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這喜脈,多久了?

  突得一聲電閃雷鳴,轟隆作響,暴雨瓢潑。

  廊外一片朦朧,整個侯府都籠罩在磅礴的雨幕中。

  裴鈺加快了腳步,跟在裴長意身後,不知為何,他覺得今日世子爺步伐極快。

  東廂房門口,一個穿著官服的男子正立於門口。

  「祁御醫,勞煩您了。」裴長意走上前,和祁御醫互相對視了一眼,雙雙行禮。

  祁御醫輕輕拍了拍官服上的雨點子,往裡頭望了一眼,神色有些緊張,「不知夫人如何了?」

  一般的官員如何敢隨意請御醫來府里診症,又是這樣的天氣,祁御醫不知世子妃夫人是不是得了什麼惡疾。

  他能當上御醫,對自己的醫術自然有幾分自信。

  可若是疑難雜症,他伸手擦了擦汗,還是得讓他師傅來才行。

  裴長意神色微微一滯,目光下意識瞟向裡頭柔弱不堪的徐瑤夜。

  他搖了搖頭,「祁御醫,這邊請。」

  廂房裡,趙氏和徐瑤夜端坐著,茶已是喝了兩盞。

  趙氏看著祁御醫走進來,臉色難看到了極致。

  她知道這個兒子和自己不親近,可卻也未曾想過,自己一點都看不透他。

  他究竟要做什麼?

  「今日,實在勞煩了祁御醫。」趙氏端起了茶盞,輕輕拂了拂杯蓋。

  算了,這個兒子她是管不了了,隨他去吧。

  祁御醫恭敬行禮,「見過老夫人,老夫人太客氣了,這是臣的職務,談不上勞煩。」

  他淡淡望了一眼徐瑤夜,見她唇紅齒白,滿面血色,這哪有一點病重的模樣?

  倒是侯府的老夫人,看著臉色煞白,精神頭也不太好。

  祁御醫不敢耽誤,立刻坐下,懸絲斷診。

  他手指搭在絲線上,不過片刻,面上便浮起了笑意。

  可一轉頭,他似乎想起了什麼,面帶疑惑地看向了徐瑤夜,又轉頭瞧了瞧裴長意。

  裴長意端坐在對面,原本他根本不在意祁御醫今日來,能斷出什麼診來。

  他只是想要表明自己的態度。

  若真有什麼,便是上天給了他離經叛道的機會。

  可如今看祁御醫的神情,猶豫遲疑,欲說還休,徐瑤夜莫不是當真有什麼問題?

  裴長意望向她,眸色一沉,晦暗不明。

  若她真得了重病……

  站在徐瑤夜身後伺候著的五福嬤嬤,見祁御醫這般表現,心跳越來越快,快得就快要躍出喉嚨。

  她伸手,緊緊抓住了徐瑤夜身後的椅背。

  徐瑤夜微微側頭,挑眉瞪了一眼五福嬤嬤,她常年跟在母親身邊,又在自己身邊這麼久,今日怎麼如此不穩當?

  被徐瑤夜這一瞪,五福嬤嬤有些心虛,趕忙鬆開了手。

  徐瑤夜自然明白,五福嬤嬤在怕什麼。

  她嫁入侯府,不過一個月上下的功夫。這肚子裡這孩子,卻不止這個月份。

  若是肚子裡的孩子月份對不上,她讓徐望月替她圓房,亦是毫無意義。

  可她既然敢嫁入侯府,今日又敢讓祁御醫搭脈,自然是有萬全之策。

  她嫁入侯府之前,母親四處為她尋找方子,不止是為了保住她腹中的孩子。

  更重要的,是她們用了那方子,可以延緩胎兒的發育。

  徐瑤夜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日子裡,她服了那些藥,受了那些苦……

  等的,便是今日。

  她抬眸看向了祁御醫,這藥性厲害,日日都在拖延胎兒成長,讓明明一個多月大的孩子看起來一月不到。

  可若是真遇上醫術高深的大夫,或許會從脈案中看出一絲端倪。

  徐瑤夜見祁御醫始終不斷猶豫,知道他瞧出了一絲不妥。到底還是年輕了些,他瞧不清究竟為何。

  祁御醫這般模樣,趙氏也緊張起來,「祁御醫,世子妃她究竟怎麼了?」

  趙氏此刻心中不斷盤算,若是徐瑤夜當真得了惡疾,他們侯府斷沒有不管她的道理。

  可是看今日裴長意的態度,他當真是厭棄了徐瑤夜,該不會想以七出之條……

  不可!

