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1

  教室里死一般的安靜,連呼吸都幾不可聞,所以夏若晴抽抽噎噎的哭泣聲顯得異常清晰。

  她已經從垃圾堆里爬出來了,全身上下都髒兮兮的,頭髮上全是牛奶,還有果核辣條等食物殘渣、混濁的泔水遍布在她全身。

  她整個人都散發著腐臭,豈是一個慘字了得。

  有離夏若晴近的人聞著那味都止不住乾嘔,更別說是夏若晴本人了,那種粘稠的感覺和臭味讓她徹底崩潰,哭得不能自已,邊哭邊掐著脖子嘔吐。

  楚晝一回來就看到梁藥往夏若晴頭上澆牛奶,微微一愣時,梁藥已經把頭轉向他這邊,她遠遠看著他,眼眸漆黑,乾淨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氣質和往日相差極大。

  楚晝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一面,冷冰冰的,沒有溫度,像是終於撕開偽裝,露出了冷漠尖銳的本來面目。

  梁藥只看了他一眼又把頭轉回去,垂著眼不說話,沒有任何表示,仿佛突然間不認識他了似的。

  楚晝皺了皺眉,剛要走過去,程一帆已經被班長慌慌張張地喊來了,看到眼前的景象,即使他是成年人也不由被震到了。

  夏若晴太慘了。

  程一帆臉色嚴肅起來,當機立斷地讓兩位女同學扶著夏若晴去衛生間暫時清理乾淨,然後讓梁藥跟他到辦公室。

  梁藥拍了拍手上的灰,無所謂地跟著老師走,表情平淡地和楚晝擦身而過,沒有看他。

  楚晝深深凝視著她的背影,脊梁骨瘦削而伶仃,模樣孤傲桀驁。

  真正的她,原來是這個樣子的麼……

  他沒有跟上去,陰沉著臉隨便抓了一個男生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一五一十地給我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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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事兒鬧的挺嚴重的。

  雖然程一帆無意把事鬧大,但夏若晴哪受得了這種委屈,緩過神後,連衣服都沒洗乾淨,立刻哭唧唧地打電話向父母告狀。

  她家境富裕,父母都是做生意的人,平日最疼女兒,聽後火冒三丈,立刻放下手頭的事趕過來,吵著鬧著要給女兒討個說法,不然這事兒沒完!

  梁藥的家長當然也被叫了過來,梁遠國上班忙沒空,梁母請假火速趕來,她聽到梁藥打了人家女兒,同樣火冒三丈,甚至連事情經過都沒搞清楚,直接認定就是梁藥的錯,氣得全身發抖,臉漲通紅,指著她破口大罵:「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怎麼會生出你這個禍害?走到哪哪不安生,當初在醫院我真該直接掐死你!」

  梁藥手插在口袋,吊兒郎當地站著,一副氣死人不償命的表情,「那你該慶幸你沒動手,要不然就得進監獄蹲著了。」

  夏若晴還在她旁邊哭,她都哭了快半個小時了,眼睛腫得像核桃,對著父母哽咽道:「爸,媽,我不管!你們一定要給我出氣,她太欺負人了!」

  「放心,女兒,媽一定替你討回公道!」夏母心疼得不得了,拿紙巾給她抹眼淚。

  夏父憤怒地看著梁母,「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女兒,說吧,這事你想怎麼處理?這可不單單是賠錢那麼簡單的!」

  「對不起,是我沒管好她,回去後我一定好好教訓她!」梁母不停道歉。

  接下來的時間裡,梁藥欣賞了一出自家老媽的大型變臉現場,一下卑躬屈膝地給人家低頭認錯,一下又怒火沖沖地對著她罵個不停,比京劇變臉還精彩。

  程一帆估計也沒見過胳膊肘拐到天邊去的母親,擦了擦冷汗道:「那個,請你們先冷靜一下,我有話想說,剛剛我和梁雯談了談,她說是夏若晴欺負她在先,不僅在她校服後面亂塗亂畫,還在她凳子上塗膠水,今天還把她本子撕了……夏若晴,這是真的嗎?」

  「當然不是!」夏若晴想也不想地否認,「我才沒做過!」

  程一帆:「可是梁雯說……」

  夏母生氣打斷,「憑什麼她說什麼就是什麼,有什麼證據嗎?我女兒的為人我最清楚,她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梁母感到難堪,「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說著她又瞪了梁藥一眼,「你啞巴了?還不趕快和人家承認錯誤!」

  梁藥挑了下眉,冷笑,「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有那麼多高中生都喜歡跳樓自殺了,怕不是都攤上了你這種媽!」

  「你!」梁母氣急攻心,高高揚起手朝她臉上扇去。

  梁藥見到她要打過來,身體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不僅如此,還順手把旁邊的夏若晴扯過來擋在面前。

