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等杜三娘醒來,身邊早已經沒有那個人的,屋子裡安靜得有些可怕,她慢吞吞的坐起身來,雙手抱著腿,直愣愣的有些想哭。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他應該已經走了,她說不去送他,他也真的沒有讓她去送,連走的時候都是這麼安安靜靜,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呆坐了一陣,杜三娘穿好衣裳,坐在梳妝檯前梳理一頭青絲,銅鏡里她的面容蒼白,眼窩都深陷了,下巴尖得都能戳死人,一臉頹靡之色,偏偏那雙眼睛卻凸顯得老大。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杜三娘苦澀一笑,昨夜有多麼瘋狂,這會兒就有多麼的空虛寂寞,心頭空蕩蕩的。
然而事已至此,她早已經沒了力氣去爭什麼,唯有放開,就像她告訴陸湛的一樣,要麼活著回來,要麼她會選擇忘記他。
梳理好頭髮,杜三娘打開梳妝盒,拿出炭筆來描了描眉毛,又抹上點胭脂,鏡子裡的人氣色看起來方才好些,而不是像漂泊的孤魂野鬼。
她低下頭,看見梳妝檯上放著一個盒子,這盒子眼生得很,不是她的東西,應該是他走前放上去的。
杜三娘摸著上頭雕刻的圖案,緩緩打開,裡頭竟是一匣子的金銀首飾珠寶玉器,她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連手都顫抖起來。
這樣一筆巨額的財富,心頭不是開心,反而是驚嚇,家裡是什麼樣的情況,杜三娘很清楚,陸湛只是個鐵匠,除此之外,他並沒有其他的謀生手藝,而眼前的這些東西,根本不像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
出身貧寒,爹娘去的早,陸湛光是娶她就花了不少的積蓄,這些,他到底是從哪兒里得來的!
心裡咚咚的跳個不停,杜三娘深吸口氣,看見裡頭擱著一頁信紙,拿起來展開,上面是陸湛那並不工整的字跡,他信紙上說,這些東西是他早去的娘留給他的,二嬸一直替他保管著,前兩年才給了他,信上又說將這些給她,若是他當真回不來,讓她自己把日子過得舒心踏實。
杜三娘心裡卻湧起了一股怒意,把她當成什麼人了,他以為這樣做,她就會對他心存感激嗎?
根本就不可能!
又枯坐了一會兒,杜三娘長長的嘆了口氣,仔細把匣子放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下了樓,打開房門,外頭陽光正好,她抬手遮擋了一下陽光,慢慢往廚房裡走去。
屋裡冷清清的,沒有一點菸火氣兒,往常這個時候,他早就去鋪子裡幹活去了,她也定然開始收拾打理屋子,而不是像這樣,這麼晚才起床,如果是放在以前,真的是不敢想像,簡直就是懶婆娘的代表。
水缸里蓄滿了水,想來是陸湛臨走前去抬水回來的,深吸口氣,生火做飯,慪氣也只是和自己過意不去。
杜華盛夫妻今早去送了陸湛,雖然怨過,生氣過,但到底是自己女婿,再大的氣性,也煙消雲散了。
只是沒想到卻沒見著三娘,陸湛說怕她受不了這樣的刺激,沒有讓她來。
楊氏一想確實也是,三娘雖然跟她一樣好強,可再要強的女人,心總是軟的,楊氏心頭想著事情已經這樣了,只有以後慢慢開導三娘,希望這孩子能振作起來。
陸志福雖然傷勢還沒好,但也掙扎著起身來送行,這些日子,不僅是身體上的傷痛,心理上的打擊讓他整個人蒼老了十歲不止,白氏也是如此,大兒子要去打仗,他們心疼,可侄兒卻是受了他們的牽連,這種內心的煎熬,才是最可怕的。
送別了陸湛,看著他跟著大部隊走了,連人影都瞧不見了,楊氏抹了把淚,對陸華盛說道:「咱回去,看看三娘。」
