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會舉辦的地點也在這家酒店,從上午十點到晚上的十點——上午是網站內部的作者見面會,下午是年終總結和頒獎,晚上則是宴會,活動還算豐富,也不會無聊。
九點半簽到入場的時候,飯飯一雙大眼睛要睜不睜,整個人迷迷糊糊的。
「我已經忘了上次八點起床是什麼時候了。」
「誰不是呢。」煙煙捂住打哈欠的嘴,看到盛恬眼下淡淡的灰色,「崽崽,昨晚睡得不好?你怎麼看起來也無精打采的。」
盛恬對她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答案不言而喻。
認床加上室友打鼾,沒法睡得好。
見面會由主編主持,負責與各位作者溝通的編輯也在,算是個內部的小聚會,氣氛沒那麼緊張。
都是難得一見的人,大家都很和氣,很多作者都是「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因而自我介紹完之後,都能引來其他人恍然和驚訝的點頭。
輪到盛恬,她站起來時就敏銳地聽到周圍有吸氣聲,說完之後更是爆發了一陣小驚呼,有些不明所以。
說完之後坐下,煙煙掩嘴小聲提醒她,「就說了你這張臉放在家裡暴殄天物了。」
盛恬聽著她這個詭異又生動的形容,無奈地笑了。
下午的頒獎儀式多了網站的領導和業界的權威,大家就沒有那麼自在了。
大家領完獎拍完照互相道賀,然後各自回酒店房間歇息,準備晚上的宴會。
因為晚宴還會邀請其他行業的精英出席,有點酒會的性質,因而邀請函上標明了來賓需要穿禮服出席。
盛恬平時不參加這種宴會,禮服是為了這次晚宴才買的。
一襲水墨色的長禮裙,設計帶了點古風,她將一頭微卷秀髮盤起來,點綴著珍珠頭飾,看上去淡雅清新。
換好了禮服又小小地驚艷了兩位好友一把,再次遭受到了一頓「商業互吹」。
負責她們今晚妝容的是煙煙,煙煙先給穿著香檳色露肩禮裙的飯飯化了個人魚妝,看上去既夢幻又純真,和她的氣質很相襯。
盛恬希望妝別太濃,於是煙煙就給她化了個淡妝,只在上翹的眼尾處點綴了珍珠,與頭飾呼應。
煙煙自己則是一襲淺紫色漸變禮服,配上紫粉色的桃花妝,高貴中透著甜美,妥妥的初戀女神模樣。
晚上七點半是入場時間,三人披上自己的外套下樓。
所有人都是盛裝出席,放眼看去隆重且陌生,好些人換身衣服化了妝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令人刮目相看。
宴會請了樂團演奏,會場管弦樂悠揚,晚宴正式開始之前來賓三三兩兩湊在一起閒聊。
「小富婆」三人一進場就看到會場正中堆放成金字塔的酒杯,都不約而同地移動到旁邊的點心——
三人都不怎麼會喝酒,現在不趕緊吃點東西墊肚子,待會難受的就是自己。
晚宴的主持人很專業,三兩句話就將氣氛渲染得恰到好處,既不過分煽動也不會冷場。
所有人在主持人的祝詞中共同舉杯,回望過去十年的成就,以及對未來十年的願景。
盛恬抿了一口香檳,發覺沒有想像中度數那麼高,還有點甜,就沒放下,與煙煙和飯飯碰了一下杯,又喝了一口。
接著飯飯被另外幾個認識的作者喊去,煙煙也被她的編輯叫走。
沒了認識的人在,盛恬忽然生出自己與周遭舉杯換盞的情形格格不入的感覺,下意識地避開人群,走到角落去。
不過她這邊剛擱下高腳杯,那邊編輯就眼尖地注意到了。
編輯當下與正在寒暄的來賓說聲「失陪」,然後抓盛恬來了。
「崽崽大大!」
盛恬抬眼看來人,編輯今晚穿了條酒紅色長裙,長發挽在腦後,看上去嫵媚中透著知性。
「今天晚宴來了不少影視方的人,好幾家都對你的新文感興趣,過去聊聊?」
別看編輯長了長御姐臉,做起事來也是雷厲風行,像個說一不二的女強人,但事實上是個非常細緻體貼、善解人意的人。
