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赤旗金券龍鱗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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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無坷還是第一次來副都廷尉張湯的書房,他進來後的第一反應是讓人聞名喪膽的張大人應該多多少少是有點病吧。

  大白天,窗子關著也就罷了,厚厚的窗簾還拉著,所以屋子裡需要點著不少燈火才能看清東西,葉無坷掃了那窗簾一眼,覺得光是那一扇窗的窗簾就得有十斤,實在是厚重到讓人覺得浪費。

  「好奇?」

  坐在書桌後邊的張湯問了他一聲。

  葉無坷一邊把視線從窗簾上收回來,一邊看似不經意的問了一句:「都廷尉體寒?」

  「嗯?」

  張湯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葉無坷回到張湯書桌對面,自然而然的在椅子上坐下來:「我小時候家裡就這樣,我阿爺和我娘擔心風吹進來,就把窗子封上,還用厚厚的棉布做了窗簾,也怪我,明知道吹了風連骨頭都疼還總是忍不住的開窗往外看。」

  張湯放下手裡的卷宗,仔仔細細的看了看這個他已經不陌生的少年。

  有兩件事他很好奇。

  第一,別人進他的書房看到這般布置,最先想到的這大概是他的怪癖,而葉無坷想到的則是他是否有體寒的毛病,當然葉無坷後來解釋了一下,為什麼他會與別人想的不同。

  第二,別人進他的書房都是規規矩矩的站著,大部分人不只是規規矩矩甚至是戰戰兢兢的站著,哪怕張湯說話其實還算和善,可就是嚇人。

  葉無坷不一樣,坐下來的時候不像是來見上官的,而是來見一位長輩,而且他是真沒覺得這位被黑白兩道都譽為鬼見愁的長輩有多嚇人。

  換做別人是這樣的行為張湯可能還會有些淡淡厭惡,哪怕不厭惡也絕無可能說的上喜歡,因為別人若這樣絕對是裝出來的,故作姿態罷了,而葉無坷不是,他是真的就這德行。

  張湯把桌子上的一個盒子打開,從裡邊捏了一塊糖扔給葉無坷:「嘗嘗比你的高粱飴如何?」

  葉無坷剝開糖紙放進嘴裡嘗了嘗,搖頭:「你這不行。」

  張湯點了點頭:「可我給你吃了我的糖。」

  葉無坷:「......」

  他只能遺憾的說道:「從無事村帶來的都已經吃完了,能辦完了這次的案子我就抽空做,都廷尉可以先定下,打算要多少?」

  張湯道:「十塊就好。」

  葉無坷隨即起身,從張湯的糖罐里認認真真的數出來九塊硬糖,然後揣進他的口袋裡,張湯一開始是好奇,眼神里的意思是這個傢伙要幹嘛?片刻之後就不是好奇了,眼神里的意思是這個傢伙要他媽的幹嘛!

  葉無坷揣好糖,想著回去分一分,大家都嘗嘗,雖然不如高粱飴,但更甜。

  他見張湯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自己,這才想起來解釋:「高姑娘說禮物唯有在交換的時候才更有意義,我覺得應該在交換的前邊再加兩個字......平等。」

  張湯點了點頭:「她說的有道理,你說的也有道理。」

  然後他把面前的卷宗往前推了推:「先看看。」

  葉無坷接過卷宗的時候問了一句:「為什麼是我?」

  張湯道:「廷尉府里的人從我手裡接過任務的時候,還沒有人敢問我為什麼是他們而不是別人。」

  葉無坷道:「我不專業啊,廷尉府里高手如雲,我只是一隻菜鳥,這麼大的案子交到我手裡,都廷尉也是心大。」

  張湯:「......」

  他暗道心大的又不是我。

  葉無坷翻開卷宗看了看,片刻之後身子就坐直了,臉色也越來越差,到最後眼神里已經泛起陣陣寒光。

  江南道舊山郡楚縣境內今年遭了水患,好在是影響不大,縣衙官員請求距離百里之外的戰兵隊伍支援,又發動百姓,很快就將決口堵上了,大概有兩千畝的田地被水淹了,朝廷已經快速調撥的賑災物資。

  事情到了這的時候其實沒什麼奇怪的,地方官府反應快,戰兵反應也快,朝廷調撥物資更快,百姓的安置沒有出現任何問題。

  只有一個規模不大的村子被洪水淹沒之後,沒有一個百姓逃出來,那個地方地勢低洼,而且道路難行,洪水來的快百姓們不及轉移似乎也沒什麼不合理的地方。

  可也許是天意如此,等洪水差不多退了地方官府的人在勘驗災情的時候發現衝出來一個地坑,在地坑之中竟然有數百具屍體。

  最初的判斷是,這片地方原本地下應該就有個天然的地坑,洪水衝擊了村子,房屋倒塌,大量的水灌入地坑,把屍體也都衝進了地坑之內。

  巧合就巧合在,屍體被衝進地坑之後,應該是地基再次下沉,洪水進入地下之後,屍體留在了第一層地坑之內,導致屍體並沒有因為水災而過度腐爛腫脹。

  仵作檢查之後才驚恐的發現,所有人都不是被淹死的,而是被毒死的。

  當地官府怎敢瞞報這麼大的事,所以消息很快就傳到長安,陛下聽聞之後震怒,將案子交給廷尉府查辦。

  見葉無坷看完了卷宗,張湯拉開書桌的抽屜,從中取出一個很精緻的木盒遞給葉無坷。

  「為什麼選你,有兩個原因。」

  他把盒子往前推了推:「第一個原因是你恰好在這會兒從漠北回來了,第二個原因是......陛下親自點名要你去辦。」

  葉無坷心中一震。

  他打開盒子看了看,盒子裡是一塊金光燦燦的形狀很漂亮的徽章,葉無坷從來都沒有見過這種東西,第一反應是好看,第二反應是莊重,第三反應是好像很值錢的樣子。

  「赤旗金券。」

  張湯解釋道:「大寧的軍人,按照單次軍功的大小分為五等,第五等的獎勵是一把黑線刀以及校尉級別的俸祿,第四等是一把黑線刀一塊赤旗鐵券以及校尉俸祿,第三等是黑線刀赤旗銅券五品將軍俸祿,第二等是赤旗銀券魚鱗黑線刀以及五品將軍俸祿,第一等軍功,賜陛下親自刻名的龍鱗黑線刀,赤旗金券,從四品將軍俸祿。」

