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意下車後又走了一會,然後走進了一條小路，才走到了家門口。

  單老太太剛好出門倒垃圾，打開門就看到了自己的外孫女站在外面。

  「意意？」

  「外婆。」單意喊了一聲她,喊完之後沒忍住打了個小噴嚏。

  單老太太這才注意到她頭髮和衣服都是濕的,想起剛才下的那場雨,「你怎麼濕成這樣了？先進來……」

  她拉著單意往裡面走。

  兩人走進屋內,客廳里，單老太爺穿著墨藍色的唐裝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份報紙。

  單意見到他人後，下意識地背脊挺直,喊道：「外公。」

  單老太爺看了她一眼,嗯了一聲，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又繼續低頭看報紙了。

  單意也習慣了他這副不苟言笑的樣子。

  單老太太彎腰給她找著拖鞋，「你先去自己房間裡拿衣服，然後趕緊去洗個熱水澡。」

  單意吸了吸鼻子，聲音還有些微啞，「好。」

  她往自己臥室的房間走去,進去之後,後知後覺自己手上還拿著那件唐星舟的外套。

  單意最後看了一眼,然後把外套放到椅子上,轉身去拿衣服。

  ……

  過了十分鐘後，單意穿著乾爽的衣服從浴室裡面出來了。

  「意意洗好了是吧,快來喝點薑茶。」單老太太聽到了她的聲音,從廚房裡走了出來,手裡端著一個碗,裡面是剛才煮好的薑茶。

  「謝謝外婆。」單意伸出雙手接住那個碗,捧在了掌心。

  碗壁那裡傳來熱度，單意的手都變暖了些。

  「還燙著的，你慢點喝。」單老太太細心叮囑著又把她拉到空著的沙發那邊，「來，先坐著。」

  單意依言坐下。

  她低頭喝著碗裡的薑茶，又熱又辣的，從喉嚨一直灌入胃部。

  整個人都舒服多了。

  單老太太看著她那張瓷白的臉蛋，又摸了摸她的手背，「瘦了，在學校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單意搖頭，「沒瘦，吃得挺好的。」

  單老太太又問：「學校的課多不多？」

  單意：「還好。」

  單老太太：「那你怎麼周末都不回家？是不是又去做兼職了？」

  單意這回沒有馬上回答了。

  單老太太就知道自己說對了，「你周末總是不回家，問你就說在學習，肯定又是在外面找活幹了。」

  單老太太能看得出來，自己外孫女確實是瘦了點，她說話的語氣里都帶了點心疼：「意意，我們是你的親人，你缺錢了也可以跟我們說的，不用這麼辛苦去打工掙錢。」

  單意很懂事，一直都是。

  幾年前被他們帶回單家之後幾乎很少問他們拿錢。

  就連高中的學費也是她自己掙錢攢的，周六日別人去補習她去打工，平時就省吃儉用。

  別人都有零花錢這個東西，她沒有，她從來也不會去攀比。

  高考完後的那個暑假，單意也去打工了，但是加上國家貸款還是不夠一年的學費，音樂生的學費本來就比其他專業的要貴些。

  所以大學第一年的學費有部分是他們出的，是單老太太拿自己的退休金墊了些。

  單意把錢拿去交學費後跟她承諾道：「外婆，錢我以後會還給你的，您就當我是跟您借的。」

  「說什麼傻話，你是我唯一的孫女，外婆的錢就是給你花的。」

  但是單意堅持要把那筆錢還給他們，這一學期在酒吧打工掙的錢，三分之二她都存進了單老太太的卡里，剩下的三分之一當自己的生活費。

  單家二老已經退休了，沒有工作，只能憑藉著那些退休金過日子。

  她不能拿他們的錢，她本來就是他們的負擔了。

  她其實還想過不讀書的。

  單暖去世那年她才十五歲，初三還沒讀完就跟外公外婆說自己想出去打工，反正她讀書也讀不好，不如早點出去掙錢。

  單老太爺知道她這個想法後，直接就讓她在外面罰跪。

  大熱天的，單意瘦小的身體跪在庭院裡，她仰起頭，一副堅決不認錯的態度。

  以前的單意脾氣暴躁，動不動就跟別人打架，除了單暖沒人能讓她服軟。

  單老太太怎麼勸，單老太爺也不聽，就一直讓她在那裡跪著。

  單意跪了一天，腿都跪麻了。

  第二天單老太爺帶她去了一個地方，是一個練兵場。

  烈日炎炎下，成群結隊的男生穿著統一的迷彩服，站著標準的軍姿，身體筆直，皮膚被曬得黝黑，額頭和臉頰都布滿了汗。

  單意看著那群男生在有條不紊地訓練著。

  他們負重跑步，過高牆攀雲梯，抗著木頭渡河，幾百個蛙跳和仰臥起坐都做得遊刃有餘，口裡一遍又一遍地喊著口號。

  他們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傷痕，有簡單擦傷的皮外傷，也有經歷過生死的槍傷。

  而這些傷痕，是他們的勳章。

  更令單意動容的是他們的眼神，清澈又乾淨，堅定而有神。

  他們甘之如飴，不曾動搖，也不曾後悔。

  單老太爺以前是當過軍人的，這些他都經歷過。

  「單意，你今天看到的只是軍人的一部分訓練日常而已，還有其他你想像不到的辛苦。」

  「你能生活在如此和平的國家，你能健健康康地站在這裡，你今天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他們用血汗換回來的。」

