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裴長意緊緊攥住她的手,第一次如此卑微

  松月樓的房門被猛地推開,徐望月一驚,放下了手中的筆。

  「何人!……」

  徐望月的話戛然而止,映入她眼帘的是一身玄色披風,精密大氣的滾邊刺繡,輕薄柔軟的布料。

  她抬起頭,正對上一張清風朗月的臉。

  裴長意眉眼修長舒朗,鼻樑挺拔,眼睛裡的光彩,宛如潤玉上那一點微微的瑩澤。

  見徐望月愣在當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雙漂亮的眼睛瞪得極大。

  那模樣,倒像是被獵人抓住的小鹿。

  如同今日雪後初陽,暖暖地照下來,裴長意深潭般深沉的眸底,漾起一絲漣漪。

  裴長意並未開口,眼神疏淡,掠過徐望月,往她身後望去。

  除她之外,整個松月房中,別無他人。

  看似毫無問題。

  可她的貼身丫鬟紅玉呢,她在哪裡?

  平日裡,紅玉和徐望月秤不離砣,此刻松月房中只有徐望月一人,反倒是奇怪。

  見裴長意不開口,徐望月初時的驚慌平復,皺起了眉頭,心底隱隱有一絲怒氣升騰而起。

  「世子爺,此處是慈安寺的禪房,不是侯府。」

  「世子日日掛在嘴邊,男女授受不親,今日你為何突然這般闖進來?」

  她正在為那人抄經。

  在慈安寺中抄寫心經,讓徐望月整個人心緒平靜,每寫下一字,腦海中都會回憶起他們過去的點點滴滴。

  過往的平靜寧和甜蜜,仿佛寬慰了徐望月這些日子以來所受的磋磨。

  可偏偏是這樣的時候,裴長意闖了進來,徹底打碎了她的幻境。

  徐望月喉嚨乾澀,好像有什麼東西堵著,讓她說不出話來,胸口發悶。

  裴長意眼神閃爍間透出一股洞察秋毫的凌厲光芒,令人心中一顫。

  他從前怎麼沒有發現,這隻小野貓這麼擅長張牙舞爪。

  她的臉色不對。

  若只是被自己嚇到,她不該是眼前這樣的反應,她眼底的怒意,倒像是有別的什麼情緒。

  她似乎真有許多秘密。

  面對著他考究審視的目光,徐望月氣急。

  明明是他突然闖進了自己的禪房,不說話,還用這般眼神看著自己,可是把自己當做了典獄司的犯人?

  徐望月氣得小臉通紅,伸手指了指門口,「世子爺,若是無事,麻煩你出去。」

  她話里話外,神態語氣,極力壓制卻還是隱隱透出一股不客氣。

  裴長意狹長的眸子微垂,眸底滲出一抹冷意。

  他矜冷地看了一眼徐望月,她似乎,是故意在鬧脾氣。

  虛張聲勢。

  這般模樣他很熟悉,用怒火來掩飾自己的心虛。

  難不成這房中真藏了男人?

