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家常之菜最為精
聽兒子一句道出自己的來意,張忠絲毫不吃驚,早已習慣兒子和兒媳婦的本事,怪不得非要停在開封買種子和農具,原來已經算好到了地方之後會遇到什麼麻煩了。
「那好,我這就去安排。」張忠輕輕掐了下睜大眼睛好奇地聽哥哥和父親說話的兒子,起身準備離開。
「爹,不急,好能耽擱兩天,就按正常的方式去做,先讓人偷偷把種子和農具運往各縣,爹您就找這裡專門負責兩個事情的商人去談,聽聽他們說什麼,多拖一天,他們就晚一天用另外的計策,孩兒好等另一手準備到位。」
張小寶見父親要馬上實施,連忙給攔了下來,他的安排還差一點,怕當地的人見計策剛拿出來就被破去,立即再使一計。
張忠想了想,點頭同意,不就是和當地的人吃吃飯,喝喝酒,再看看人家的臉色麼,簡單,瞧瞧他們能怎麼做。
等張忠離開,王鵑好奇地湊到張小寶的近前「小寶,你怎麼就知道他們想這麼幹?」
「我哪知道,我就是把或許能出現的事情提前準備了一下,常用手段而已,地方上為難官員的辦法就那幾樣,萬變不離其中。
來時是做兩手準備,用此事為難咱們就送東西,不用此時為難,同樣也要送,不上所有的百姓都能用上新犁,也不是所有的百姓都能種到好種子,李隆基派我爹過來不就是想把租稅提上去?
工具錢和種子錢咱們家出了,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還是用他李家宗室的名義,多好,他得到的租稅多了,好名聲也有了,我爹下一任我想要去洛陽,兩套政府班子,洛陽的權利鬥爭比不上京城血腥,多適應適應。」
張小寶解釋給王鵑聽,王鵑理解地點點頭,她剛才還真以為張小寶能掐會算呢,原來是根據歷史經驗來做的安排。
在貝殼中用手沾了點椰油珍珠膏輕輕抹在弟弟妹妹的鼻子兩邊和嘴的周圍,說道:「以後餵水果的時候小心點,蹭嘴邊就擦,再擦就擦爆皮了,看看,都紅了。」
「那是曬的,用著一小貝殼就一百文錢的東西還能爆皮?等北邊商路朝廷給穩定下來了,就在那裡建一個工廠,從南面運貝殼,到地方用北面的牛羊還有各種動物的油脂來製作護手護臉的東西,賣回北面。」
張小寶把弟弟換了個姿勢,輕輕搖晃,讓他睡覺,對王鵑隨意說了個買賣。
「用木頭盒貼張錫紙也行,非用貝殼幹什麼?」王鵑在妹妹的臉上親了口,得到的是一連串咯咯的笑聲。
「那不一樣,賣的就是貝殼,那裡沒有大海,通常管大湖或者是水泡子等地方叫海子,在使用我們產品的時候,海里的貝殼本身就是一個身份的象徵,肉不方便來回運輸的話,就在當地周圍選一個地方挖窖用冰凍起來。」
「你凍那麼多的肉乾什麼?想衝擊市場?」王鵑從張小寶的話中聽出了別的東西。
「和市場無關,凍吧,凍個兩三年的依舊能吃,比做成罐頭保存的時間還長。」張小寶的眼睛望向了北面,故作神秘地說道。
王鵑琢磨了一會兒,依舊沒想出張小寶囤積肉要幹什麼,開口道:「不如做點罐頭賣吧,沒什麼太多的技術,密封和氣壓都好解決,實在不行留一個放氣的口,到時候趁熱用鉗子捏上。
我發現了,能吃到肉的地方有很多當地的肉便宜,尤其是魚肉,就是因為運輸不方便,讓肉產少的地方肉的價錢太高,平常人家吃不起。」
「不做,賠不起,人家有錢的人無論肉多貴都能吃上,你的方法使用出來只能給中產階級,窮的人還是吃不上,又沒有鐵路,又沒有高速公路,運一噸罐頭過去,不得消耗兩噸的糧食啊。
就算你用水路運,那罐頭皮拿什麼來製作?用鐵?鐵要是不值錢的話,就不會有那麼多木頭做的車輪了,車軲轆外面包圈鐵也耐磨呀。」