  夏若晴沒反應過來就被重重甩了一巴掌,整個人直接被扇懵了,耳朵嗡嗡響。

  全場人都愣住。

  梁母不可思議瞪大眼。

  良久,梁藥慢吞吞放開夏若晴的衣服,「條件反射,不好意思。」

  「對、對不起,阿姨不是故意的……」梁母摸著夏若晴的臉慌了神。

  「天啊,女兒你沒事吧?」夏父夏母連忙推開她,擔心地打量夏若晴。

  夏若晴反應過來,哭得更狠了,死死瞪著梁藥,「梁雯,我他媽要殺了你!」

  辦公室亂成一團,程一帆一個頭兩個大,門外突然傳來一道清冽的聲音:「報告。」

  他望過去。

  門口站著一個高挑挺拔的少年,眉目精緻,鼻樑高挺,藏青色校服一塵不染,表情平靜淡漠。

  是楚晝。

  程一帆:「你怎麼來了?」

  楚晝沒說話,目光掃向裡面,在梁藥的臉上頓住,她正看著自己,臉色有些意外。

  楚晝唇線繃得筆直,不著痕跡地走過去擋在她面前,淡淡對程一帆道:「我來還原真相。」

  程一帆:「什麼?」

  楚晝語氣清淡:「昨天早上8時36分41秒,夏若晴拿筆在梁雯衣服上亂塗亂畫;中午1時13分38秒,她在梁雯凳子上塗膠水;還有下午6時45分58秒,她偷偷潛入教室,將別班垃圾桶的垃圾倒在了我們班,還從梁雯抽屜里拿了四本習題冊,全部剪碎扔進垃圾桶,以上全都有攝像頭為證。」

  滿室皆驚。

  眾人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時間都他媽精確到秒了,不得不說可信度很高。

  梁藥也被唬住了,腦中只有一個想法,他是怎麼記住那些數字的?腦殼不疼嗎?

  夏若晴聽得心驚肉跳,她做的時候根本就不知道是幾點,不過從時段推測還可能真的是,教室後面的攝像頭常年都是關著的,只有大型考試時才會打開,沒想到這麼倒霉竟然還開著,可當她聽到最後一個件事時,當即忍不住大叫:「其他事我承認,但我才沒撕她什麼習題冊,你認錯人了吧?」

  這話一落,程一帆立即皺眉,「所以那些事真是你做的?」

  「不是她先動手的?」梁母愣了愣,驚疑不定地看著梁藥。

  夏若晴漲紅了臉,「是又怎樣,我看她不爽不行啊?」

  夏母尷尬了一瞬,而後又理直氣壯,「就算如此,但也不至於把晴晴推進垃圾桶吧?小小年紀就這麼暴力,長大還怎麼得了!」

  夏父若有所思地看著楚晝,一直沒說話,被夏母推了一把,「老公,你也說兩句啊!」

  夏父終於開口,不過是對著楚晝說的:「你是楚瀋河的兒子嗎?」

  楚晝看他一眼,微微頷首,卻沒有說話。

  夏父訕笑,「不久前我在商宴看到楚總帶你出席,沒想到這麼巧又在這裡碰到了,幸會幸會。」

  他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讓人措手不及。

  夏母一聽,愣了,楚瀋河?那不是YM集團老總嗎?去年還上了中國富豪榜。

  楚晝沒有理他,對著程一帆道:「老師,既然真相已經明了,我就帶梁雯出去了。」

  「這……」程一帆猶豫,看了眼夏家夫婦,怕他們不樂意,可卻發現他們一臉忌諱,絲毫沒了剛才的囂張跋扈,也沒有要攔人的意思。

  「好吧,你們先出去。」程一帆見狀,點頭放行。

  於是,楚晝握住梁藥的手,把一頭霧水的女朋友拉離戰場。

  梁藥出去後,還有點不真實,沒想到他們竟會這麼簡單放過自己,遠遠還能聽到夏若晴的埋怨聲,「爸,你就這麼放過她了?」

  「你閉嘴!」男人低吼。

  ……

  「哇,看來你家很有背景嘛。」梁藥一下就猜到了是怎麼回事,笑著沖少年道謝,「謝了,沒有你我恐怕都不能活著出來了!」

  楚晝沒回話,沉著臉把她拉到一個偏僻安靜的地方才放手,轉頭,見女孩臉上重新掛上了笑,和當時在教室門口看到的模樣大相庭徑,知道她又在裝了,不爽地嘖了聲,「不想笑就不要笑,這裡沒人逼你。」

