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東流之河應入海
知道張小寶願意插手的李瑀,心中的一塊石頭終於是落地了,他不相信,還有人能在這方面幹過張小寶。
對張小寶友善地笑笑,李瑀說道:「等賺到錢之後,我那昌寧縣中的買賣就都歸小寶你,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絕對不會阻止。」
「你還是自己留著吧,別總給我,我就要一點,慈州的陶瓷業,必須要整合起來,最少三家,相互滲透技術,但又相互競爭,不能到處都是小窯,有錢的沒技術,有技術的沒錢,那絕對不行。
鐵就不管了,朝廷看的還是挺嚴的,尤其是怕用來製作兵器,你最好是找人把鐵礦看好了,別讓外流,到時候慢慢煉製。」
張小寶只是打算幫一把,才不管李瑀那裡的太多事情,如果再像以前那樣對李瑀也好起來,那麼皇室的人估計會有更多的人找到自己,到時候太子什麼的,自己可不想跑到皇位的政治旋渦中。
「那也好。」李瑀微微有點遺憾,他真想把張小寶拉過去,到那裡進行大規模的投資,想來以張小寶的本事和行事的樣子,能夠讓當地很快繁榮起來。
既然拉不動,那就只能作罷,低下頭開始吃東西,原本就覺得味道好的盒子,如今吃起來更香了,看看天上的夜色,瞧瞧岸上施工的人,以及歡笑打鬧的孩子們,李瑀的嘴角向上翹起來。
夜,纏綿而過,第二天一早,李瑀就又睡不著地起來四處溜達,看看工地的情況,詢問下詳細的事情,考慮自己那邊套養的普及的程度,決定回去繼續加大力度,並且尋找有利自己那邊發展的糧食作物。
張小寶也睜開眼睛,用涼水擦過臉,精神起來,開始給王鵑做早飯,自從發現王鵑情緒不對以後,張小寶就覺得,最近一段時間的飯菜都親手做。
今天的早飯決定做小米為主的八寶粥,多放大紅棗,乾的主食是紅塘豆包,還要多粘芝麻,再煎三個七分熟的荷包蛋,以及兩樣不那麼咸,用香油調過的小鹹菜。
椅子上也加了墊子,早餐就準備這樣過了,至於李瑀和李珣,讓人給他們送點鹹菜就好,外面炸大果子呢,還有豆漿,湊合著吃吧。
王鵑又睡了會兒,這才起床,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下來梳洗,並對張小寶問道:「今天上書彈劾馮常功?」
「不用,等張說的人來了再說,到時候咱們就是坐山觀虎鬥,讓他們相互扯皮去吧,與其主動去幫他們,讓他們懷疑,不如等著他們找上門來主動跟我們商量,相信他們都明白,誰能拉攏到咱們,誰的天平就增加了砝碼。」
張小寶把吃的東西一樣樣擺好,坐在那裡回道。
王鵑梳洗之後,坐在張小寶的對面,看看東西,對張小寶笑笑「本來是不想吃飯了,可一看到你做的這麼好的早餐,就又有了食慾,你說你,蒸個豆包,非要捏出來大熊貓的樣子幹什麼,下次記得,做點樹袋熊的樣子。
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褒信縣不親眼看看,還是不放心,那裡畢竟是我們第一個行政的地方。」
「回,今天給李瑀寫完計劃書,明天就回,褒信縣不用我們繼續守著了,回去看看蜂窩煤好不好燒。」
張小寶把棗多的一碗粥推到王鵑的面前說道,想了想,又問「用不用拿貂皮做個護腰圍上?」
「不用,我還沒那麼嬌氣,昌寧縣那邊是不是也有不少的煤?正好可以在當地直接冶煉鐵了,讓李瑀去試試,把煤先煉成焦碳,然後再冶煉,想辦法往裡吹炭,誰說鋼必須要百鍊。」
王鵑一臉幸福地吃了個大棗,夾起個抹了鹽的煎蛋,說道。
張小寶和王鵑享受著早餐的時候,外面跟別人一同吃的李瑀卻非常不習慣,吃了個大果子,總覺得炸的太硬,對李珣抱怨起來。
「五哥,早飯怎麼不和張小寶和王鵑一起吃了?他們做的不是最好吃麼?」
李珣看了他一眼「從昨天開始,王鵑就有點不舒服,所以小寶沒有工夫搭理我們,吃吧,大果子和豆漿也不錯,要不你去吃菜包子和豆腐腦?人得懂得知足。
這裡的縣令馮常功就不知足,百姓能吃的他不吃,結果讓張小寶和王鵑生氣了,非要收拾他,用不上太多的時候,他就完了,別他們兩個人惦記上的人,我還沒見過哪個能夠躲過去。」
「真的,也太假了吧?就因為縣令不吃平常的東西,他們兩個就要對付,那天下之大,他們對付得過來麼?」
李瑀又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別人吃什麼東西都得聽張小寶和王鵑的?