「那就不做,多找點工匠燒窯吧,大部分的人家還用木碗呢,水桶和水缸都是木頭的,用起來不方便,好容易滋生細菌,咱們做的香皂你怎麼不賣?就自己家用了。」
王鵑估算了下鐵的價錢,也放棄了讓更多人吃肉的想法,轉而問起了另一個平常能用的肥皂。
張小寶把已經睡著的弟弟放在旁邊的小床上「不是不想賣,是不敢賣,玻璃現在也沒真正賣多少,要價非常高,大部分做出來的玻璃都生產其他我們所需要的東西,要不就是送人。
那麼高的價錢,換成你,你不惦記啊?尤其是那玩意還能製作望遠鏡,李隆基現在是求穩,當初的功臣全收拾下去了,就連我那個一直沒有見過面的姥爺,也就是外公都收拾了,要不是正趕上那時候,我娘也跑不出來。
哎呀,一說我才想起來,來這裡的時候路過太姥爺家的時候沒去看看,就是我姥爺的岳父他家,就是揚子江那一塊,好地方啊,蒙山頂上茶,揚子江心水,去看看好了。」
「我才不愛喝蒙山茶呢,紅茶我喝著不習慣,估計揚子江中間的那個泉水是重水,就是含礦物質多的水,再配上紅茶,喝到嘴裡沙口啊,你還沒說肥皂怎麼辦呢。」
王鵑一聽到蒙山頂上茶就哆嗦了下,她以前喝過,一喝就壞肚子,後來拒絕紅茶,只喝綠茶,半發酵的偶爾能喝一點。
「什麼時候我們有一個大型的養豬場,什麼時候就能把方子給李隆基了,等他賺上半年錢,我們便可以跟在後面賣,這玩意消耗生活物品,富貴人家一直都在用,我們的方法只不過是添加的東西成本更低廉,製作更快而已。
現在馬上大批量的製作能產生的後果就是許多的百姓吃不到豬油和肥腸了,關鍵的地方在於糧食,或者說是豬草,這兩年在舒州,我準備就繼續教給當地的百姓豬鴨魚套養的方法。
只要這一次再成功,那朝廷就應該向更多適合使用此方法的地方宣傳了,前期成本投入是一個問題。」
張小寶想用自己的做法來影響更多的人,現在的官員至少還能辦點實事。
「我覺得最大的問題是人口太少了,只要有點災害什麼的動盪,就會造成很大的影響,人口少,生產力提高不上去,生存資源的總量少,社會資源調配的時候就會出現斷層。
就像很多小國家,人均生活水平高,可一旦遇到特殊的情況,幾百個億就能讓國家破產,一個全國性的大災害下來,國家就完了,大國,生產資料互補後,一個地區受災,就能把這個損失轉嫁到其他地區,基數越大宏觀上就越平穩,幾百個億扔進去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
王鵑有自己的見解。
張小寶琢磨一下,覺得確實如此,其實就是生產技術落後,只能依靠人數來彌補。
「不管了,等我爹的位置足夠高時再說,走,找畢爺爺學習去。」張小寶招手讓丫鬟進來看著小傢伙們,和王鵑一同出去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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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忠此時也到了地方,上任以來他的事情不多,上一任給他留下的文案和冊子一堆又一堆,換成別人早忙懵了,可惜,這招數對張忠沒用,從內院叫過來五十個人就能幫忙整理查看。
陸州沒白去,以前跟隨學理論的內院人在陸州經過鍛鍊,對各個方面都已了解,現在的張忠底氣十足,給他一個沒有任何官員的州府,他也能馬上用內院的人把所有的縣衙給支撐起來,護院往出一放,連衙役都有了。
誰想拿海量的文書來壓他根本就沒用,別說是專門往這個方向培養的人了,就連廚房中的配菜平時也哼哼兩句什麼『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一切都是因為張小寶和王鵑要打造世家底蘊,張小寶的最終要求是,張王兩家養豬的人能夠考上科舉,比同樣的文人更厲害,因為他們不會養豬。