就像她捕捉到盛恬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就立即明白她在顧忌什麼。
「就聊聊想法,主編和我都清楚你擔心小說影視化的過程中會被魔改。放心,只要你不點頭,我們就絕對不會答應勉強你的。」
她話說得真誠,且兩人也合作了五年,工作上對彼此都很了解,也都知道對方的底線和脾氣,不會輕易去挑戰。
「但咱也不要一棍子打死,也有好的劇組和製作方。雙方在一起聊一聊彼此的想法,也是有機會把文拍成好作品的。」
編輯這話說得在理,盛恬想了想——小說影視化對她來說,最大的好處就是她的文會被更多的人熟知。
作品被更多的人看到、把自己內心的世界用文字「說」給別人聽。
這是她曾經的夢想。
夢想早就隨著父親死去支離破碎了,再也拼湊不回來。
同樣是文字,她將自己的想法與看法都傾注在每一個角色上,如果改編合理,影視化也不失為一種她「說」給更多人聽的方式。
這個方法雖然迂迴有風險,但值得一試。
於是盛恬點頭,「好。」
話音剛落,零二十一就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喲,編輯大大這是厚此薄彼啊?」
剛剛兩人的對話也不知被她聽了多少,這會兒有些陰陽怪氣的:
「都是您手下的作者,怎麼只照顧崽崽大神?」
編輯看清來人的瞬間,凝滯的神情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二十一啊?」她很快恢復平常,笑著說,「沒有的事。
她從善如流地轉移了話題:
「剛剛主編還跟我說你手頭那本總裁文要做有聲讀物和漫畫改編,正打算忙完這邊就去找你呢,今天人多事兒也多,怠慢了可別往心裡去啊。」
認識影視方一事就這麼被編輯四兩撥千斤地踢回來,零二十一臉上的笑容收了收。
「那可不敢,我們這些幕後的作者要想文火還不得靠編輯的提攜安排啊。」
說著她也不再看別人的臉色,向端酒的服務員打了個手勢,自己先拿了杯酒,「來,正好,我們網站屠榜的大神也在,碰一杯?」
話說到這份兒上,誰也不想在一年一度的晚宴上鬧得太難看,於是「其樂融融」地舉杯。
給了零二十一面子之後,編輯趕緊拉著盛恬離開。
走遠後她鬆了口氣,沒忍住吐槽了一句:
「這明明是個面基大會,她偏要演成宮斗權謀劇,她可是個現言作者!」
網站的福利一向公開透明,只要作品能達到要求就能得到應有的資源,什麼「文要火靠編輯」,都是實力不足的檸檬發言。
零二十一在酸什麼,兩人心照不宣。
編輯很快就與影視方的來賓聊得火熱,偶爾也會將話題引到盛恬身上。
涉及作品,盛恬也不再惜字如金,雙方都暢所欲言,相談甚歡。
期間又碰了杯,雖然盛恬只喝了一兩口,但這次是度數較高的洋酒。
這會兒後勁漸漸上來了,她覺得臉燙且頭有些暈。
編輯和他們在宣傳與選角方面的問題,這不是盛恬擅長的領域,於是開口: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間。」
她打算去外面透透氣。
*
離開溫暖的宴會廳,盛恬到走廊盡頭的洗手間,本想用冷水洗臉清醒一下,但這樣一來妝也該花了,只好退而求其次地用冷水洗手。
頭昏腦漲的感覺緩和了些,指尖觸碰到的涼意將理智拉回,她低頭看了一眼時間——21:01。
離結束還有一個小時,可她想提前走了。
回去跟編輯打聲招呼,再跟煙煙和飯飯說一聲吧。
決定之後,她抽了張紙巾擦手,準備離開。
這時有人進來,她本想避讓,但來人卻用篤定的語氣叫出了她的名字:
「盛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