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以王陽明的性子，更不會讓這種情況出現。
「真的不再考慮了嗎？」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看著姜一葉，期盼著哪怕能看到一點點的遲疑。
可是讓他失望的是，姜一葉的態度十分明確：「不需要考慮，你走吧。」
王天成嘆口氣站起來，他伸手遞來一張名片，姜一葉卻沒有要接的意思。
把名片放在桌子上後，王天成說：「你有拒絕的權力，因為這是王家欠你的。但以我個人的情感而言，還是希望你能夠回王家看一看。不為別的，最起碼見一見你的父親。自從你母親過世後，這些年他的身體一直很不好。我想，他其實也想見你一面，只是覺得虧欠你太多。一直無法說出口。」
姜一葉心頭一跳，「母親過世」四個字，讓他沒來由的一慌。
他微微握住拳頭，儘量讓自己的語氣保持鎮定：「你是說，我的生母已經去世了？」
「是的。」王天成點頭道：「王文柏雖然在名義上是家主繼承人。但你和他做過幾個月同學，應該也看得出，他並不是一個好的家主人選。所以，家主後來和主母商量，打算再要個孩子。結果就是這個孩子，使得主母難產，一屍兩命。而因為這件事，本就感覺愧疚的家主，更是悲痛欲絕。他落了心病，無藥可醫……」
「自作孽。不可活。」姜一葉冷聲道。
如果僅僅是狸貓換太子的把戲，還可以說點道理。但害得妻子身死，這樣的男人，又有何用？
對這個可能是自己的生父，卻從未謀面的男人，姜一葉的第一印象惡劣到極點。
「你走吧，我不想再聊別的了。」他說。
王天成看了他幾秒，道：「如果哪天你想去王家看看，可以給我打電話。論輩分的話，我算你三伯。」
姜一葉根本沒有理會他，不耐煩的揮揮手，示意滾蛋。
王天成不再多說，嘆口氣後，轉身離開。
聽到房門開啟又關閉後，姜一葉坐在沙發上，呆呆的看著前方。
他腦子裡現在很亂，千頭萬緒，如同一團亂麻難以理清。
從沒想過自己的身世還有蹊蹺之處的他，突然得到這麼一個消息，實在有點難以適應。
無論骨頭多硬，意志多堅強，他畢竟還只是一個剛滿十八歲的年輕人。
其實已經不需要去找姜慶生和葉心蘭詢問，姜一葉也能確定，這件事不會有假。
以王家的勢力，就算再怎麼落魄，也不需要隨便找一個看起來有前途的年輕人，就拉著說人家才是家主繼承人。真淪落到這份上，王家乾脆解散得了。
他們丟不起這個人，也沒有那個必要。
所以，王天成說的。肯定是真話。
下意識望了眼桌子上的名片，姜一葉久久無法回神。
而此刻的王天成，已經拿出手機給王陽明打了過去：「他拒絕了。」
很簡單的四個字，王陽明在電話里沉默半晌，然後嘆息道：「拒絕了，也算一個不錯的選擇。」
「要不要通過姜慶生和葉心蘭那邊再說說？應該還有一點機會。」王天成說。
王陽明這次回絕的很果斷：「不用了，讓他有一次選擇的機會，我已經覺得很對不起這個孩子。如果再去打擾他的家庭，將來下了地府，我還怎麼面對敬宜？這件事就算了，你帶著文柏回來吧。」
「文柏少爺您打算怎麼處理？」王天成又問。
王陽明似乎早就想過這個問題，直接回答說：「既然他有選擇的權力，那文柏應該也有。他可以選擇回到原來的家庭，或者安排另一個身份離開王家。總之，等你們回來再說。」
王天成嗯了聲。沒有再多問。
到了很晚的時間，他才在校門口等到王文柏。
一大堆學生前呼後擁，王文柏似乎喝多了，嚷嚷著：「等我回頭繼承了家主，你們都是嫡系，以後好好跟老子干，全都吃香的喝辣的！」
一群人高興的回應，吹捧誇讚之語絡繹不絕。
王天成走過去將王文柏攔住，低聲說：「我們該走了。」
「走？哦，對，該回家了。」王文柏看清他的樣子，反應過來後，沖周圍人擺擺手：「行了，你們該幹嘛幹嘛去吧，我先回家享享福。等畢業了。都來找我，給你們安排的妥妥的！以後誰他媽敢欺負你們，就跟我說，老子找人收拾他！」
聽著那群學生的吹捧，再看著王文柏的囂張跋扈，王天成微微嘆出一口氣。
他沒有訓斥王文柏，也沒有阻止他，因為這樣的好日子已經不多，就讓他再多享受一下王家大少爺的威風吧。