  趙氏心口一慌,他們定遠侯府怎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若因為她得了惡疾而休妻,侯府的名譽便算是完了。

  趙氏緊張地看向裴長意,見他神態自若,漫不經心地端著茶盞,好似此刻病著的,並非是他的妻子。

  祁御醫眉頭舒展,正欲開口,見廂房門外走來一個女子,穿著婢女式樣的衣裳,可氣度不俗。

  瞧她長相眉眼,倒是和眼前的世子妃夫人有幾分相似。

  徐望月是碧玉請來的。

  她踏進廂房中,見這房中濟濟一堂,心中十分不解。

  此情此景,把她請來做什麼?

  她恭恭敬敬地行禮,禮數周全,眉眼冷清。

  待趙氏頷首,徐望月乖巧地往後退了幾步,站在裴鈺後頭。

  這樣的場合,本就沒有她的立足之地。

  趙氏也不知道徐望月為何會來,可她此刻根本也顧不上問她,只一心盯著祁御醫。

  見到徐望月來了,徐瑤夜嘴角浮上一抹笑意。

  是她讓碧玉去請徐望月的,她要讓她親眼看著,今日自己是怎麼坐穩這世子妃夫人之位的。

  祁御醫收了線,抬頭望向趙氏,「回稟老夫人,夫人身子無事,只是老夫人接下來,怕是要忙起來了。」

  他轉頭看向裴長意,抱拳恭賀道,「恭喜世子爺,夫人是喜脈。」

  喜脈?

  徐望月強壓著心頭的震驚,往裴鈺身後又躲了幾分,生怕讓旁人瞧出她的神色。

  原來長姐讓自己替她圓房,她明明沒什麼胃口卻日漸圓潤的身子,房中總有一股淡淡的藥味,竟是因為喜脈。

  裴長意緩緩轉頭看向徐瑤夜,眼裡韞色漸濃。

  只一瞬,他眼中所有情緒收斂。

  再回頭,眼底已無任何溫度。

  難怪,他一直未曾想明白,為何她們姐妹二人要互換身份。

  為何以裴鈺的本事,都查不出那大夫是來做什麼的。

  原來是因為徐瑤夜藏著這麼大的一個秘密,難怪那大夫油鹽不進。

  「好,真是太好了!」趙氏一掌拍在桌上,轉頭掃了一眼雲嬤嬤,「快去拿賞銀,祁御醫出宮一趟,實在勞累了。」

  她起身,走到徐瑤夜身旁,輕輕拉住了她的手,「辛苦你了媳婦。」

  徐瑤夜滿臉嬌羞地看了裴長意一眼,「郎君,今日都是我的錯,你看在我們孩兒的面上,就原諒我吧。」

  她已將姿態放得如此低,加上腹中王牌已亮,她料定,裴長意定會原諒她的。

  不等裴長意回答,趙氏笑著拍了拍徐瑤夜的手,「放心吧,有母親在,他絕不敢欺負你們母子……」

  徐瑤夜和趙氏笑作一團,又拉著祁御醫問了好些胎兒的情況。

  裴長意臉上沒有半分笑意,神色冷峻,薄臣抿成一條直線,狹長的鳳眸微微上挑,下意識看向了徐望月。

  徐望月並未注意到裴長意的目光,她低眉順眼,隱在牆角。

  無論長姐腹中的孩子是誰的,都與她無關。

  重要的是,此刻長姐有了身孕,裴長意便不能再與她做那些事了吧?

  那也就是說,她再也不用在深夜,替長姐去見他了。

  徐望月不自覺地牽起嘴角,努力向下壓著。

  一想到再也不用在深夜見裴長意,徐望月心口一松,身子都好像輕快了幾分。

  裴長意將她的反應全都納入眼底。

  他望著她,眸色深沉近墨,裡面似乎還藏著股淡不可見的火苗。

  她此刻是什麼反應?如釋重負?

  他們二人再也不能在夜裡見面,她竟如此高興?

  他眼皮輕撩,與面上波瀾不驚相反,眸色里似乎凝結了兩片冰花,籠罩在一團幽寂的怒火中。

  耳畔,趙氏笑道,「這喜脈,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