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衣衫一寸寸碎裂在他面前。

  玉黛湖邊,靜靜地停著一艘雕欄玉砌的畫舫。

  一個略微上了年紀的嬤嬤扶著一個穿著華麗的女子,小心翼翼地走上畫舫。

  正是五福嬤嬤和徐瑤夜。

  徐瑤夜臉上畫著精緻的妝容,卻掩不住她面色蒼白。

  五福嬤嬤心下不忍,「大姑娘,此事交給我和碧玉就好了,你何必親自來一趟。」

  「若是上了船又吐了,怎生是好?」

  徐瑤夜今日特意是打扮了一番,彎彎的柳眉之下,一雙眸子裡是濃得化不開的怨毒。

  她嘴角微微牽起,似笑非笑,「我給我的好庶妹準備了這麼一份大禮,不親自過來瞧瞧,豈不是對不起自己?」

  她們在畫舫上端坐著,船身只輕微晃動,徐瑤夜的臉色逐漸煞白。

  她這幾日孕吐愈發厲害,此刻上了船,更是想吐。

  一想到裴長意看上徐望月的眼神,徐瑤夜努力壓制著胸口難受的感覺。

  她今日一定要親眼看著徐望月身敗名裂,遭萬人唾棄。

  那位孫大人,就算是他倒霉,看上這樣的喪門星,活該他陪著一起下地獄。

  碧玉走上船來,嘴角掛著笑意,恭敬行禮。

  五福嬤嬤瞧了她一眼,輕聲問道,「如何了?」

  碧玉用力點頭,「姑娘放心,奴婢辦得妥當,定然不會出問題的。」

  徐瑤夜撩了撩眼皮,淡淡嗯了一聲。

  近來碧玉做事很是妥帖,她也放心。

  她們這艘畫舫停得位置極佳,無論哪個角度,都可以看向湖面上晃晃悠悠的那艘船。

  不知此刻,她的好庶妹正在船上做什麼呢?

  想來是極為高興吧。

  且讓她再高興一會兒吧,稍後,她便笑不出來了。

  徐望月此刻也笑不出來。

  明明說好了,只要她上船,便可以問他三個問題。

  可想不到,裴長意竟先要問她。

  無賴。

  他和裴長遠果真是親生的兄弟,看著儀表堂堂,內里就是無賴。

  如今的情況,她可以說是上了賊船。

  徐望月無可奈何,輕輕挑了下眉,「世子爺請問吧。」

  裴長意開口,「可願陪我下盤棋?」

  徐望月驀地抬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這也算是問題?」

  「這是你的第一個問題?」

  「不是,我沒有任何問題。」徐望月低眸,見他們身旁就放著一個棋盤,她迅速坐下,執起了黑子,「世子爺請。」

  裴長意在她對面坐下,見她一副生怕自己會後悔的模樣,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現在他倒是有些好奇了,究竟是什麼問題,要讓她深思熟慮,反覆思量後再問。

  「請吧。」裴長意手裡握著一枚白子,撩了撩眼皮看向徐望月。

  徐望月的確深思熟慮,只有三個問題,她在好好的思考,究竟應該怎麼問。

  不能問得太含糊,怕是根本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又不能問得太直白,她與那人的關係還不能讓裴長意知道。

  書生案也不知是什麼情況,她越想越覺得頭疼,愁眉緊鎖,手裡拿著那枚黑子,落下了第一子。

  裴長意也落了一子,隨後他們二人你來我往,很快徐望月便發現自己不能再心不在焉了。

  裴長意攻擊性極強,攻城掠地,她的黑子幾乎沒有招架之力。

  「你學過下棋?」裴長意漫不經心地問道,眸色沉沉,晦暗不明。

  徐望月正在思索下一子應該如何落下,本能地點了點頭。

  執著黑子的手一頓,她是不是應該不會呢?

  起碼在長姐的心裡,她應該是不會下棋的。

  她在徐府能吃飽都已經不錯了,琴棋書畫,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這般想著,徐望月收起了手中黑子,淡淡開口,「輸得這般慘,若是學過的,可對不起師父。」

  輕聲吐出師父這二字,徐望月腦海中不禁想到了那人。

  隔著牆,那人給她講棋譜,教她自己和自己下棋。

  他說學會了下棋,日後便不會寂寞,還能修養心性。

  不知他在典獄司里,還能不能有這般平靜淡泊的心性。

  不想裴長意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下去,徐望月抬眸,一雙晶亮亮的眸子直勾勾地望著他,「世子爺,我要問第一個問題了。」

  「眼前所見和心中所想,你更相信哪一個?」

  眼前所見,是書生案的鐵證如山。

  心中所想,是那些違背常理的諸多細節,是裴長意心中的疑惑。

  若是換了普通的官員,鐵證如山自然沒有什麼必要繼續查下去了。

  可他是裴長意。

  他既然能打出那個問號,一定是因為他心中的疑惑還未解開。

  書生案還沒有判決秋後問斬,或許也是因為他的這一個問號。

  裴長意聽到徐望月這個問題,攥緊了手中白子,她是不是在試探自己?

  她們姐妹互換一事,她是否有心對自己坦白。

  或許是她不敢,或許是她不想陷長姐於不義,所以只能這樣試探。

  眼前所見的,是披著長姐衣衫的世子妃夫人。

  心中所想的,是她這個實實在在的徐望月。

  「二姑娘,你眼前所見與你心中所想,不一樣嗎?」

  裴長意輕描淡寫落下一白子,戰局已定,黑子毫無招架之力。

  自然是不一樣的。

  徐望月心中感懷,她心中所想的人,若能坐在她面前與她執棋對弈,她願折壽十年。

  這個問題她不想回答,乾脆輕嘆了一口氣,將手中黑子放入棋盒,「世子爺這般欺負人,這棋不下也罷。」

  她的棋藝根本無法與裴長意抗衡,他又絲毫不讓著自己這樣的棋下來,有何意義?

  「真的不下了?你只差一子,便能扭轉戰局。」裴長意撩了撩眼皮,淡淡地看向徐望月,眸光之中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一絲溫柔。

  「世子爺還未回答我的問題呢。」徐望月話雖這麼說,可手還是不自覺地摸起一枚黑子。

  她細細思索著,一子?她落下哪一子,便能扭轉戰局?

  為何她怎麼看,這棋局都是必輸局呢。

  裴長意將她的反應一一納入眼底,嘴角微微牽起。

  徐望月看似低眉順眼,溫和得沒有脾氣。可實際上,只有他才能發現她的倔強。

  她並沒有直接開口問自己,而是本能地靠自己。

  裴長意心頭一沉,她究竟吃了多少苦頭,才會養成這般性子。

  他剛要開口,就聽湖面上喧鬧起來。

  他站起身來,一手扶住身旁的徐望月,往外望了過去,「好像有船翻了。」

  「好像有很多艘船朝我們這邊過來了。」徐望月抬眸望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船身晃動,徐望月手中的茶盞翻倒在裙上。

  她詫異發現,裙擺上的針線緩緩鬆開,羅布正在往下掉!

  徐望月一手提著裙子,心中大駭,原來這就是長姐的算計。

  好一條特意定製的裙子,這裙子看似毫無問題,可這上面的線遇水即化。

  若是她掉進水中,豈不是身上的衣衫都會變成碎布,落下……

  長姐好狠毒的心思。

  徐望月低眸看著自己身上的裙子,正不知所措,就聽靠近他們的幾艘船上,不斷地喊著。

  「就是她!私德敗壞,快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