「天下大不怕,怕的是山水有相逢,別讓他們遇到了,只要遇到,那就完,在他們的面前講不出道理來,他們說的話就是道理。」
李珣繼續嚇唬弟弟,希望他能多吃點。
李瑀哪裡知道矛盾不僅僅這樣簡單,還以為真的如此,嚇的趕緊使勁吃,怕別張小寶和王鵑給惦記上,那昌寧縣的買賣就不好做了。
連著喝了三碗豆漿,卻只吃掉一個大果子的李瑀飽了,也不知道是誰炸的大果子,吃到口中澀澀的,估計是礬放多了,味道和昨天晚上吃的盒子根本就沒法比。
李珣倒是不挑剔,他畢竟曾經參與過『野外生存』訓練,雖然是簡化版的,可苦卻沒少吃,有得吃就不錯了,還挑什麼,吃掉了三根大果子,喝一碗不加糖的豆漿,還有半塊臭豆腐,摸著肚子舒服地打了一個飽嗝,對弟弟說道:
「看樣子我得讓你知道什麼叫野外生存了,你是沒見過張小寶和王鵑,他們兩個到陸州的時候,進十萬大身,就帶把刀,其他的補給全沒有,那日子真苦啊,晚上睡覺都睡不塌實,珍惜吧,還有很多人連大果子也吃不上。」
李瑀確實沒吃過什麼苦,哪怕是再沒有錢的時候,於吃穿的方面也比很多很多人強百倍,聽到哥哥提什麼野外生存,好奇地問道:
「五哥,不是旅遊麼,十萬大山你都包了,怎麼還能吃苦?何況與人比,應該比比強過自己的,何必去比不如自己的?」
「誰讓你去比了,是讓你去感受,這樣,回頭我給你做一個訓練計劃,你按照上面的去做,到時候我抽空去看你,如果做不好,我就讓小寶把你的錢全給弄沒,你還敢用你皇室的身份收拾他不成。」
李珣有著自己的感悟,想讓弟弟也能夠知道,不是錢多少的問題,他的錢並不少,但平時生活中的花消卻不大,至少自己享受的不多,花出去的錢更多的是用來訓練軍隊了。
李瑀聽著哥哥的話,無奈地點頭「那不能一開始就非常的苦,我得一點點適應,實在不行我就把錢都用來買地,不怕別人的手段。」
說這番話的時候,李瑀心裡也沒底,他知道,如果張小寶真的對自己動手,依靠身份是沒用的,告訴給皇叔聽?那好了,皇叔就會先質問自己。
「那你就試試,看看都買了地,能不能躲過張小寶的算計,再吃一個果子,喝那麼多豆漿有什麼用,一會兒撒泡尿又餓了,估計今天張小寶就會告訴你回去怎麼做,記得,我琢磨張小寶的計劃會有三種選擇。
一種是上策,直接收拾對方,一種是中策,陪對方玩,讓對方損失更多,還有一種是下策,就是沒一次主動進攻的時候都會給對方留下一個退路,讓對方有個選擇的機會,尤其是在對方還是大唐人的情況下。
讓你選的時候,你一定要選下策,多給對方幾次重新來過的機會,別一棒子打死,那樣做的話,容易讓你以後的想法改變,比如這新蔡縣的縣令馮常功,其實張小寶和王鵑給過他不只一次機會了。
如果他想明白了,現在就去找張小寶和王鵑好好說,兩個人都會收手,人最怕的就是執迷不悟。」
李珣讓弟弟多吃的時候,突然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情,連忙說給弟弟聽。
李瑀不高興地夾起個大果子,放在嘴邊就是不想張口,聽完哥哥的話,把果子一放,見哥哥眼睛瞪過來又只好舉起,問道:「為什麼不一下子打死,留個後患?換成我,我就不給別人任何的機會。
那樣的話,會讓別人有僥倖心理,以後還敢和他們作對,大不了到時候妥協一下,不對抗了就行,應該是出手不留情。」
「你懂個屁,那得看對誰,對吐蕃他們留情了嗎?能夠想出那樣辦法的人也不容易,張小寶和王鵑是想留下人才,別看是下策,總給機會,可如果對方想不通,那麼就像馮常功一樣,想保命都難。
越是給了機會,計策就越毒,聽我的沒錯,用下策,若他們還是不服,等待他們的就是萬丈深淵,張王兩家向來如此,不信你就看看,尤其是小寶,殺人不見血,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我這就吃。」李瑀被嚇到了,突然間就覺得,這個大果子的味道還可以。
吃過了飯的張小寶果然開始給寫計劃,正像李珣的那樣,分為上中下三策,給李瑀自由選擇,下策中,有很多次的機會能夠讓對方掙脫出去,就看對方怎麼想了。
