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二章都不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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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夥計,這次真的不能陪你了。」

  濃霧之中傳出的聲音,讓張湯心口撕裂。

  「死魚臉啊,你那嚮往已久的草廬......給我留下一間。」

  聲音至此,戛然而止。

  原本身體就不好的張湯在這一刻嘶聲怒吼,狀若病虎。

  呼的一聲。

  大風起!

  一股無法解釋的大風從地面向上捲起,宛若龍捲。

  近乎於黑色的毒霧籠罩的範圍很大,可在這股龍捲出現之後毒霧盡數被卷上半空。

  就算是距離很遠的人都能看到這長安城裡突然出現的一幕奇景,行人紛紛駐足。

  這龍捲直衝天際,將毒霧帶了上去。

  風清日朗!

  一位道袍老者緩步走來,看起來明明那麼慢,可卻似乎有縮地成寸的神通,只三五步就從長街遠處到了近前。

  老道人隨意一拂袖,龍捲頓消。

  此時眾人才發現翟讓梨跌坐在那座尚未完工的宅子前邊,背靠磚牆,垂著頭,似乎已無氣息。

  而那位白衣年輕人不知去向,也許在他退入毒霧的時候就已經算計好了走的時間。

  「離開長安太久了麼?」

  老道人自言自語道:「數年盪魔,妖孽斷層,反倒是長安城內百鬼亂行。」

  他距離那座沒建造好的宅院上有數丈之遠,只邁一步就到翟讓梨身前。

  低頭看了片刻,老道人伸手按在翟讓梨肩上,他掌心之中隱隱有淡金色的光華閃爍,只片刻間本已沒了氣息的翟讓梨忽然張嘴吐出一口黑血。

  再下一息,老道人一抬手,明明手掌已經離開翟讓梨肩膀,可翟讓梨竟然跟著站了起來。

  老道人手掌一翻,翟讓梨身形驟然轉了半圈,頭下腳上。

  道人手掌貼在翟讓梨腹部,掌心淡金色光華再起。

  哇的一聲,翟讓梨又噴出來一股黑血,這血力度如箭,噴落的地方發出沙沙聲響。

  老道人見翟讓梨口中血跡已經由黑轉紅,眉目一松。

  他手掌往下一壓,翟讓梨隨即不由自主的盤膝坐在地上。

  緊跟著,老道人掌心貼著翟讓梨的頭頂,淡金色光華在他掌心若隱若現。

  又片刻,翟讓梨原本已是一片死氣的臉色竟是逐漸恢復了幾分血色。

  此時,眾人皆被震驚。

  剛剛才被方姓少年那氣若山河之一劍震驚了的晏白蓮,在看到老道人出手之後眼睛都睜大到要裂開一樣。

  他當年遠赴突玉渾投身大彌禪宗,就是為了要學到中原已無蹤跡的禪宗絕學。

  他本以為,天下禪宗勢大,雖在中原幾無立足之地,在西域依然傳承不息。

  大彌禪宗,又是所有禪宗教派之中最為激進的一脈。

  大彌禪宗修行的功法,也被稱之為禪宗最有鋒芒。

  在大彌禪宗多年,晏白蓮以為自己已經盡得大彌禪宗功法。

  他亦有自信,學成之日,中原江湖,皆為螻蟻。

  可此時見到了那位老道人出手後,他的精神支柱和信仰以及自信全部崩塌。

  道宗?

  中原文明傳承數千年來,道宗雖生生不息可從未有過奪天之勢。

  禪宗自入中原之後,便迅速確立地位並且屢屢成為權在帝王之上的宗派。

  道宗與之相比,是那麼的淡然無爭。

  為什麼淡然無爭的道宗,竟有如此逆天神通?

  晏白蓮的眼睛裡,從震撼到崩潰再到絕望。

  中原有如此武學,那他遠赴西域投身大彌禪宗又是為什麼?

  而此時此刻,那位老道人也轉身看向他。

  「修禪成魔,看來你不是什麼好東西,你修的禪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老道人邁步向前,又是一步就到了晏白蓮身前。

  晏白蓮的身形比老道人要高些,又年輕,本該是可以低頭看著這位老道人,奈何老道人到了他身前的那一刻他就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以跪姿仰望,不及項背。

  老道人緩緩抬起雙指點在晏白蓮眉心:「修禪成魔的這一身妖異本事,不該留存於世。」

  晏白蓮因為這句話被嚇得肝膽欲裂,他下意識祈求道:「真人,求真人不要廢我武功!求真人開恩!」

  驕傲如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自然而然的說出這樣乞求的話來。

  老道人看著他的雙目:「慈悲......」

  雙指指尖淡金色光華閃閃爍爍。

  老道人說:「我怎麼會隨隨便便廢掉別人一身修為?那都是積累十年甚至數十年苦修才有的東西,毀人修行,亦損功德......」

  聽到這,晏白蓮竟然下意識的想要磕頭道謝,可是眉心被老道人的雙指頂著,他又沒法磕頭。

  於是連連說道:「多謝真人,多謝......」

  老道人:「毀人修行,亦損功德,殺了就好。」

  砰!

  一股勁氣直透晏白蓮頭顱。

  眉心處只有一個淡淡的紅點,像是被人在眉心點了一點硃砂。

  可晏白蓮的後腦整個炸開了,半個腦殼還有腦漿以及血液看起來像是流星雨一樣爆射出去。

  還在喋喋不休道謝的晏白蓮身子一僵,然後往一側歪倒。

  老道人說:「毀人修行損功德,除魔可沒有。」

  他轉身看向遠處,那個已經在瑟瑟發抖的用一柄飛劍的人。

  「你是從何處學來的道門飛劍本事?」

  老道人轉身朝著喬玉樓走去,問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比和晏白蓮說話的時候要嚴肅了幾分。

  因為喬玉樓用的是道門的劍法。

  很早很早之前,江湖上就有道人飛劍禦敵的傳說。

  可這世上哪會有誰真的能飛劍殺人,御劍飛行?