對陸志福和白氏,楊氏就當沒看見,她心裡還是放不下,不管陸湛是怎麼想的,她可沒這麼輕易就原諒他們。
白氏幾次過來找他們說話,楊氏都不搭理,見著陸湛已經走了,拉著杜華盛就走。
「到底都是親戚,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也莫要做得太過火。」
杜華盛開口勸說道,楊氏是個什麼樣的人,夫妻幾十年他當然知道,可楊氏這做法,他並不贊成。
陸湛才剛離開,兩家就弄得這麼僵,以後豈不是要老死不相往來,回頭陸湛若是回來,看見這種情況,豈不是也讓他難堪。
楊氏瞪了杜華盛一眼,「你也別說我,那些假惺惺的人,我才不想和他打交道,多說一句話都噁心!」
杜華盛也是無奈,罷了,此事兒還是以後在慢慢說,時間長了,想必也就想通了。
——
到了女婿家中,楊氏站在門口深吸口氣,囑咐杜華盛道:「待會兒你可別說陸志福夫妻也去了,我怕她聽了心裡難受。」
自己的女兒,楊氏自然也了解,三娘對陸志福和白氏兩人,心裡還存著氣兒。
見灶房裡炊煙繚繞,楊氏抬腳往灶房裡走,她小心的往裡頭張望了一眼,見三娘站在灶前正在做刀削麵呢。
楊氏心裡鬆了口氣,還知道做吃了,比她想像中堅強得多。
「三娘……」楊氏說著邁步近來,走到女兒身邊,仔細的看著她臉。
不是哭喪著一張臉,也不是紅腫著一雙眼睛,反而還描畫了眉毛,上了胭脂。
杜三娘抬起頭來,看著母親小心翼翼的眼神,她嗯了一聲,問道:「娘吃過了嗎?」
「還沒呢,正好你多做些,我和你爹都沒吃。」
杜三娘依言應諾,她又看著楊氏道:「娘去送陸湛了?
走了嗎?」
楊氏自己還不知道怎麼開口了,她倒主動問起來了,看著臉上的表情倒還鎮定,楊氏點了點頭,「去了,我和你爹囑咐他在外頭要好好照顧自己,多想想你,我們都等著他回來。」
杜三娘拿起筷子在鍋里攪和著,怕生鍋,水汽撲面而來,將她的臉遮掩在濃濃的霧氣中,「我昨夜裡也是這麼叮囑他的,讓他三思而後行,不要魯莽。」
「三娘,陸湛現在走了,家裡就你一個人,我和你爹剛才商量了,不如你就搬回來住,也好有個照應。
你一個人住著,我和你爹也不放心。」
楊氏是真的心疼女兒,女婿已經走了,家裡就她一個人,雖然都是一個地方,可心裡仍然不放心,不踏實。
杜三娘搖了搖頭,直接拒絕了,「娘,不用了,我一個人在家也挺好的,我知道你們擔心我,你們放心,我不會鑽牛角尖的,更不會自尋短見。
他雖然走了,可這還是我們的家,我得給他看著家,等他回來。」
兩句話又說得楊氏眼圈泛紅,心裡不是個滋味兒,不過見女兒都沒什麼,她也只好忍著。
閨女是真的長大了,知道心疼人,又懂事得讓他們心酸。
之後,楊氏也常常過來找三娘,擔心女兒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還特意讓四娘過來同她作伴,這樣家裡也熱鬧些。
這些,杜三娘都看在眼裡,更是告訴自己不能讓他們擔心。
白氏和陸志福也多次上門來找過她,兩個人對上她的時候,小心翼翼,滿臉的愧疚,杜三娘對他們已經沒有剛開始的時候那麼恨了,但是,仍然難以釋懷,邁不出那一步,做不到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已經不可能回到從前。
除非,等陸湛真的回來,也許,那個時候她才會真正的徹底放下。
時間一晃,陸湛已經走了半個月,杜三娘一個人守著屋子,即便有四娘陪在身邊,嘰嘰喳喳的說話解悶兒,她也提不起精神,沒什麼精力。
有時候四娘還在說話,她就困得睜不開眼,像是突然沒了奔頭,甚至連追求都沒有了似的,杜三娘每日越發的覺得睏倦了。
四娘覺得阿姐最近可不對勁兒,說著說著就能閉上眼睛睡著了,每日裡呵欠連天,完全沒有精神頭。