而此時的王陽明，已經在樹下坐了很久。
直到一名僕人過來。提醒他天色已晚，該休息了。
王陽明似乎剛剛回過神來，他抬頭看了看天空，沒有雲彩，也沒有星星。整個夜空，如同一塊巨大的黑幕，那麼的令人壓抑。
他微微搖頭，拒絕僕人攙扶的意思，然後要來手機，撥了出去。
「正天，來宅院一趟，陪我喝點酒。」他說。
電話的另一端，王正天微微一怔。這都快十一點了，王陽明打電話來找他喝酒？
多少年沒發生過的事情了？
掛斷電話後，旁邊的王辰星好奇的問：「大爺說什麼？」
兩人一直在商量有關於日後怎麼向嫡系發難的事情。所以才聊到現在。
王正天放下手機，回答說：「他要我去宅院，說請我喝酒。」
王辰星微微一怔，然後皺起眉頭：「什麼意思？圈套？」
王正天似乎也在思考這一點，想了會。他忽然站起來，說：「不管是不是圈套，我都要去一趟。」
王辰星跟著說：「去是可以，不過帶點人吧，防止出意外。」
「不用。」王正天大手一揮。拿了外套便出門，道：「他不會對我怎麼樣，那裡畢竟是家族宅院。」
「可是……」
王正天的腳步微微一頓，打斷了兒子的話語，他回過頭，說：「還有，關於你的意見，我想過了。無論最終結果如何，這件事都不能做。祖訓有雲，家族子弟，不得自相殘殺，刀兵相見。也許未來是你們年輕人的，但是，該堅持的東西，一定要堅持！哪怕以後你做了家主，也一定要記住這一條！不見血，王家才能在這個世界繼續生存下去！」
王辰星張張嘴，似乎想解釋什麼，但王正天沒有再聽他的解釋，直接出了門。
看著父親的背影。王辰星站在門口許久沒有動彈，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正如王正天說的那樣，他堅持了自己該堅持的。他不會動殺手，也相信王陽明不會，所以才會這麼爽快的前去赴約。
到了宅院，見旁系之主來了，僕人管家什麼的連忙上來問候。
王正天愛搭不理的，一直到了宅院深處，那栽種了靈木的院子裡，見到了王陽明。
昏黃的燭光。一張木桌，一壺小酒，兩個杯子，僅此而已。
走到桌前坐下，王正天看著自己的哥哥，問：「怎麼想起這麼晚找我來喝酒？」
王陽明伸手示意了一下，然後舉起自己身前的杯子：「喝了再說。」
他一飲而盡，王正天盯著他看了幾秒，然後才緩緩端起酒杯，也一仰頭幹了下去。
不等杯子放下，他就聽到了一句話：「你來做家主吧。」
手臂停頓，愣愣的看向王陽明，王正天似乎不明所以。
王陽明知道他在想什麼，說：「不用覺得意外，也不需要疑惑。我知道你們已經查出了一些事情，打算等一個合適的機會向我發難。與其讓王家大亂，倒不如我主動讓位。其實一直以為，我都很清楚，做家主，你比我更合適。只不過我出生的早，又是嫡系所出，占了點便宜罷了。」
王正天心裡的驚詫更多，雖然被王陽明察覺到自己所做的事情，但他並不覺得太意外。
嫡系和旁系多年來一直互相滲透，誰走漏消息都是可能的。
他的驚訝，更多的來自於王陽明的主動退讓。
儘管十七年前掉包嬰兒是一件醜聞，但如果王陽明鐵了心不退，未必沒有爭取的機會。畢竟無論如何，嫡系是占據了先天優勢。
可是，他又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
以王陽明的性格，為了不讓王家出太大的亂子選擇放棄，也很正常。
只不過謀劃了那麼久，也期盼了那麼久的權力，就這樣輕飄飄的到了手，讓王正天一時間有些無法適應。
「但我有兩個條件。」王陽明忽然說。
王正天把酒杯放下，看著他，問：「什麼條件？」
「第一，你上位後，不能輕易抹殺嫡系的位置和功勞。我知道旁系一直都在等著這一天，希望拿到權力後，可以更接近核心位置。但你要明白，王家雖然分為嫡系和旁系，但我們是一個整體。就算你要變，也要有一個足夠的過渡期。」王陽明說。
王正天想了想，點頭道：「這個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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