  裴長意驀然抬眸,漆黑幽暗的眼底突然閃過一抹幽光,晦暗不明。

  他越過徐望月,指節分明的手指搭上了禪房柜子的木門。

  一格,空的。

  一格,仍是空的。

  ……

  他每推開一個格子,徐望月的心便往下沉了沉,那股怒氣不斷上升。

  徐望月明媚的眸子裡充斥著怒氣,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幾乎壓不住胸膛里的怒氣。

  「世子爺,你究竟想要找什麼東西?」

  「你不知道嗎?」裴長意暮然轉身,漆黑的眸色里一片炙熱,那目光似乎能把人灼穿。

  四目相對,徐望月眼底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怒氣,倏然一亮。

  「恕我愚鈍,聽不懂世子爺在說什麼。」

  「我在這禪房中抄寫經書,不知犯了何事,讓世子爺把我當做典獄司的犯人一般審視,拷問?」

  好一隻張牙舞爪,伶牙俐齒的小野貓。

  裴長意只覺得,她揮舞著的小貓爪子就快到自己的臉上了。

  字字珠璣。

  她向來是溫順乖巧的性子,若非是為了掩護旁的什麼人,怎會如此。

  慈安寺的禪房布置簡潔清雅,總共只有這幾個能藏人的柜子,他已是一一檢查。

  這房中似乎當真無人。

  裴長意那雙深邃的眸子倏然一亮,銳利的目光橫掃一切。

  他轉身,突然打開身後的窗戶。

  砰得一聲。

  窗戶被推開的瞬間,徐望月的怒氣衝破理智。

  她不是犯人,這裡是只供女眷休息的禪房,他怎能如此無禮?

  哪怕他是侯府世子爺,哪怕他主理典獄司,也不能如此無禮。

  徐望月一雙漂亮的眸子瞪得極大,因為生氣,氣息都變得有些不勻,「世子爺想要找的東西,可是找到了?」

  東西?

  徐望月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到自己正在抄寫的心經。

  不對!

  長姐讓碧玉拿來心經讓她抄寫,徐望月早先便聽說過的,在寺廟中誠心為人祈願抄經,會帶來極大的福報。

  所以她方才端坐著,很認真地為那人抄寫心經。

  每寫一頁,她都會在左上角起始處,先寫上那人的名字。

  也正是因為她想要專心為那人抄寫經書,才特地把紅玉都差遣了出去。

  方才裴長意突然闖了進來,嚇了她一跳,她竟忘了手中所寫經書上,都寫著那人的名字。

  裴長意查書生案已久,對那人的名字定是十分熟悉。

  若他看見,一切便前功盡棄,功虧一簣。

  徐望月腦子嗡得一聲,只覺氣血上涌,幾乎無法思考。

  裴長意此刻所站的位置就在桌案邊上,他只需要一個回頭,便能看見她所抄寫的那些經書。

  徐望月無從選擇,什麼也顧不得了。

  她整個人如同一隻小鹿猛得沖了過去,衣袂飄飄,飛舞的衣角幾乎落到她手邊。

  可她已然顧不上那麼多,衝上前去一把抓住自己所抄寫的經書,直直地往蠟燭上撲。

  一張兩張三張……

  她只恨自己竟寫了那麼多張,把每一張經書的一角往燭火中塞去。

  徐望月此刻已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也顧不上裴長意會如何看她,只想著必須要將這些字全部燒掉。

  她著急,不只是手中的經書,就連她的手指都一併進入燭火之中。

  「你在做什麼?」

  裴長意反應過來,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將她拉離燭火。

  她究竟在做什麼?竟不惜燒傷自己!

  也是那一瞬,徐望月感受到指尖充斥著的痛楚。

  原來她十指都已灼傷,鑽心的痛楚後知後覺,一陣一陣傳來。

  裴長意深深凝視著她的漆黑墨色眸底,好像落入了一粒火星,迅速熊熊燃燒了起來。

  炙熱,泛著赤色的火焰。

  他的眼底看不清是憤怒還是心疼,似乎要將眼前的女子拆吞入腹,燃燒殆盡。

  徐望月沒有抬眸,將手從他的手中抽出,把手裡未曾燒盡的經書揉成了紙團。

  她很確定,左上角的名字已經盡數燒去,剩下的不過是普通的心經。

  哪怕裴長意此刻要拿去看,她也不會再害怕。

  「你不會痛嗎?」

  「徐望月,回答我……」

  男人眼底炙熱滾燙的溫度逐漸冷卻了下來,薄唇緊抿,好像是在壓抑著什麼強烈的情緒。

  周深的溫度降了幾分,隱隱瀰漫著悠悠森寒。

  他的眼神落在徐望月受傷的手指上,喉結上下滾動,「為了什麼事情,值得你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裴長意心中一陣涼意,隨之而來的,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迫。

  「還是說,

  是為了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