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裴長意不是那麼好殺的

  裴長意半跪在地上,漆黑深邃的眼底卻閃過幾抹冷冽。

  即使是在一片火海之中,他依然能聽清耳畔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有人正在靠近他。

  裴長意以掌撐地,顫顫巍巍想要起身,卻又更重地摔到了地上。

  同時他提高了五感,仔細感受著周圍的動靜。

  從他進入清樾巷開始,就已經敏銳地發現,火場裡有人。

  並非是被困在清樾巷裡逃不出去的百姓。

  他發現的這些人氣息非常平穩,一動不動。這些人根本不怕這場火,也沒想過要往外逃,那只有一種可能性,他們是放火的人。

  關心則亂。裴長意一直擔心徐望月困在這兒,的確擔心。

  可他進入清樾巷之後,不斷尋找徐望月,越發覺得她好像不在這裡。

  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可就是有這種感覺。

  他遲遲沒有走出巷子,是因為留意著這些奇怪的人。

  他們始終留在原來的位置,不知道是在等機會還是在等什麼,始終沒有對自己出手。

  因為這些人的存在,讓裴長意確定這場火一定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為之。

  他刻意摔倒之後,那些原本一動不動的氣息微動。

  裴長意耳力過人,隱約能聽見身旁傳來男人的聲音:「他果然怕火,我早說過當年那場火一定對他有影響。」

  「不錯,這是我們拿下他最好的機會。」

  當年。

  裴長意眼中乍現幾道鋒利的寒芒,眼神變得愈發銳利。

  當年他還只是一個孩子,被綁架,那些人心狠手辣,想要放火把他燒死。

  那一場火的確讓年幼無知的他十分恐懼,直到逼著他跳下山崖,那些人才就此作罷。

  可那不過是幼時的裴長意,並非今日的他。

  那日在山上救下徐望月,裴鈺曾經對他說過,感覺太子護衛非常奇怪。

  一直留在山上,不幫忙救火,也沒有做什么小動作,只是藏於暗處偷偷觀察裴長意。

  只怕他不知是因為什麼原因,以為自己怕火,所以才在清樾巷放了這把火。

  太子想要的不只是凌生的命,還有自己的命。

  這場火起得太蹊蹺,又不知從哪裡來的路人旁敲側擊,說有兩個姑娘被困在巷子裡。

  一環扣一環,不光是想燒死凌生母子,更是想要引他入局。

  既然這些人這麼辛苦布局,他不妨成全他們。

  裴長意一步一步走進圈套,便是要讓這些自以為能瓮中捉鱉的人明白,誰才是鱉。

  他裝作無力起身,又裝出見到徐望月的幻象,果真讓身後那些黑衣人掉以輕心。

  他們的腳步愈發深重,漸漸往他這邊靠近。

  此刻裴長意臉上滿是痛苦的表情,眼角餘光留意著身旁人影晃動。

  他眸光微動,平靜疏離的面上隱隱浮現一抹慍色。

  裴長意身手太好,身邊又總是跟著不少護衛,這些黑衣人不是第一次刺殺他,卻從來都沒機會靠近他。

  這是他們離他最近的一次。

  兩個黑衣人相視一笑,眸底閃過一絲嗜血的笑意:「早知如此,我們就該早些放火燒他。」

  若非那些不成器的殺手在山上放了一場火,他們瞧見裴長意連自己人都不救,先忙著救火,他們也不曾想過他會怕火。

  他們從松陽縣開始找機會下手,裴長意太強,根本就沒有機會動手。

  今日終於找到了他的軟肋,實在是個大好機會。

  這一步算是走對了。

  他們逐漸靠近裴長意,冰冷的刀在火光映照下,泛出森森白光。

  電光火石,他們舉起刀劈向裴長意之時,眼前一道人影閃過,原本在地上毫無生氣的裴長意突然一躍而起。

  裴長意眼眸微垂,冷冷地看向眼前的黑衣人們,面上透著克制的冷淡,眼神卻好似他的手中利劍,仿佛能將他們一個個都刺死。

  這個男人的目光向來都像是有著神力,能一眼看穿他們的內心,讓黑衣人本能地往後退,不敢上前。

  裴長意不光是腦子好用,身手更好,偷襲沒成功的話,他們拼勁全力怕是也殺不了他。

  「你……你沒有……」一個黑衣人聲音不斷地顫抖,握緊了手中的刀,往後連連退了兩步。

  「上當了!你竟然詐我們!」

  裴長意並不理會他,兵不厭詐四個字都不懂的,他們是怎麼當殺手的?