  道門飛劍之術,大部分會用的就是喬玉樓這樣的用法。

  以一根極細極細的絲線連著劍柄,動作極快之下讓人完全可以忽略掉那根細線存在。

  所以看起來,便真的如在御劍一樣。

  劍離開道人之手,似乎能自行飛出去殺人。

  喬玉樓哪敢回答,一步一步後撤。

  可這是長安城,到了此時此刻哪裡還有他退走的機會。

  他心裡此時只有一句怒罵。

  罵那個他並不知道真正身份的白衣年輕人一句:操-你-娘。

  沒錯,白衣年輕人確實答應了他們,幫他們出手殺張湯。

  如果不是今日還是有些意外出現的話,張湯大概也真的被他們殺了。

  可那白衣年輕人根本就是利用他們,利用他們計算出長安城內巡防支援的速度,利用他們試探出長安城內高手的速度。

  張湯死於不死,白衣年輕人並不在乎。

  他能隨隨便便放棄刺殺太子殿下的計劃,就說明他連殺太子這種事都不放在心上。

  他像是更在乎看清。

  看清這座城,看清這座城裡的人。

  當然,還有一件關於他自己的至關重要的事他要測試,沒有什麼是比刺殺張湯這樣的事更能測試出他想測試那件東西用處的了。

  「沒有人教我。」

  喬玉樓一邊後退一邊說道:「書中自有一切。」

  老道人聽到這句話後微微點頭:「你說的有道理,是半個真正會讀書的人。」

  喬玉樓在這樣的情況之下,竟還下意識反問:「真人為何說是半個?」

  老道人回答:「半個會讀書的人用書里的東西讓自身實力強大。」

  「那完全會讀書的人呢?」

  「會讀書的人讓道德與精神強大。」

  喬玉樓一怔。

  只這一個恍惚,老道人就已經站在他面前了。

  「你雖無師門,可既然用的是道門手段也算半個道門弟子,修禪的那個小子已經入魔,道門弟子皆有除魔衛道的責任,你去把他屍體鞭笞一頓,打到爛,我便算你贖罪。」

  老道人話音一落,喬玉樓就朝著晏白蓮的屍體過去。

  「你比他還魔。」

  砰地一聲,喬玉樓的腦殼也直接炸開了。

  老道人這次連手指都沒有抬起來,好像只是看著喬玉樓而已。

  「連鞭屍這種事你都毫不猶豫,縱你算半個道門弟子又如何能留你。」

  老道人緩緩吐出一口氣:「除魔兩隻,積攢些許功德......可換酒一壺。」

  於是轉身走向不遠處那家酒肆。

  要了一壺酒,然後指了指廷尉府那邊:「穿官衣的給錢。」

  可他卻沒有自己喝下這壺酒,而是把酒壺遞給了一名頓頑刀客:「拿著。」

  頓頑刀客立刻雙手將酒壺接住。

  老道人指了指翟讓梨:「扒光他的衣服。」

  那年輕的頓頑刀客:「啊?!」

  老道人:「用這壺酒給他搓遍全身活血。」

  說完後老道人朝著那座沒修完的宅子走過去,走到門口仔細看了看:「妖心......步步都設了陷阱。」

  任何人走進這座沒修好的宅子,想要查一查那個白衣年輕人是從何處退走的,只要進來,必會被白衣年輕人算計。

  這座宅子裡步步都是陷阱,處處都是機關。

  「年紀應該不大,人心怎會如此歹毒。」

  老道人仔細看了看,連他都有些微微皺眉。

  這地方誰進去,都不可能會從容而過。

  「這裡已經沒有追查必要,你們進去多數會被他算計,他遁走的方式,有些古怪。」

  老道人眼神里稍稍有些恍惚,似乎是穿透了這座宅院看到了別人所看不到的真相。

  「連我進去都會弄髒我的道袍。」

  於是。

  一跺腳。

  隨著他腳掌落地,這差不多已經建好七八成的房子轟然倒塌。

  「這樣果然顯得我很有風範啊......其實支撐的地方並不多。」

  老道人轉身朝著張湯走過去。

  路過那個方姓少年身邊的時候稍稍駐足:「你很好。」

  只這一句話,方姓少年的眼睛裡都好像要開出花來一樣,整個人都輕盈了,如要飛天。

  他先是眼睛裡開出了花兒,然後是整張臉都像是開成了一朵花兒。

  「能得真人認可,晚輩真是,真是開心的不得了。」

  方姓少年俯身一拜:「多謝真人。」

  老道人點了點頭:「回頭交點錢,我可以指點指點你。」

  不等方姓少年反應過來,老道人已經邁步。

  方姓少年連忙道:「真人說的是真的?」

  老道人一邊走一邊說道:「真人當然不說假話。」

  方姓少年頓時更開心了,臉上的花兒開的更燦爛了:「多謝真人,晚輩叫......」

  老道人:「交錢報名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方姓少年:「......」

  此時此刻老道人已經走到張湯身前,看了看這個大悲大喜之後身體已經幾乎垮掉的人。

  他伸手捏了捏張湯脈門,點頭:「有救。」

  張湯:「多謝真人......」

  老道人:「不是什麼大事,交點錢,但你得比他交的多。」

  他看了看翟讓梨:「他交的更多。」

  虛弱之極的翟讓梨此時用盡全身力氣抬起手。

  指向張湯:「他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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