王鵑則是開始準備自己可能要用到的東西,還有注意保暖,儘量使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進行自我暗示,不要把壞心情帶到工作上去。
快到中午的時候,張小寶又針對性地做好了飯菜,給自己和王鵑留一部分,其他的讓人送給李瑀二人。
計劃書還沒有完成,很麻煩,估計到晚上能寫出來。
幹活的百姓們依舊是那樣勤勞,為了未來的生活,為了能夠讓自己的家庭能夠獲得更多的物資,任勞任怨。
大家都很平靜,如果非要說有人心中難以平靜,那就是馮常功了。
昨天晚上的時候他也看到了過來的騎兵隊伍,經打聽知道是李憲王爺的六子李瑀,過來看哥哥李珣,只能從遠處見到張小寶、王鵑和李珣兩個兄弟在一起的樣子,卻不清楚具體說了什麼。
最近幾天,他總覺得有種威脅在自己的身邊,但想不出來究竟是什麼原因,昨天晚上看到了李瑀之後,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結果一晚上也沒有睡著,就算是喝了點酒,暈忽忽地趟在榻子上,也依舊無法進入夢鄉。
只要一閉眼睛,就會做噩夢,只能睜開眼睛,讓人點燃蒿子驅逐蚊蟲,打開窗戶,看向外面的星空。
等到早上吃飯的時候,他也起來了,沒有任何一點食慾,只喝了一碗粥就再也吃不下去,到中午也同樣如此,肚子中感覺不到飢餓,好象什麼都不吃也是飽的,越想越難受的他,只好又給京城送去了一封信,希望那邊快點過來消息。
此時的京城已經有人出發了,崔日知和李林甫兩個人,乘著船南下,正常來講,到地方任職的時候是需要帶家眷的,但兩個人都沒有帶。
這一點上兩個人想到一起去了,那就是等到了新蔡縣也不會呆太上的時間,一個是專門來查新蔡縣的舊帳,另一個則是想辦法阻止,很簡單的一個事情,到時候就看各自的手段誰更厲害一些了。
兩個人所乘坐的船還是涇水船行的船,在一起,正好省了麻煩,但對於兩個人來說,一同過去上任這才是真正的麻煩。
崔日知其實打心裡瞧不起李林甫,認為他的本事太差,但又中覺得李林甫這個人和以前所見過的有所不同,還不敢輕易得罪了,畢竟他現在是縣令了,李林甫卻是主簿,看上去他的官大,但主簿還負有一個監察的責任。
如果發現縣中有什麼事情縣令做的不好的話,主簿就可以向上上書,或是彈劾,或是來闡明事情。
崔日知絕對不會相信,自己犯了錯誤之後李林甫會饒過自己,而且上書的時候更不可能上到州中,而是直接送往京城,到那個時候自己就不好辦了,當然,自己也可以監督主簿,同樣能夠直接上書京城。
想著以後自己必須要做,而且還得做好的事情,崔日知就呆不住了,來到了船頭,讓人搬把椅子坐在那裡,一面感受著迎頭吹來的河風,一面想自己心中的事情。
他也是三品的官啊,家中也養有專門出謀的人,這種情況下,他出門就不可能一個都不帶,為了能夠更好地應對新蔡縣中的情況,這次他帶了一個覺得是府中最好的『師爺』。
他坐在船頭的時候,那個師爺也同樣搬了個凳子坐在他的旁邊,一同看水,也不知道兩個人從水中看出來了什麼好東西,都是一動也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崔日知這才嘆了口氣說道:「這水下,總是那麼潺潺地東流去,從古至今就沒變過,可流入這條河的水卻未必都是從西向東流,很多都是從東向西流,然後流到了黃河當中,你說究竟是東流對呢,還是西流對?」
崔日知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出這樣的話,說完了之後,發現連自己也想不清楚,究竟是哪一種好。
旁邊的師爺聽過了崔日知的話之後,也陷入了沉思當中,等了一小會兒,開口說道:「那就要看為什麼而流了,若是非要進到大海,還是從西向東流,如果是連大海都看不到,那怎麼流都沒關係,畢竟需要加入一條河,沒有了想加入的,自己還不夠大,最終就會想沙漠中的河流一樣。
今天這樣流著,明天又那樣流起來,結果連個名字都沒有留下,也是一種遺憾啊,既然是選定了一條河,那麼不管怎麼流,只要能流過去就好,至於以後會流向何方,跟著那條河走就是了。」