這點對張王兩家來說確實不難,凡是張小寶和王鵑學過的他們兩個都會整理成冊子,把難點用白話文來解釋,不像教導人的夫子故作高深,明明很簡單的事情非給繞複雜了。
兩家的內院在平時就能相互討論,遇到都不會的找到夫人和張忠詢問就可以,還有張小寶和王鵑,一家人如果都不會了,那麼就找畢老頭,畢老頭也弄不清楚,張小寶就會為一個問題而飛鴿讓畢老頭找別人詢問。
畢老頭就是畢構啊,當過左拾遺、中書舍人,還幹過潤州衛州同州陝州四個州的刺史,在益州當過長史,當過御史大夫,爵位為魏縣男,曾任吏部尚書和廣州都督,臨到三水縣的時候是河南尹兼戶部尚書及太子詹事。
他要是遇到解決不了的學問上的問題,那就都是大問題了,朝廷中連李隆基都要過問,只要遇到無法解答的問題,那朝廷無數人都要跟著忙,並把此問題記下來,好以後教導別人。
張小寶和王鵑對畢老頭好除了是心中佩服畢老頭的人品,也有學問方面的想法,二人給畢老頭下的定論是:他的存在就是傳奇,活著便為一座寶庫,和大熊貓是一個級別的。
張王兩家內院的人就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起來,已經學了七年了,還有實際操作的經驗。
別說區區一個州府,哪怕洛陽那裡的百官都死絕了,把張家的內院拉過去,所有部門,照常運轉。
這是真正的財富,張忠也因此而輕鬆許多,加上家中還有兩個小神仙坐鎮,莫說是赴個鴻門宴,就是天塌下來,張忠也相信兩家人能撐過去。
「張刺史來了,張刺史來了。」張忠一路上走的非常悠閒,身邊也只跟了三個人,一個書童,兩個武裝到牙齒的護衛,只四個人,沒有什麼架子,比起他岳父來差遠了。
這離著酒樓的地方還有二十丈遠呢,酒樓中的商人們就涌了出來,趕到近前問好,一個個臉上都帶著真切的笑容。
張忠知道,這樣的對手才最可怕,比起陸州那裡當時遇到的人厲害一百倍不只。
刺史就要有刺史的樣子,哪怕因為距離不遠而沒有乘車,也得顯出三品官的氣質才行,微微頷首,邁步向酒樓當中走去,周圍人落後一步跟隨。
酒樓名為近江,其實離江邊遠著呢,三層,不算矮了,換成一般沒有見識的官員,會被酒樓外面那塗著的亮漆給震撼一把,最主要的是酒樓的三樓上面竟然還單獨支起了一個台子,有兩丈多高,上面有樓梯,能擺放一張桌子讓人飲酒。
張忠也頭一次來,主要是前幾天人家裝修呢,就裝了一個高台出來,不用問就知道,裡面的酒菜價錢不會便宜了。
酒樓的東家也在旁邊最遠的地方陪同,希望新的刺史能夠知道自己的實力。
可惜,他們遇到的是張忠,張家是幹啥的?只不過是一個抹了亮漆的三層飯館而已,多出來一個兩丈高的台子難道就能沖天不成?
沒見識,到水雲間去看看,如夢似幻,到海雲間去看看,海潮伴月,只從氣勢上就落了下乘,根本就無法打動張忠那顆已經能夠包容小神仙的心。
面前的這個三層酒樓對張種來說還不如四個小傢伙的娛樂樓呢,只半個月的時間,小寶和鵑鵑就做出了配套的地形,有山有水,亭台倒影,小溪潺潺,鸚歌燕舞,綠草菲菲,瀑布彩虹,蘑菇樹屋,風鈴輕搖,迴廊曲曲。
這還是兒子和兒媳婦怕水霧對小傢伙們的身體不好,不然的話,還能看到雨霧綿綿的景色呢。
四個小娃子不懂,可大人明白,只要把地方放大了,房子也建大了,那就是另一處人間仙境,無論哪一個看到,都會被吸引住,但外人根本就見不到,按兒子和兒媳婦的話來說這就是世家風範,旦為事專,不事張揚。
有自家的酒樓和小娃子們的娛樂場作比較,三層的近江樓在張忠的眼裡就成了庸姿俗粉的擺設,沒有任何讚揚的話,打頭走了進去。
