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7章 只看對方放不放
「來了,來了,大人,他們來了。」一看到挑著那麼多燈籠的船過來,馮常功旁邊的衙役就紛紛喊了起來,他們知道,能夠點那麼多燈籠在晚上行船,一定是上面派來的人,別的人可沒有這樣的大方,尤其是商人,能省就省。
馮常功也朝著那邊看去,臉上露出了一絲放心的笑容,這個時間趕的太好了,可以讓自己安排一下他們的住宿問題,然後就去找李林甫商量該怎麼辦。
遠遠看著船,一時還到不了近前,馮常功想了想,親自帶人往前迎。
此時船頭上就站著李林甫和崔日知兩個人,崔日知站的靠前一點,李林甫微微靠後,顯得非常謙遜。
「這裡就是他們的工地所在了,沒想到晚上竟然也有人在幹活,不錯,以後這裡一旦起了工坊,當地百姓的日子就好過了,上縣或許還能變成最繁華的地方呢。」
崔日知也同樣看到了遠處的火光,還有在那裡搖曳的人影,對身側的李林甫說道。
「正是,崔大人以後可要多多拿主意,到時候把這裡建設好了。」李林甫一路上都是這麼低調,把自己的位置給擺的很正,一點也沒有與崔日知作對的樣子。
崔日知其實也是沒話找話,張王兩家建設的時候向來如此,就是白天晚上都有人幹活,輪班倒,速度快呀,但是卻非常耗費錢財,尤其是火把還有晚上供應的吃食。
可誰讓人家有錢呢,這種做法就是最典型地用金錢來換時間,非常好用,但捨得用的人卻不多。
崔日知很喜歡和李林甫說話,因為他在說話的時候,能夠感受到自己受到了尊重,對李林甫的印象也越來越好。
聽到李林甫附和自己,嘴角微微上翹,又說道:「李大人,不知道你對以後的縣中事物有沒有什麼想法?」
「回大人的話,下官想的是,只要張王兩家定下來的規矩就不要去反對,下官可沒有本事做的比張王兩家更好。」李林甫知道這個時候不能繼續說一切都憑大人做住這樣的話,必須得說點什麼,同時也是為了試探崔日知。
剛才還很高興的崔日知這時又把笑臉給放下來,用鼻子發出了輕微的哼哼聲,說道:「李大人也不用妄自菲薄,其實張王兩家做的事情都是有套路的,如今我也知道一二,到時候還能夠幫著補補他們的疏漏之處。
畢竟張小寶不能整天都跑到這邊來,那自然會有思慮不周的地方,往後李大人可要幫著本官多想想,一點錯都不能犯,哪怕是張王兩家也不行。」
「是,經大人這一說,下官確實想通了,張小寶厲害,但是他總不能在褒信縣的時候還照顧到新蔡縣,下官以為,可以接過任之後,好好問問具體的計劃,好在其中找到疏漏的地方,加以完善。」
李林甫還是那樣的恭敬,同時也能提出點自己的想法,當然他的想法都是順著崔日知走的。
只不過他的心裡卻根本沒那麼想,張王兩家的行事要說套路確實有,那就是想辦法利用當地的自然資源,然後根據當地的具體情況來安排,一個是基礎建設方面,需要抓起來,另外一個就是民生。
但這樣的套路在每一個地方就不能都學著具體的那樣做了,必須要隨時調整,就好象是朝廷那邊,真說起來也有套路,一個是想辦法讓大唐的百姓生活逐步提高,一個是對外的時候要小心謹慎,第三是在錢財夠用的情況下,做出更多的安排。
這樣的套路說了跟沒說是一樣的。
真以為張王兩家做的事情那麼好模仿?如果是那樣,現在就不會有無數的中縣和下縣。
如是想著,李林甫對崔日知已經有了更多的了解,那就是比較自負,在這點上可以進行利用。
崔日知還不知道自己僅僅兩句話就暴露了弱點,還在幻想著到時候找出來張王兩家買賣中的毛病,然後給補充一下。
是的,僅僅是補充,而不是直接反對,那他還不敢,補充也不錯,可以讓張王兩的威望不那麼高,別人一看,哦,原來張王兩家也會有做錯事情的時候,而崔日知自己就能夠提高下名聲,一舉兩得。
兩個人談論著以後的事情,馮常功已經帶人來到了行進的船隻旁邊的岸上,一面跟著往下游那邊的一個碼頭走,一邊喊道:「船上的可是崔大人李大人和顏大人?下官馮常功,迎接來遲。」
說是下官,其實馮常功馬上就要升了,有個前提的條件,那就是他別被人找到毛病,不然就不是升到什麼地方,而是能不能保住官位了。
「崔大人,岸上的人是新蔡縣的縣令馮常功。」李林甫聽到聲音,對著崔日知說道,同時也向岸上看,那裡有人點燃火把照亮,看不清楚馮常功具體長的什麼樣子,只能知道那裡身穿官服的人是他。
