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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夜晚能映出家家戶戶的紅色喜慶,無不洋溢著過年的歡聲笑語。
城東星海小區,桑銜枝父母家。
桑母從廚房裡端出熱騰騰的飯菜,對客廳里喊了聲:
「吃飯啦!」
霎時,溫馨的小家裡便充斥著引人食指大動的香味,只是沙發上的人不為所動,只是應了聲。
桑母沒聽見動靜,放下飯菜後走到客廳,看著仍舊低頭玩手機的桑銜枝,不由皺眉:
「一整個下午都抱著個手機愁眉苦臉的,出什麼事了?」
午睡醒來後就見他拿著手機在看,有客人來是聊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桑母不認為他不知禮數,相反,桑銜枝從小到大都十分通情達理,且喜怒不形於色。
很少像這樣明顯地表現出不悅,所以桑母才有此擔憂。
桑銜枝聞言把手機放進口袋,對她露出個笑容,「沒事,媽。」然後搭上她的肩膀,輕推著一起走向食廳。
桑母見他不願意說,也就不強求,她這個兒子自小主意正,做事也有分寸,很讓她省心。
想起他今早在電話里提到的事,桑母隨口一問:
「那姑娘還好吧?」
桑銜枝沒想到桑母會突然提起盛恬,動作一頓,順勢收回手,拉開了桑母慣常坐的椅子,似是漫不經心地回道:
「哦,還好。」
但這點反常已經被細心的母親察覺了。
知子莫若母。
但桑母沒有再細究,只是點了點頭,「那就好。」
恰好桑父將最後一道菜端了出來,一家人便圍坐一桌,有說有笑地動筷。
桑銜枝伸手夾菜時晃了一下神——不知道盛恬吃晚飯了沒有,吃了什麼?
他想立刻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發消息去問,但不合適,於是低頭專心吃飯,吃完飯了就發。
盛恬還沒吃,倒不是故意的,而是忘了。
她將收集到的截圖發給編輯,編輯大受震撼,覺得這事兒已經不是純粹的網絡攻擊了。
於是緊急聯繫公司法務部負責她這個案子工作人員,三人建了個群,就今早盛恬在C城市局實拍的照片,商議了幾個應對的方案。
等編輯提議大家先吃飯的時候,盛恬才發現外面天已經黑透了,時針也已經對準了「8」。
她放下手機,揉了揉酸脹的眼睛,背靠著椅子,孤寂感遲來地、一點點地侵襲,叫她無處可躲。
原來,大年初一這一天,這麼漫長的嗎?
起身給崽崽的貓碗裡倒了貓糧,然後才去廚房,打開冰箱看著滿滿當當的食材卻沒什麼胃口,打算隨便煮碗面填肚子。
剛煮好就看到桑銜枝和魏嵐發過來問她吃晚飯了沒有的消息,盛恬一一回過,然後硬著頭皮將面吃完,洗了碗她就有些熬不住了。
昨晚折騰了大半宿,還發了燒,雖然後來退了,但卻沒睡著,又想著趁桑銜枝沒睡醒離開,後半夜基本也沒睡。
本想回到住處補個覺,但剛要睡著就接到警方的電話,於是沒睡成。
從市局回來後做了午飯,吃完打開手機發了條微博,沒想到會引發讀者和水軍混戰,還發現了有人跟蹤偷拍她。
簡單洗漱過後,不到10點盛恬就上了床。
眼皮已經在打架,但腦子卻很清醒,於是她閉著眼睛躺在床上,想著那張照片。
拍那張照片的人跟了她多久?現在還蹲守在她住處周圍嗎?是否在時刻監視著她?
盛恬睜開眼看著拉緊實的窗簾,然後翻了個身,裹緊被子。
她不喜歡被人關注,被人盯著,或者說,現在不喜歡。
那種萬眾矚目的感覺會讓她下意識地想要躲藏,可是無處不在的視線則會讓她無所遁形,因而感到不安、恐慌、焦慮……
她明明已經儘可能地躲著了,為什麼還是躲不過?