酒樓的東家最為傷心,可還不得不小心伺候,一行人直接就上到了那最好的台子上面,酒樓也弄了一個食譜送上人讓人點菜,別的酒樓很少有這樣的情況,通常都由夥計來說,畢竟有人不識字。
食譜被推到了張忠的面前,一個商人笑著說道:「大人,您點菜,只要您想吃的,這裡就能點到。」
「真的?那行,本官就選兩個清淡的菜,一個黃瓜拉皮,一個老醋蟄頭,要一年以上的老蟄頭,其他你們看著點。」
張忠確實沒有為難人,這兩道菜在家中可以隨意吃到,尤其是黃瓜拉皮,他喜歡多放麻醬的那種,爽口。
他沒點熊掌、鹿唇這樣的高價菜,平時於家中也是偶爾才能嘗一嘗,兒子和兒媳婦不讓多吃,說脂肪和膽固醇太高。
他點的輕鬆,夥計為難了,這裡根本就沒有那兩道菜,拉皮是什麼都不知道,海蟄倒是有,可沒有一年以上的陳海蟄,想來不是把海蟄給曬乾就完事兒的,一定有什麼說法。
一見夥計臉上的表情,商人們就知道怎麼回事兒了,當中一個專門製作耕犁的商人馬上打圓場。
「刺史大人,不如點兩到肉菜,太素了不好。」
張忠也明白了,人家沒有這兩道菜,隨口說出來的就把人難為住了,肉菜就肉菜吧,還是家中常吃的。
「來個木耳炒肉燴猴頭菇,再上一份滑熘羊肉片。」
兩樣菜,通常是家常菜,都有木耳在裡面,聽兒子和兒媳婦的話沒錯,多吃木耳和蘑菇。
夥計又傻了,肉有,羊裡脊也有,可沒聽過這樣的菜名,那木耳和猴頭菇去哪裡弄去呢?猴頭菇從來就沒聽說過,木耳知道,但現在這個時候還沒收到木耳呢。
『那玩意也不是說有什麼時候都有啊,刺史就是刺史,吃的東西和別人都不同,專門挑別人沒有的要,什麼金貴要什麼。』
夥計如是想著,他哪知道張刺史平時在家中多吃習慣了,想要吃點特別的,得先去尋材料,比如紅燒虎排了,怎麼也得留出來個把月的時間來找才行,點這種菜不是難為麼?家裡飯桌上每天都能見到的菜就行,吃個實在,不事張揚,嗯,不張揚。
「張大人,屬下來晚了,恕罪恕罪。」就在夥計為難的時候,外面又進來一個人,舒州的錄事參軍,管兵的,同時也負責與刺史相互監視。
張忠沒想到錄事參軍也能來,這可就不對了,憑什麼來晚呢?自己刺史的官是最大的,舒州除了郡王李珣沒有人有資格讓自己等,何況李珣也不會如此,面對自己時一直都行晚輩禮。
故此,張忠只輕輕點了點頭,也不說話,算是知道了這個事情。
錄事參軍也知道張忠不滿意了,陪著笑把張忠左下手一個人給趕到別的地方坐著,對張忠說道:「大人,屬下是才聽到這個事情,剛剛忙調配兵力的事情去了,怕今年雨水過多,此地澇災,還望大人海涵。」
人家道歉了,張忠不好繼續冷臉相對,開口道:「無妨,一切以百姓為重,菜能做了嗎?」
後面的話自然是問夥計。
夥計臉上那招牌一樣的笑容已經變樣了,能做嗎?都不知道是什麼怎麼做?
錄事參軍一看夥計的臉色,不等他問,旁邊就有人小聲把剛才的四道菜說了出來,他馬上就懂了,說道:
「把招牌菜上來就行了,竟然讓張大人說菜名,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膽了?張大人家中,水雲間酒樓無數,是你近江樓能隨便答對的地方?四道菜,都是張大人平時在家中的平常菜而已,還不快去?」
張忠有些詫異,沒想到錄事參軍這麼了解自己,確實如此,對夥計點點頭。
夥計這才鬆了口氣,用最快的速度躥出去讓人做招牌菜,心中的震撼卻一點都沒消失,新來的刺史大人竟然是開水雲間的人,食譜還是學人家水雲間呢,這下算是碰到行家了,不行,得跟師傅們說說,把本事顯出來,不指望大人誇讚,只要不挑毛病就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