  他剛才故意裝作自己對火場有陰影,心力交瘁,就是為了要引他們出來殺自己,一個都不能少。

  剛才那些圍繞在他身旁,讓他無法喘息的濃煙,如今被他利劍劈開。

  那些殺手還沒反應過來,裴長意手持長劍,劍光如電。他身形矯健,如同鬼魅一般在黑衣人之間遊走。

  每一劍破開濃霧之時,都伴隨著黑衣人的哀嚎和倒下。

  黑衣人們咬著牙,既然到了這一步,他們無路可退,只能拼命一擊。

  裴長意眼神中沒有絲毫的溫度,看向這些黑衣人,已然是看向死人的目光。

  他們的殊死一搏,對他而言,毫無威脅。

  劍風所指,無堅不摧。

  紅褐色的鮮血凜冽地飛向天空,和火光交織。

  瞬間,血色混合著火光,分不真切。

  裴長意沒有白費唇舌,一交手他就感受到,眼前這些黑衣人全都是經過特別訓練的殺手。

  就算他們有心出賣主子保命,之前也已經被人餵了毒藥,隨時可以要他們的命。

  更重要的,是這些殺手大抵以為不會被裴長意發現,穿的是黑衣,腰間卻明晃晃繫著太子府邸的令牌。

  果然是太子。

  裴長意望著一地的黑衣人屍體,正要伸手去摸令牌,剛才熟悉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裴長意!裴長意我在這裡!」

  他確定這不是他的幻覺,是徐望月的叫聲。

  他從腳邊的屍體腰間拎下一塊令牌,冷冷掃過一眼,收進懷中。

  太子殿下近來有些著急了。高價倒賣賑災糧食,會試舞弊,三番四次想要他的命。

  裴長意嘴角微微勾起,眼底泛起一抹冷意。

  他腳步飛快,迅速往外,利劍破開濃煙。

  火光之中,一道孱弱的身影搖搖欲墜。

  「月兒。」裴長意膝蓋微微一曲,一手握著劍,一手牢牢扶住徐望月,順勢便將她摟入懷中。

  他們二人的身影掩在濃煙之下,旁人看不清楚,離得他們最近的裴鈺和青蕪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徐望月此刻顧不上旁人的目光,她看著眼前出現的裴長意,眼眶一熱,方才心中的擔心一瞬間化作了委屈。

  「你這麼聰明,怎麼會以為我在裡面?見了火我還不跑嗎?」

  徐望月任由他摟住自己的腰,伸手便要推開他,語氣哽咽,差點便要哭出聲。

  裴長意緊緊將她摟在懷裡,見她又氣又急,心頭一軟。她的繡花小手又嬌又軟,打在身上沒有半分痛意。

  他方才衝出火場時,身上一股凜冽之氣,明明身處火海之中,這寒意偏偏讓他周身溫度下降幾分。

  此刻抱著徐望月,他身上那股冷冽驟散,埋頭在徐望月頸間,語氣又輕又軟:「月兒莫打,我受傷了。」

  「哪裡?」徐望月推開他,手上的力氣又弱了幾分,小心翼翼看著他身上。

  她一雙清澈的杏眸,瞪得大大的,一眼便看見裴長意左臂上的傷口。

  「刀傷?你為何會受了刀傷?」徐望月略一遲疑,抬起手來,在虛空中頓住,不敢去觸碰他的傷口。

  裴長意緩緩扭動了一下胳膊,掃過一眼手上的傷口,眸色深暗,看向不遠處的裴鈺。

  裴鈺順著他的目光,瞧見火海之中橫七豎八躺著的人影,立刻會意,帶著人去收拾殘局。

  路過裴長意和徐望月身邊,聽著他們家殺伐果斷,雷厲風行的世子爺,正輕聲軟語地說道:「太疼了。」

  ……

  裴鈺心口一顫,本能地握緊了手中劍,這火里是不是有什麼妖孽,上了世子爺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