「是呀,有條河就行了,但和多的時候跟著大河其實也不容易,遇到點阻礙就會讓我們這樣小河來的水沖在前面,很容易把自己個撞的屍骨無存。」
崔日知也不過是抱怨一句,抱怨上面的人不應該把自己給安排到這裡,實在是太難了,新蔡縣不僅僅是兩邊爭奪的戰場,更主要的是,在這個戰場之上,還有一個動也不能動的險要之地,那就是張小寶和王鵑。
不管心中願意與否,都必須要想清楚,到了新蔡縣的時候,怎麼樣來拉攏張小寶兩個人,而不是和他們對著幹,那絕對是討不到任何的好處的。
旁邊的師爺又說道:「撞就撞了,總不能每一次都是同一個河中的水去撞,只要熬過去了,到時候跟著大河一同進入到大海,就不用擔心再撞到什麼。」
催日知點點頭,這時的他也想開了,剛要再說些什麼,身後的遠處傳來了聲音「崔大人好雅興,在船頭坐著,可是覺得船艙中太熱?我也是有點受不了,也不知道他們的船是怎麼做的。
聽人說啊,他們的船其實有好的,哪怕是再熱的天,呆在船艙當中都會非常的涼爽,這一次竟然沒有把那樣的船派過來,可惜,可惜呀。」
不用回頭,崔日知也知道來的人是誰,只聽那熟悉的聲音便明白,李林甫過來了,禮節性地站起身,回過頭來,對著李林甫說道:「原來是李大人,我倒是沒覺得船艙當中如何的悶熱,就是想要出來吹吹風。
畢竟在船艙當中,那風實在是太小了,哪怕把窗戶都打開也不夠大,不如這船頭,被風一吹,就好象我也能飛起來一樣,別人怕風大,本官卻是絲毫也不擔憂。」
「是呀,船頭的風好,可惜我是不能多吹,我這人一被風吹多了就流眼淚,其實能不和風在一起,那才是我想的事情,但很多的時候身不由己,若是可以站在崔大人的身後,崔大人幫我擋擋風雨那就更好了。」
李林甫也順著崔日知的話來說,不管誰看,他的臉上都是一副誠懇的樣子,讓人覺得他的話可信。
崔日知對李林甫的了解說實話還真的不多,看著李林甫,微微一愣,接著才說道:「剛才我還說起有的水是可以直接流進大海,從西向東流,有的水卻是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只要能碰到一條大河,也不管怎麼流了,不知道李大人以為如何?」
「啊?水呀?是,崔大人高見,這點我還真沒想到,確實如崔大人所說,很多的時候不是你想能進到大海,就一定可以進到大海,哎,也不知為何,聽到了崔大人的話,我的心中就不舒服,或許是我正如那無法進如大海的小河一樣,如論怎麼樣去拼也不行,罷了,該怎麼流就怎麼流,遇到條河就加進去。
若是崔大人有更好的河,可千萬要跟我說說,說不定,你我二人還能流到一起,到時候就仰仗崔大人多多幫助了。」
李林甫的眼中閃過一絲的無奈之色,對著崔日知說完這番話之後,轉個身便要離開,走出去幾步,突然停下來,回身對著崔日知又說道:
「聽聞朝中有人說,這一次的新蔡縣的縣令馮常功得罪了同安郡王殿下,等到了地方,本官一定配合崔大人好好把人收拾一下,同安郡王可不是什麼平常人,而且行事的時候,很少犯錯,估計一定是馮常功為了自己的打算,而故意如此。」
說完這一番話,李林甫才一步一步地向著船艙走去。
與傻子沒有什麼聯繫的崔日知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突然露出了絲笑容,對旁邊剛才一直沒有說話的師爺說道:「看樣子宇文融那邊也並不是太過緊密,不然李林甫又為何願意投誠?你說是不是到了新蔡縣的時候先讓他去做事情,看看他怎麼做的?」
師爺的眉頭挑了兩下,耳朵也跟著動了動,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且不可以輕易下決定,好在路途還長,可以多看看,以免選錯了人,到時候留下禍患。」
「恩,也好,可以多看看。」崔日知努力地回憶起李林甫說話時候的表情和神態,心中其實已經有了打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