崔日知也扭過頭去觀看,看一眼,就不在關注,而是對著李林甫說道:「李大人,如此的時候,他不在縣中歇息,跑到這裡來迎接,又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會過來,估計是天天看,天天等。
我等前來上任,可不是讓人等的,而是想要讓當地的百姓過上更好的日子,李大人說說,這般等著,白天的時候他還能起來處理公務嗎?怎樣為百姓做事?」
崔日知此番過來就帶著張說的想法,不讓對方的人順利升上去,正愁怎麼找麻煩呢,沒想到對方送來了一個機會,高興。
李林甫也是抱怨起馮常功,老實做事兒多好,非要獻殷勤,難道就不清楚這次過來的人有專門針對他的?還沒接任呢,就先被抓住一處疏漏,自己更被動了。
想了想,李林甫沒有給馮常功說好話,同樣順著崔日知的說法來說:「大人所言不差,這馮常功的心思沒有放到公務之上,竟然會為迎接一個官員而耽誤休息,待下船後,本官一定好好教訓他一番。」
「教訓就不必了,我等如今的身份可是不能教訓他的,只要上書把事情告知朝廷就好。」崔日知好不容易找到次機會,又怎麼可能輕易錯過,想要用此事一舉把馮常功給拿下,奏章一送上去,就會到張說的手中,想來這樣『嚴重』的事情,張說不會放過。
李林甫這時不得不為自己爭一點話語權了,說的很好聽「崔大人,下官覺得,該教訓是一定要教訓的,不能因為品級不夠或是相等就放過他,教訓完再上書,看看朝廷怎麼說。」
「恩,好。」崔日知這下也不反對了,只要李林甫願意跟自己一同上書便可。
還不知道自己眼看要倒霉的馮常功依舊在岸上跟著跑,口中不停地說著好話,哪怕對方沒有人應聲也行。
結果他跑的速度趕不上船順流而下的速度,船先到了地方,他還在那裡氣喘吁吁地兩腿緊倒騰呢。
等他跑到了碼頭時,崔日知和李林甫已經上了岸,身後還跟著接替縣尉位置的那個姓顏的。
「大,大人,我,我是……。」
「馮縣令,你可知罪?」不等著喘不上來氣的馮常功把話說出來,李林甫就大聲喝問,把馮常功嚇了一跳,這下更喘不上來了,在那裡干著急,眼睛看著李林甫,不知道這個應該和自己一夥的人怎麼一下船就先對付起自己來了。
旁邊的縣尉連忙找了點水,遞給馮常功,讓其喝著。
李林甫也不等馮常功問怎麼就有罪了,直接說道:「你夜中不在衙門休息,跑到這裡等待接任的官員,想是一連多日在都是如此吧?那本官問你,你白日時該如何辦公?難道這邊還有什麼事情需要你看著不成?本官定要上奏。」
聽到李林甫的話,馮常功終於是緩過來了,原來是這樣啊,看樣子一定是對方的人提出來的,李林甫是在幫自己。
如果這裡沒有工地的話,他還真的說不出來什麼,但那裡還在熱火朝天地幹活呢,想都不用多想,他就解釋起來。
「大人您可是冤枉我了,哪裡是什麼迎接接任的人,我就是在閒也不能做出那樣的事情,本官可能做的還不夠好,但絕對是一心為民,這裡可是有工坊在建設,本官擔心有人突然出了事情,或是在建設的過程中挖地挖出來水,讓堤破了。
若真是那樣,縣中的百姓什麼時候才能過上好日子?我在這裡也不是一直盯著,累了就睡一會兒,醒來後,就想想,應該怎麼做,可以讓新蔡縣的百姓日子在短時間內變好,配合張王兩家繁榮本縣經濟。」
這話說的好聽啊,讓人聽著心中舒服,至少李林甫的心中就舒服了,心中高興,臉還是沉著教訓道:「想法是好的,但是絕對不能好高務遠,要塌塌實實,不要以為一個地方的經濟在短時間內就能變好。
只要把自己該做的做了,那就是一個好官,否則很容易好心做錯事兒,要多注意休息,身體不是你一個人的,是整個新蔡縣的,對於這種睡覺不定時的事情,以後要改。」
「是,是,我知道了,一定改,為了百姓而保重身體,下官知道錯了,下官……。」
「馮縣令,在這裡可是遇到什麼麻煩的事情?此地有住帳篷?」崔日知的好心情沒了,聽李林甫和馮常功兩人一人一句地那麼說著,剛才要治罪的事情,好象變了,變成應該表揚。
這哪行啊,再說下去,估計自己也得陪著上書一封,好好誇誇馮常功才可以,這絕對不是自己要達到的目的。
聽著兩個人在那裡說,都聽噁心了,很想吐,太不要臉了,打斷,不能讓他再說下去。
馮常功鬆了一口氣,連忙回道:「有,有帳篷,可是帳篷通常是為了給累的百姓住的,不如還是連夜回到縣中的好,那裡也有地方,不用與百姓搶。」
