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我知道

  搬家公司如期到來。

  桑銜枝已經把書架上所有書都搬走,只剩下那面書櫃牆。

  負責盛恬這次搬家單子的工人師傅是個四十出頭的男人,從業以來沒遇過需要搬這麼大的定製書櫃,還都是實木的,一看就價格不菲。

  他一邊為難一邊慶幸——幸虧上來之前帶了貴重物品運輸的合同。

  於是立即掏出來,直到看著盛恬簽下,他才安心招呼同事開始拆卸。

  從書架上拿出來的書兩個紙箱放不下,大概只裝了五分之一,盛恬正想著要不要下去雜貨鋪買一些。

  魏嵐突然開口問:「桑醫生不是住隔壁嗎?」

  盛恬聞言注意力被吸引,只見魏嵐一邊說一邊往露台走去,指著隔壁的防盜窗說:

  「我們可以通過窗把書遞過去,這樣省時也省力!」

  這盛恬倒是沒想到,怔了怔,隨即偏頭去看桑銜枝,杏眸閃著亮光,像只發現新鮮玩具的貓兒。

  看得桑銜枝也怔住,心念隨著她的情緒而動,忍不住頷首,認同了這個方法。

  如果這樣,那就得有人在6樓那邊接。

  7樓這邊搬家公司還沒搬好,眼看十一點多,快到下班時間了。

  桑銜枝想了想,讓盛恬過去6樓那邊接書,他留在7樓。

  一來能盯著工人搬運的進度,二來也能在這邊把書遞給她——他知道相較於昂貴的書架,其實這些書才是盛恬寶貝的。

  盛恬本想自己留在這邊盯著——這樣更合適。

  但桑銜枝的態度堅定,而她還心虛著呢,就沒再堅持。

  乖乖地拎著行李箱準備離開,恰好保潔阿姨清掃完,擦得很乾淨,於是她把尾款結算又道了謝。

  阿姨走後,她看了一眼沒有動靜的對門,微微蹙眉。

  再一個小時王平就要下班回來,看到702完好如初的門前,屆時不知又會做出什麼舉動。

  思及此,盛恬回頭看著挽起袖子搬書的高大男人——他心思一向細緻縝密,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

  再鐵石心腸的人都會被這樣無微不至的照顧所感動,更何況她本就不是冷血無情,怎會不為之動容?

  發生王平這件事以來,桑銜枝待她的態度與言行,對「朋友」來說,無疑雪中送炭,已經足夠……不,甚至超過了「朋友」的範疇。

  這時,忙活的身影似有所覺,稍稍一頓,正要回頭。

  盛恬慌忙收回視線,提著行李箱下樓。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躲,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到樓下了。

  大概是,她還沒想好、也不知要怎麼對此作出回應吧。

  不用將沉重的書本搬下搬上,分工合作之後,搬家的效率就提高了許多。

  盛恬原以為一天沒法搬完,而事實上只花了兩個小時,得虧魏嵐這個機靈鬼。

  書櫃也都陸續搬了下去,就只剩搬上隔壁6樓了。

  飯點早過,但大家都沒有要停下來休息的意思,盛恬十分有先見之明地先點了外賣。

  不過在外面到來之前,魏嵐就接到家裡的奪命連環call,只能遺憾地錯失參觀盛恬與桑銜枝合租空間的良機,響應母上的傳喚去了。

  盛恬也給搬家的工人師傅點了外賣,對方極力推拒,說有規定不能私下拿客戶的東西,被公司知道要受處罰的。

  這倒是她考慮不周了。

  但她那個定製的書櫃確實難搬,還要這麼高樓層搬來搬去,讓他們餓著肚子幹活她心裡也過意不去。

  而且也已經點了,於是盛恬藉口自己點多了,他們不吃的話只能扔掉,太浪費。

  師傅們才謝著接受。

  滿意地回到餐桌旁,桑銜枝已經幫她把外賣餐盒的蓋子打開了。

  盛恬拿起筷子,偷偷拿眼睛瞄對面低頭吃飯的清雋的男人,為什麼吃個外賣都能這樣賞心悅目?

  意識到自己重點偏了,盛恬趕緊回過神,輕聲開口:

  「剛剛……對門回來了嗎?」

  現在已經一點多,按照往常,王平應該下班了,也不知道桑銜枝有沒有碰到。

  「回了。」

  音落,盛恬猛地抬頭望過來——

  桑銜枝將嘴裡的食物細嚼慢咽了,然後才對她說:

  「放心,那晚他喝醉酒沒看清人,不知道我是誰,剛剛還以為我是702的業主,跟我打招呼。」

  兩人沒有起衝突。

  盛恬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下,不住點頭連說了幾句「那就好」。

  說完對上桑銜枝疑惑的目光,便脫口解釋:

  「呃,他知道我不住在哪裡了,應該就不會亂來了。」

  她想,既然王平把出現在702的桑醫生當做業主過去收回房子,只要沒再見到自己,肯定不敢再干扔死老鼠蟑螂和潑油漆這種事。

  除非他不想再在那兒住了。

  桑銜枝見她如釋重負,猜到她心中所想,不由地眯起雙眸:

  「你都不住在那裡了,還擔心這個?」

  盛恬有些愧疚地低頭:

  「畢竟是我惹的禍。」

  若非自己,702的門也不會無故被踹凹,被潑油漆,還鬧得報警。

  任誰的房子在出租期間發生這種事,都不會開心呢。

  房東雖然從未對此苛責過她什麼,但她卻不能不上心。

  桑銜枝聞言劍眉緊鎖,語氣肅然:

  「盛恬,這與你無關。」

  追根究底,是王平喝醉酒將他平時那些齷齪心思付諸了行動。

  「我知道。」

  她怎麼會不明白?

  畢竟她是受害者。

  可如今她沒法當個單純的受害者。

  即便她什麼都沒做過,只是在遇到危險時,用正當的手段維護了自己的人身安全。

  桑銜枝擱下手中竹筷,認真地看著對面的人,語氣仍舊是平靜的:

  「你知道?那為什麼還要把所有過錯加在自己身上。」

  如果盛恬當時沒有報警,如果不是警察及時趕到,後果……

  不堪設想!

  而若非如此,王平也不可能只關了七天就放出來。

  可這種小人不知悔改,睚眥必報,一出來就要實施報復,逼得她走投無路……

  想到這,桑銜枝那如夜晚般漆黑的眼眸皺縮成一點,落在盛恬清瘦的身上,眼神複雜——

  明明是她受到了傷害,可她卻在怪自己?

  盛恬福至心靈地從他毫無波瀾的語氣里聽出了蘊含的怒意,眨了眨杏眸,問:

  「你……是不是又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