  他看了看那赤旗金券:「你可以這樣理解,二等軍功就差不多算是活著的軍人能領到的最高軍功了,而一等軍功,絕大部分都是頒給為大寧為百姓立下巨大功勞壯烈犧牲的軍人,能活著得到一等軍功的,大寧立國之後這二十年來,不超過一百人。」

  他看向葉無坷道:「赤旗金券意味著什麼,南下的路上你可以請教高清澄,你的龍鱗黑線刀還在鍛造,不過在出發之前應該能交到你手裡,從四品的俸祿,從這個月開始發。」

  葉無坷看著那金光燦燦的正中雕刻著大寧戰兵戰旗的徽章怔怔出神,張湯這樣最善於看人的人也看不出此時的葉無坷心中到底在想什麼。

  他看起來沒有那麼激動,也沒有那麼緊張,只是平靜的看著赤旗金券,可張湯猜著葉無坷可能已經握緊了拳頭。

  「陛下......為什麼會點我的名?」

  葉無坷像是自言自語似的問了一聲。

  張湯道:「我不知道陛下為什麼會點你,但我知道這麼大的案子就是一把雙刃劍,你辦好了,非但肅正國法懲奸除惡你也能名揚天下,辦不好,你要麼死在去辦案的路上,總會有人想著在半路上送你上路,要麼死在辦不好案子要去的刑場上,總會有人有辦法把你送上刑場。」

  他再次看向那塊赤旗金券,片刻後還是決定解釋一下:「一等軍功所得的赤旗金券沒有早早備下的,都是在定下之後才開始打造,就如龍鱗黑線刀一樣......就算是從你回來之前算,兵部,廷尉府,鴻臚寺,以及其他衙門都給你過了這請功的事,再奏報陛下,陛下也准了,赤旗金券也打造不出來,一塊金券,最少要用幾個月的時間精雕細琢,每一塊金券上都雕刻著立功者的名字,籍貫。」

  葉無坷聽到這的時候把他手裡的赤旗金券翻過來看了看,後邊中間位置是空著的。

  「這是陛下把留存宮裡的樣品先給了你。」

  張湯道:「這赤旗金券有很多作用,最大的作用我先告訴你......你可以把它看做是一塊免死一次的金牌。」

  葉無坷臉色又變了。

  張湯道:「現在你明白這件案子到底有多大了嗎?」

  說到這張湯拍了拍手,外邊有兩名廷尉各捧著一個托盤進來。

  張湯指了指:「鴻臚寺那邊如果你想回去就回去,但與廷尉府的官職不矛盾,廷尉府在其他衙門也有明面上的人,身兼兩職,千辦的職缺都滿著,總共十二位,沒有新的隊伍之前,就沒有新的千辦職缺,那是副千辦的錦衣,春夏秋冬的四季衣服,另外一個托盤裡,是千辦標配的各種東西。」

  說到這他又看了看門外:「外邊還有兩口箱子,你那大奎哥二奎哥實在過於.......粗大,做他們的衣服比別人用料多一倍不止,所以得裝箱,你做了副千辦得有自己人協助,除了陳大奎陳二奎之外,其他人你還可以再選幾個。」

  葉無坷俯身:「多謝都廷尉。」

  張湯若是被別人如此稱呼的時候,總是會提醒一個字:副。

  廷尉府是皇后娘娘創建,雖然皇后娘娘早就已經卸任了都廷尉的官職,可不管將來怎麼樣,現在都廷尉的官職必然是空著的。

  「高清澄會替你從廷尉府里挑選一隊人,明天你可以先來廷尉府熟悉一下他們,和高清澄商量一下,出發之前還需要什麼你儘管提。」

  張湯若有深意的看了看葉無坷:「我剛才說過了,陛下為什麼選你我不知道,我個人理解大概是和你敢一個人追著黑武世子跑一千里有關,沒有大勇氣的人做不到那樣,所以......你理解為什麼是你了嗎?」

  葉無坷點頭。

  沒有大勇氣的人,是辦不了這個案子的。

  廷尉府里高手如雲,也不可能都沒有大勇氣,之所以用一個菜鳥葉無坷,可不僅僅是因為需要大勇氣,葉無坷腦海里浮現出來一個人的影子,莫名其妙的。

  張湯沒有告訴葉無坷,也不必告訴葉無坷的一句話就是......有時候一個認死理的愣頭青,能辦正常人永遠也辦不了的大事。

  他只是又告訴了葉無坷一件和案子不相關的事。

  張湯說:「大寧立國至今,有一位了不起的人一共擁有十一塊赤旗金券,有一個和你年紀相差無幾的人,已有五塊赤旗金券。」

  他滿懷期待的看著葉無坷有何反應,這句話應該能激起少年鬥志,葉無坷則試探著問他:「如果抗旨不尊,我的意思是陛下讓我去辦這個案子,但我不想去,那肯定是要殺頭的對不對?那,我馬上就用這塊赤旗金券能行嗎?」

  張湯:「滾出去。」

  葉無坷:「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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