馮常功既然決定做一個不獻媚的好官,就開始一口一個為了百姓,根本不想讓催日知在這裡,因為這裡說話不方便,容易讓人偷聽,回去一安排,那就都分開了。
崔日知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已經累了,就想早點睡,在船上睡覺不舒服,好不容易堅持到了地方,準備早點休息,安穩下,沒想到對方又用剛才的理由給拒絕了。
李林甫在旁邊暗中偷笑,沒想到這個馮常功會如此有意思,看情形,新蔡縣應該找不到什麼麻煩,自己也就能輕鬆輕鬆,等了解之後再收拾人。
崔日知不好在這個事情上多說,只好無奈地上了車,晃蕩著朝縣城中走去。
用了一個多時辰,都已經半夜時分,這才在半夢半醒間被喊起來,下車進到安排的住處,倒在榻子上呼呼過去。
李林甫也同樣被安排好,還有那個姓顏的縣尉。
安排完所有人休息的事情,馮常功不得不找到李林甫這裡,想要把李林甫喊起來說說最近的事情,包括自己怎麼得罪了張小寶和王鵑。
本以為李林甫能夠睡去了,結果一到地方,發現李林甫身上的衣服都沒換,正坐在那裡等待著,不時地喝口茶水。
「李大人,下官來了。」馮常功恭敬地說了一句。
「坐,說說縣中的事情,不要有任何的隱瞞,否則就算是神仙來了也幫不了你。」李林甫知道對方會找過來,微微頷首,讓對方坐下來慢慢說,自己雖然也困,可必須得忍著,不然容易出事情,明天早上或許就沒有工夫了。
「是。」馮常功坐在旁邊,開始對李林甫說了起來「事情是這樣的……。」
正如李林甫要求的那樣,馮常功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說了,一點主觀的想法都沒加進去,連自己怎麼得罪的張小寶和王鵑,用的什麼計策,對方沒反應等等,絲毫沒有遺漏。
他知道這次派來的官員分成了兩派,有人想要收拾自己,有人想保自己,一旦把重要的事情漏掉了,不僅僅自己完了,上面的人也同樣麻煩。
李林甫慢慢地喝著茶水,也不打斷馮常功的話,聽馮常功在那裡講,聽著聽著,臉色就沉了下來,等聽到最後那一天張小寶和王鵑離開之前遇到的道士以及說的話之後,他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汗水。
顧不得擦,著急地問道:「那個叫如夢的道士真的那麼說的?說是參天造地,三皇五帝的事情,你找來的追夢道士都能幹?張小寶和王鵑那天你得罪了他們之後,並且又用了計,他們沒有找你的麻煩?」
「是,就是這樣,這下好了,以後追夢說什麼,當地的百姓都能信服,只要不涉及到工坊就沒有問題,張小寶和王鵑估計是還沒想到對付我的辦法,只能幹挺著。」
說起這個事情,馮常功顯得還很高興。
「三皇五帝的事情追夢都能管?你找他過來幹什麼?那是三皇五帝啊,比起當今的聖上如何?」
李林甫恨鐵不成鋼地問道,並強調三皇五帝四個字。
刷的一下,馮常功也流汗了,那天如夢說了不少的話,他又一直想著怎麼算計張小寶和王鵑,把很多事情忽略了,如果是換成朝廷中的百官,早就反應過來了。
如今聽李林甫強調四個字,他終於明白了,如果有人把事情給捅上去,再加點話,那自己就完了,可自己沒有問皇帝的事情啊?原來在這裡等著呢,那如夢不是什麼神仙。
想到此點,馮常功臉色蒼白地李林甫央求道:「李大人救我,我沒有讓他過來說皇帝的事情,就是看看地方。」
「你說沒有就沒有?追夢在你這邊住了那麼多天,誰知道你暗中有沒有讓他做此事?哎呀,我要被你害死了,我都不敢去主動招惹張小寶與王鵑,你偏偏看他們不順眼乾什麼?要引河就引吧。
他們不是那種只為了自己的利益,不管別人的人,我明白,你是不服氣他們兩個,想要比一比,還敢說人家沒有動手,同安郡王已經上了一次奏章,專門說的你的事情,對你非常不滿意。
這次崔日知過來,可不僅僅是上任那樣簡單,需要你給收拾掉,好計,張小寶果然是張小寶,此一計用的好,把你給架起來,然後借刀殺人。
他們已經動手了,就因為你,他們才會在這邊建工坊,目的是把新蔡升上縣的功勞搶過去,至少不讓你占了,並且讓人來爭搶位置,如今你看到了,朝廷兩邊的人把三品和四品的官派來當縣令和簿,你說新蔡縣有多重要?