  「你年紀還小，你不讀書你能幹什麼，你能帶兵打仗嗎，你能上陣殺敵嗎，你有他們勇敢有那他們努力嗎？」

  「你什麼都沒有你應該多讀點書，多看看這個世界，多了解這個世界，這樣才能豐富你自己的內心，這樣才能對得起那些保家衛國的人。」

  「我們單家，不養廢物。」

  回去之後，單意像變了一個人，她收起了自己的壞脾氣，重新拿起了課本。

  單老太太給她報了個培訓班，她用五個月的時間考上了清城的重點中學，清城一中。

  清大的目標是她後來才定的。

  因為唐星舟考上了那裡，她想追上他的步伐，所以只能更加努力。

  可數學一直都是單意的死穴，她就算再怎麼努力也很難把總分提上去。

  後來是學校的音樂老師找到了單意的外公外婆，她之前看過單意在新生晚會和元旦晚會的表演，對她上了心。

  她說單意是個學音樂的好苗子，如果她喜歡的話可以往這條路走。

  所以單意才會在高三那邊從一名理科生變成音樂生。

  高考分數出來的那一天，當年去她家當說客的音樂老師打電話過來，問她想選清城音樂學院還是新城音樂學院。

  單意在電話里說道：「老師，我想選清大的音樂系。」

  「清大的音樂系好是好，但是跟清音和新音的還是有些不一樣，你這個分數去那裡……」

  「單意，你可要想清楚了。」

  單意毫不避諱地對她的老師坦白道，「老師，我當初選擇音樂這條路，就是奔著清大去的。」

  因為那裡有唐星舟，有她喜歡的人在。

  這也是單意唯一的執念了。

  ……

  單老太太拉著她聊了一會天。

  後來單意喝完薑茶後就回自己的房間。

  過了一會，單老太太進來了，她懷裡還拿著一張棉被，「你之前舊的棉被帶去學校了，外婆前段時間去買了新的。」

  「謝謝外婆。」

  單老太太把棉被放到她的床上，單意伸手拿到自己面前，「外婆我自己來就好了。」

  這邊單意在把新的棉被塞進自己的被套里，單老太太站在旁邊，看著她熟練的操作就知道自己不用幫忙了。

  她環顧了一下房間，目光落到她的桌子那邊，發現有點亂。

  單老太太看不慣，走了過去想幫她收拾一下。

  桌子的前面剛好放了張椅子，有件外套搭在上面，單老太太順手拿了起來。

  本來是想幫她疊好的，但是拿到手裡之後發現有點不對勁。

  味道也不太對。

  她將衣服攤開來，仔細端詳，越看越像是屬於男生的。

  單意剛鋪好了床，不經意地轉了下頭，就發現自己外婆站在椅子那裡，手裡拿著件熟悉的外套。

  是唐星舟的那件。

  她一驚，快步走了過去，伸手直接拿過那件外套藏在身後，臉上的笑容都不太自然，「外婆，我自己的衣服自己洗就好了。」

  單老太太看著她這欲蓋彌彰的動作，話語直接，「你自己的衣服？怎麼我看著像是男生的？」

  單意心虛地往後退了一小步，「您看錯了。」

  「是嗎？」

  單意點頭。

  可單老太太不好糊弄，「那你再讓我看一眼。」

  單意：「？？？」

  外婆你怎麼不按劇本走。

  「意意，你老實告訴外婆，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單老太太是過來人，能看得出單意這一切行為的不自然是因為什麼。

  「沒、沒有。」單意一緊張就容易結巴。

  單老太太看她的樣子又不像撒謊，得出另一個結論：「那就是有喜歡的人了？」

  這回單意又卡殼了。

  她張了張嘴，又說不出否認的話。

  單老太太繼續猜測道：「那你手上那件衣服，應該就是你喜歡的那個男生的吧？」

  單意無話可說了。

  單老太太看到她這反應就知道自己又猜對了。

  單意也覺得自己瞞不下去了。

  她嗓音很輕地嗯了一聲。

  單老太太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後，頓時喜笑顏開，連忙追問著：「那個男生多大，身高多少？家裡住在哪裡？有幾口人？」

  「最重要的一點，他長得帥嗎？」

  單意被她這一系列的問題搞懵了，腦子直接過濾掉前面的，只聽到了最後的那一句。

  她順從著內心，點了點頭：「……帥。」

  作者有話說：

  唐星舟：外婆你可以直接來問我的（乖巧.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