但四娘也曉得姐夫走了,家裡就只剩姐姐一個人,娘讓她過來同阿姐住一處解悶,四娘也是願意的,自小阿姐就疼她,在姐姐家裡可自由多了,也不會說她是瘋丫頭。
楊氏近來也發現女兒好似有些不妥,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一點朝氣都沒有,不過她也只當三娘牽掛著陸湛,雖然嘴上說放下了,可哪兒有那麼容易放開的。
楊氏提著菜籃子進屋來,四娘趕忙就跑過去,見裡頭有蛋有肉的,她揚起笑臉說道:「娘,中午吃肉嗎?」
颳了刮小女兒的鼻子,楊氏往屋子看了一眼,「你姐呢?」
四娘癟了癟嘴,「姐說困了,又歇著去了。
娘,阿姐是不是身體什麼毛病了,最近可困得厲害了,我這和她說著話,她都能睡著。」
楊氏趕忙呸呸了兩聲,拍了她兩下子,「你姐身體好著了,能有什麼毛病。
再讓我聽見這樣這的話,看我回頭不收拾你。」
楊氏進了灶房,將東西放好,又嘆了口氣,三娘可得早些走出來,一直這樣可不是法子。
雖然憂心女兒,但她自己家裡還有一堆事情,也忙不過來,也不知道三娘究竟是個什麼情況,又讓四娘到跟前來細細說了起來。
做好午飯,楊氏讓四娘去喚三娘起來吃飯,杜三娘見娘都過來了,還燒好了飯菜叫她起來吃,她臉上有些過意不去,虎著臉看了四娘一眼,「娘來了,你怎不來和我說。」
楊氏道:「是我讓她不來吵你的,四娘說你最近精神不好,三娘,湛哥兒都走了大半個月了,你也想開點。」
杜三娘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看著桌子上炒的肉片,蒸了蛋花,清炒時蔬,杜三娘卻沒什麼胃口,她搖了搖頭,「你們吃吧,我沒胃口。
以後吃飯,讓爹和弟弟也都過來吧,咱們一家人吃熱鬧。」
「以後再說吧,今兒給他們爺倆留有飯呢。
四娘說你早飯都沒吃多少,中飯還不吃,這可怎得了。」
楊氏說著叫四娘給她姐盛了一碗飯。
杜三娘是哭笑不得,「娘,我是真沒胃口,不騙你。
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就是沒胃口,看見啥都不想吃。
我還在想著是不是脾胃不好,準備去抓幾幅中藥來調理調理。」
「沒胃口……」楊氏呢喃著,念了幾遍,突然回過神來,連忙拉著三娘的手道:「是得去瞧瞧大夫。
只我看你這恐怕不是什麼脾胃不好……」
說著她眼神朝著女兒的肚子上掃了一眼,到底是過來人,先前沒把心思放在這上頭,這會兒她是越來越覺得像,嗜睡,食欲不振,可不就是那什麼了。
楊氏雖然在心裡推測可能女兒是有了身子而不自知,但這事兒還需得大夫瞧過方才能確定,她也不敢肯定。
頓了頓,楊氏又道:「我問你,你前次換洗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換洗?
問她月事兒,杜三娘眨了眨眼,一時還真記不不起來了,「前頭事情那麼多,我也忘了是什麼時候。」
楊氏聞言失笑連連,湊到女兒耳邊低聲說了起來。
杜三娘一臉驚愕,失聲道:「不可能吧……」
「怎就不可能,你們倆身體又沒什麼毛病,得,待會兒我領你去找個大夫瞧瞧……虧得四娘提醒了我,這頭三個月最是要緊,真要由著你這麼不注意自個兒的身子,出了事兒還不得悔恨終身……」
杜三娘低頭盯著自己的肚子,難道真是有了?
這麼長時間,她這肚子都沒消息,要不是徵兵一事兒沒時間理會,她都要開始疑神疑鬼了。
如果肚子裡是真的有了一個小生命,那真的是這世間最好的禮物。
只可惜,他卻壓根兒不知道。
陸湛,若能回來,咱們就一家團聚,若你不能,我也會獨自撫養他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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