那些人,為什麼不肯放過她?
她只想默默無聞地活著而已,為什麼連這一點,都沒法做到呢?
剔透的淚珠滑過臉頰,又浸沒入枕頭。
胡思亂想間,她的意識漸漸渙散,進入睡夢中。
夢裡,她又回到了高二的初夏時節,還是在人工湖旁,還是在假山邊,她聽見身後有人喊她的名字。
一回首,逆著光卻看到一個高瘦的俊朗少年,雙眼黝黑明亮。
骨節分明的手捏著手稿一角遞到她跟前,「是你落下的嗎?」
盛恬下意識看過去,明媚的陽光透過樹葉灑在紙張上,斑斑點點……
少年人清明的嗓音帶著些許沙啞,如同不小心被碰到的鋼琴低音鍵,餘音久久在她心中迴蕩,無法平靜。
加速的心跳聲吵得她聽不見對方在說什麼,只好急急抬頭,然後就撞進入了一片星辰之中。
少年人眉眼彎了起來,眼眸里的星星就都亮了,「……我叫桑銜枝。」
盛恬聽見他說,淺色的眼眸微微擴張。
原來桑醫生鼻尖,有一個痣啊。
接下來幾天,魏嵐在小群里提了幾次要聚餐,但都沒有約成,不是人民公僕程副隊需要維護公共安全,就是白衣天使桑醫生需要「救死扶傷」。
盛恬雖然不用為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負責,但她需要對自己負責,這樣才可以儘可能地不在過節期間給有關部門添亂。
而事情也如同她與編輯和網站法務預測的那樣,繼續在網上發酵擴大,還上了C城本地新聞的熱搜榜。
於是在廣大網友的呼籲下,C城網友開始一本正經地充當柯南,絞盡腦汁地想要扒掉某網站小說大神的馬甲以及坐實她大年初一因為抄鑒被請去市局「喝茶」的事實。
事態在往不可收拾的方向發展的不止這一件,明天,王平就要放出來了。
702的戶主出面替她聯繫了701的戶主,但對方十分不配合,並且明確表明,他不會主動和王平解約——年前剛新簽的租房合同,為期一年。
如果這時解約,他不僅要退還預收了的房租,還要付違約金,他做不到。
不只如此,他還當著物業等人的面子,含沙射影地表示盛恬整天不出門上班待在住處,誰知道她是不是在從事什麼見不得人的工作,才讓王平誤會?
不然之前那半年為什麼都相安無事,突然就說人家性騷擾,說不定是她勾引的呢!
盛恬當場就被氣笑了,轉身就走。
她不想跟這種人浪費口舌,也不想受這種指點,大不了搬走,明天就去住酒店,再慢慢找房子。
但,崽崽怎麼辦呢?
這天晚上盛恬抱著崽崽一起睡。
桑銜枝昨天再一次問了她合租的事情,但她婉拒了。
現在她被人跟蹤,如果住進桑銜枝那裡,還不如知道會怎麼連累他……
*
桑銜枝從初五開始正常上班到今天,每一天都要加班到晚上8、9點。
他一邊爬著樓梯一邊拿出手機——王平昨天已經放出來了,上班忙得沒時間問盛恬的情況,剛剛下班了就發過去給盛恬,但是沒有得到回覆。
已經二十分鐘了,不會發生什麼事吧?
這麼一想,他內心的擔憂多了幾分,腳步加快。
然而剛拐上6樓,他就看見門口有個蜷縮的黑影,一如兩個月前某個晚上回家的一幕,腳步猛地一頓。
「盛恬?」
他一出聲,蹲著的黑影動了動,似乎想要起身,但蹲太久,腿麻了。
桑銜枝趕緊大步上前,朝她伸出手。
盛恬盯著眼前那隻寬厚卻又修長的手,卻沒有去夠,而是固執地抬頭去看眉頭緊蹙的男人,緩緩地眨了一下眼睛。
「桑醫生,」嗓子有些啞,她咽了咽口水,澄澈的眼睛定定迎上深邃的目光,「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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