  梁藥輕怔,嘴角的弧度慢慢拉平。

  楚晝:「還有,我希望你能更依靠男朋友一點,別什麼事都悶在心裡。」

  梁藥沉默了一下,沒有回答,而是輕輕問:「攝像頭真的錄到了嗎?」

  楚晝神情自若,「沒有。」

  「我就知道。」梁藥又笑了,不過這次是真心實意的,她聲音輕輕軟軟的,「謝謝啊,晝晝。」

  楚晝垂眸看著她:「只有謝謝?」

  「……你想怎樣?」

  楚晝沉默兩秒,「親我一下。」

  「啊?」梁藥錯愕。

  楚晝表情不變,「嘴。」

  梁藥嘴角抽了抽,「不、不太好吧,光天化日之下的……」

  楚晝:「這裡沒人。」

  「可是……」

  梁藥還想推卻,可見少年嘴角微微抿起,表情似乎有點受傷。

  她不忍心了。

  這是個多麼可憐的孩子啊。

  長這麼大第一次交女朋友,女朋友還那麼不主動,他本來就有恐女症,別到時又讓她整出心理陰影了。

  「那你閉上眼。」梁藥嘆了口氣。

  楚晝有些懷疑:「你不是要跑吧?」

  「不要就算了!」

  楚晝還是閉上了,靜靜等了一會兒,玫瑰花香靠近,接著,唇上傳來軟軟的觸感。

  可是……有些不太對勁。

  他睜開眼,入目的,是她含笑的眼睛。

  他們靠得極近,呼吸交錯,宛如接吻。

  是的,宛若。

  因為他們的嘴之間還隔著她的手。

  她的手心蓋住他的嘴巴,而她,親在了自己手背上。

  「這是利息,」梁藥親完後,笑著退開身子,「本金先欠著,以後還你。」

  楚晝定定看了她一會兒,有些無奈地垂下眉眼,忽然牽起她的手,低頭,對著手背她剛剛親過的位置,輕輕落下一吻。

  「這可是你說的,我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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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也不知道程一帆是怎麼解決這件事的,夏家夫婦帶著女兒回了家,沒有糾纏不休,事情解決後梁母就走了,沒有去見梁藥,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至少梁藥在回到家之前,是真的以為都過去了。

  放學後,她回到家,在門口聽到父母在吵架。

  梁母歇斯底里地發脾氣:「你知不知道你女兒今天又幹了什麼好事?她直接把一桶垃圾扣在一個女孩身上,你看看這是普通人會幹的事嗎?」

  梁遠國氣道:「好了!都過去了,你都罵了快一個小時了,不累嗎?而且明明就是那女孩的錯,藥藥也就是還手而已,你能不能消停點了!?」

  「什麼叫我消停?明明是她不讓我消停!她從小到大給我惹過多少禍我都數不清了,再這樣下去我非得被她逼瘋不可!」

  梁母崩潰地大吼,「要是她沒有出生就好了,我只要雯雯一個就夠了!」

  「你胡說什麼呢!?」梁遠國的脾氣也上來了,陰沉著臉大聲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能不能別總那麼偏心,敢情藥藥就不是你女兒了?她也不欠你什麼,今天那事明明就是那個女生的錯,如果是我去,我他媽罵都來不及,道個屁歉!」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

  ……

  梁藥的心裡很平靜,她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為什麼還能那麼冷靜,可能是習慣到麻木了。

  她清了清嗓子道:「那個,兩位,你們能不能別吵了?這麼大聲也不怕街坊鄰居聽見,不嫌丟人啊?」

  她的話一出,屋裡猛然一靜。

  梁母和梁遠國都看了過來。

  梁遠國結巴道:「藥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梁藥微微一笑,「在媽說『要是她沒出生就好了』之前。」

  梁遠國連忙解釋:「你媽只是一時氣話,當不得真的!」

  梁母臉色有點不自在,小聲哼了句:「我有說錯麼?」

  「那行,」梁藥平靜點頭,對梁母道:「既然這樣,我現在就搬出去,不礙您的眼。」

  此話一出,兩人震驚。

  梁遠國立即嚴肅道:「這種事不能亂開玩笑,你想都別想!」

  梁母冷笑,「搬出去?你哪有錢搬出去?我告訴你,別指望家裡給你出一分錢!」

  梁藥慢慢走過去,朝她晃了晃手機,把上面的存款展示給她看,「您放心,本來就沒指望過你。」

  梁母睜大眼看著她的存款餘額,個十百千萬……

  元。

  「你哪來這麼多錢?」她揚高音量不可置信,雖然五萬塊對大人來說不算什麼,但對於一個未成年的小孩來說,已經是筆巨款了。

  梁母想到一種可能性,暴怒,「你不會是去拿身體換的吧?」

  梁藥:「……」

  梁藥氣笑了,她什麼都沒說,轉身回房間,出來時,手裡多了個行李箱,還有一沓厚厚的紙,走到梁母面前,將那沓紙重重甩在了她身上。

  說不清的紙張在空中散落開來,緩緩悠悠飄到了地面上。

  夫妻倆愣住了,梁母撿起一張紙看了看,又是一愣。

  這是收款明細的列印紙。

  每筆錢的來源,金額,匯款人,都清清楚楚。

  除此之外,還有聊天記錄截圖,都是梁藥和金主的約稿記錄。

  每一筆錢,都是她自己賺的。

  「這樣總可以了吧?」梁藥看著母親呆愣的臉龐,語氣淡薄。

  這些收款明細是她很久以前就列印好的,為的就是在有一天,拿出給梁母看看,告訴她自己比她想像中優秀很多,也存著幾分希望她能以自己為驕傲的念頭。

  ……

  她從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拿給她看。

  作者有話要說:藥藥:我的小金庫暴露了,有點害羞

  話不多說,明天姐妹換回來,有點長,至少有六七千,你們想晚上一次性看完,還是分中午和晚上發(來自一個被馬甲逼瘋的柔弱作者)

  我的更新時間一般都是十二點之前,晚上十二點前一更,中午十二點前一更,最晚不會超過十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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