個杜氏宗族中算得上是最有出息的那個,杜華倫這次出錢整治了十幾桌,邀請了杜氏宗族所有人來過年。
杜華倫的這番慷慨,讓杜家的族人們歡喜,過來一看還是雞鴨魚肉的整治的,頗為豐盛的樣子,更是將杜華倫一家子誇得就要上天了。
杜芳比起以前在家做姑娘的時候身體豐盈了一些,看她氣色紅潤,那頭上手上掛的首飾等無不顯示著她在謝家的生活過得很滋潤。
杜三娘和楊氏過來之後,張氏也問起了杜三娘的婚事兒,還說等三娘出嫁之後,她這做嬸娘的要給三娘添妝。
楊氏同她周璇,杜三娘坐在幾個姐妹中間。
杜芳自打杜三娘過來之後,便停止了無聊的看手,抬眸看向杜三娘。
杜芳的眼睛畫得又黑又濃,眼尾巴還往上勾著,這大濃妝容一襯,倒是顯得有幾分勾魂的味道。
只是見她這麼看自己,杜三娘有些不舒服。
若不是他爹說今天整個杜家的族人都要來,她若是不去會惹人說閒話,杜三娘這才跟著楊氏過來了。
杜芳開口說道:「三娘今年也及笄了吧,這時間過得真快,一晃眼,你也要嫁人了。」
杜三娘抿了抿嘴,「年紀到了,自然是要出嫁的。」
杜芳笑了笑,抬手狀似無意的摸了摸自己梳理好的髮髻,「不知二叔二嬸可把你的嫁妝備下了?」
看杜三娘不說話,杜芳呵呵一笑,「瞧我,怎說這話呢。
不過就是一個打鐵匠,想必也出不起多少聘禮,要我說這嫁妝嘛,到時候幾個嬸娘一人一床被子,你帶到夫家也是夠了。
反正你婆家又沒公婆,嫁妝少些不會有人說你。」
時下婚嫁,女方的嫁妝也是跟著男方的聘禮來的,聘禮多,嫁妝同樣也多,不能寒酸了,聘禮少,嫁妝也相對會少些,若是嫁妝比對方的聘禮還多,別人私底下也會說閒話。
「我家的條件當然不能跟芳姐姐比,就算是只有幾床被子,我未婚夫也不會嫌棄。」
杜三娘淡淡的道。
杜芳聞言嗤笑一聲,又拿了帕子在嘴邊點了點,「說來我出嫁那會兒還有些被子是新的,不如到時候就一併給三娘你了。
那些東西,放在謝家實在是配不上,放柜子里吧,又占位置。」
幾個嬸娘當初給的幾床被子杜芳可沒看上眼,拿去謝家之後就趕緊讓丫頭收起來,可不敢拿出來,省得丟人現眼。
可即便是這樣,因著杜芳在謝家幾個兒媳中出身最低,嫁妝也是比不上兩個嫂嫂的,常常被拿到嘴上說事兒。
加上婆婆也不喜歡她,杜芳在謝家的日子過得並不太好,不過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謝斌三五不時的會送她一些貴重的首飾,謝睿也很寵她,雖然在幾個女人那裡受氣,但在男人這裡,杜芳倒是過得滋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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