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
我夢見了許清。
許清好像正坐在我床沿,輕輕拉著我的手,神情無比焦急,似乎都快要哭了:「小弟,你怎麼這麼不聽話啊?你不要動手啊,動手了你就回不了家了!」
我對她說:「姐你別再講了,她那麼殘忍地殺了你,我發過誓要為你報仇。」
緊接著。
夢突然就醒了。
很奇怪。
許清死後,我從來沒夢見她。
這還是第一次。
翌日白天。
為了讓自己摒除那些雜亂的思緒,我乾脆去逛攤市。
連續下了幾天暴雨。
黃埔江的水已經上漲、泛黃。
不過,雨後的空氣非常清新。
在市場上轉來轉去,有不少人拉著我,讓我看好東西。
業內人士常把國內古玩行當比喻為一條龍,有「一頭雙眼,一膽五爪,龍騰朝海」的說法。
一龍頭專指京都。
雙龍眼為豫省鄭市、陝省西市。
一龍膽為金陵。
五條龍爪分別杭市、成市、武市、濟市、烏魯市。
海則是魔都。
魔都在古玩市場的地位不高,但這裡經濟發達,銷貨額大,國內四方古玩匯聚於魔都,呈龍游海之勢。
尤其拉洋片,國內無出魔都其右。
這也是老司理將魔都作為其古董王國重鎮的主要原因。
如果魔都的卡點被拔除。
老司理估計要睡不著覺。
大家可能會對五龍爪當中的烏魯市感到好奇。
這地方經濟不發達,古玩也不多,但其歷來為西域古玩中心,作為五龍爪之一,有兩個重要原因,一是和田玉產自疆省,二是西域東西往往少而精,但凡出土了一項寶貝,幾乎都是重寶,價值比較高昂。
在市場上,我倒見到了一方灰撲撲的硯台。
這是龍尾硯。
龍尾硯其實也叫歙硯,四大名硯之一。
因產地在婺源與歙縣交界處的龍尾山(羅紋山)下溪澗而得名。
歷史上很多文人都喜歡龍尾硯。
蘇東坡曾評為「澀不留筆,滑不拒墨,瓜膚而縠理,金聲而玉德。」
眼前這方硯台材質不錯,但雕工一般,旁邊還有一個小缺角。
缺角不像是磕碰形成。
倒好像是雕刻過程中雕廢了。
關鍵在於。
上方有題跋小詩。
老樵臥白雲,修柯不以斧。
笑拾泰山松,拄之下樑父。
落款為「尚左生」。
收藏硯台,其主要價值體現在是否為名人硯。
硯台即便一般,但如果你說這玩意兒是唐伯虎用過的,那就價值萬金。可若不是名人所用,再好的紋理,其實也就賣個本價。
攤主見我盯著硯台看,抬頭問道:「小哥,儂喜歡這方硯台?」
我點了點頭:「怎麼賣?」
攤主撓了撓頭:「龍尾硯,收來就已經缺角了,不講價了,儂給一萬好伐?」
這玩意兒市場價值最少七八十萬。
蓋因上方「尚左生」幾個字。
很少人知道尚左生是誰。
但若提起揚州八怪,大家耳熟能詳。
其實尚左生就是揚州八怪之一,高鳳翰,清代著名書法家、畫家。
高鳳翰五十五歲之時,因為右手病廢,開始用左手寫書畫,給自己取名為尚左生。
用左手寫之後,反而形成了獨特蒼辣高古的隸書書法風格,在書畫界享有很高的地位。
他還有一個愛好,喜歡收藏硯台、雕刻硯台,據說生平所藏硯台達千餘方,還著有《硯史》一書。
九兒姐教我的時候,不要求我背太多名人詩詞,但對名人雅號、別稱、性格怪癖以及奇聞異事,要求強記。
現在看來,她真是聰明到了極點。
有著名人本名題跋或者印章的,早就已經被人收藏差不多了,往往就是這些不為認知的東西,像明珠一樣,還遺落在世間。
這方龍尾硯的紋理很好,但雕刻卻缺了一角。
我甚至可以猜測,這是高鳳翰親自雕廢的一方硯台,流失在了世間,很有可能就是他右手病廢之後,用左手雕刻不大方便,弄壞了。
否則,以他的雕工,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以前文人或工匠大師,有一個非常顯著的特點,自己寫廢的書畫、做失敗的瓷器或者當時喜歡後來卻看不順眼的玩意兒,一般會丟掉或者砸掉。
這類東西。
在古玩行當叫做「仙遮臉」。
意思神仙的臉上長出了痘痘,不好意思見人,拿袖子擋住了臉。
非常有趣的一個比喻。
不要小看仙遮臉。
這些東西有些時候比完整的古玩價值還高。
因為名人仙遮臉作品太稀缺。
我回道:「雕廢了。」
攤主說道:「所以我才開一萬塊呀,儂是不曉得哦,以前人家來看過,說這龍尾硯質地很好,如果不是雕壞了小角,至少要五萬起步!」
我還是那句話:「雕廢了。」
攤主都無語了:「……給儂降一千,九千拿走好伐?」
「雕廢了。」
「儂是複讀機哇?老雕廢雕廢的,古玩哪裡有十全十美的,維納斯胳膊少了,那不也是世界著名雕像!」
「雕廢了。」
「……」
等他解釋了七八遍,我連續重複說了七八次雕廢了之後。
攤主終於勃然大怒,將那方硯台塞我手裡:「三千拿走!再說那三個字我怕是要打人了噢,以後你別來了!真是氣死人了!」
我付了三千塊錢,將硯台帶走。
仙遮臉我打算賣給顏小月的同悅古玩。
狠狠敲她一筆。
想到這事我就開心。
離開了攤市,我專門去了一趟百貨商場,買了一個強紅外夜視功能的望遠鏡、一個國外進口高光礦手電、一張魔都地圖。
賣手電的店主告訴我,這東西千萬不要對著人的眼睛照,十幾秒容易亮瞎。
這高光手電比現在汽車的led強燈還亮,一般用於大型礦山使用,在當年算是國外來的稀罕貨。不過,現在已經不允許用了,下礦正常都用光線相對柔和的探照燈。
有了這幾樣東西,只要陸小欣按計劃去追瘋蟲,足夠了。
到了傍晚。
夏禧告訴了我消息。
分別是賞珍會地點,瘋蟲關押地點。
我拿著地圖,在上面畫了一條線路。
出去租了一輛性能超好的跑車。
自己獨自開著車,來到了橋邊。
瘋蟲被控制的地點是郊區。
瘋蟲如果要逃跑,必然會開著車,通過這條橋。
因為過橋之後,有高速、國道、鄉村小道……
如果他往反方向走,那頭正在修路,他根本逃不了。
賞珍會的地點,離瘋蟲的關押之處,僅僅兩三公里距離。
陸小欣要追瘋蟲,也必須要經過這座橋。
當然。
哪怕是中間突發變故,改變了路線。
我也不擔心。
因為夏禧完全知道陸小欣往哪裡追去了。
我的位置並不太遠。
只要她出來了。
以這輛跑車的速度,她絕對插翅難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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