怪不得張小寶和王鵑走了正常的渠道上書,而不是用飛鴿,就是要讓張說了解新蔡縣的事情,怪不得他們提出來的名單上面都是我們的人,他們是想引誘張說在安排人的事情時插手,並且打擊我們。」
李林甫下船的時候還認為馮常功很聰明,此刻再也沒有了那樣的想法,聰明的人做不少的傻事,想對付張小寶和王鵑,還得罪的那麼狠,真要讓他一個七品的縣令對付了,那真是笑話,天大的笑話。
那兩個半大的孩子,跟人精一樣,只看過他們算計別人,就沒看他們吃過虧,就連皇上那裡也是如此,要個地方,又是劍南道,又是東北那邊,結果被安排到了豐州,等他們家過去人高興地建設的時候,才知道,人家當初想的就是那裡。
轉了好大一個圈,終於是把所有的人都算計進去了,這樣的人如果可以輕易對付,估計太陽明天就能打西邊出來。
李林甫心中想著張小寶和王鵑這一回的布局,感嘆不已,換成自己也未必能做到,好計,如果不是過來,聽完馮常功的話,自己一方的人還以為張小寶和王鵑是向著自己一邊呢,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
馮常功傻了,聽李林甫的分析,還不算太笨的他,終於明白張小寶和王鵑的一系列動作要達到的目的,不是沒動手,是早就動手了,只不過自己沒看出來,如今懂了,卻不知該怎樣應對。
「李大人,還有沒有辦法?他們就為了對付我,便拿出錢財到新蔡修工坊?真是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
馮常功求助起李林甫來。
李林甫聽過馮常功的話,氣樂了「你算個屁,人家真想對付你有更好的辦法,更直接的手段,他們是真想讓新蔡的百姓生活好點,畢竟新蔡離褒信縣近,如果把新蔡也拉起來,兩縣就能互相依託,共同發展。
本事,這才是真本事,當他們會只為你一個人付出如此多的代價?那你也太小看他們了,皇上及朝堂上的官員也不會那麼重視他們了,收拾你只不過順手而已,更主要的是把張說牽扯進來,張說上次撥了他們送上來的加入封禪的名單。
聽人說張說還不只一次在皇上的面前說過他們兩個的壞話,你把自己想的太高了,醒醒。」
馮常功被說的一文不值,是又害怕又憋屈,坐在那裡,低個頭也不再出聲。
李林甫同樣不說話,一口一口地喝著茶水,眼睛看著一個地方一動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這才長長地吐出口氣,對馮常功說道:「辦法有一個,但不知能不能成功。」
「是不是關乎於崔日知?得想把他給穩住?」聽到有辦法,馮常功感激地看向李林甫問道。
「和他沒關係,就是十個崔日知我想保你也能保住,他那個人好對付,關鍵在於,張小寶和王鵑恨你恨到什麼程度,若他們就是想收拾你,我即便出手,成功的可能性也不會大,弄不好把我自己也搭進去,很危險。
你說你怎麼就得罪他們了?不如你先讓人過去試探一下,看看他們怎麼說,如果他們鬆口,我這裡就好辦了,你先回,今晚也別睡覺,好好想想,我也考慮下,天亮之前給你去信。
記得派人去褒信縣,馬上就派,讓人過去把你說成孫子,命都快沒了,就別在要一張臉,懂不懂?」
李林甫給馮常功出了個主意,並讓其離開。
「懂,這就去,孫子,我就是孫子。」馮常功答應著,心中沒底地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