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我準備動手的時候。【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突然見到老司理的身體顫顫巍巍,似乎正在極力穩住自己的身形,原本蒼涼但有韻味的京劇嗓音,變得更加嘶啞,慢慢的竟然開始唱不出來了,只剩下嘴巴在一張一合。
他的鼻腔、嘴巴、眼睛、耳朵開始往外溢出大量的血。
血與雨水交雜。
從頭部淌下,滑過中山裝,淌過褲子,開始流落在地上。
地面的血水四散暈開。
如同一副美麗的潑墨畫。
他選擇了自了!!!
剛才我喝了一口茶。
他也喝了一口茶。
但他在喝茶的時候,將之前茶杯里的茶湯給倒了,轉過身去,用旁邊的水清了一下茶杯,再從茶壺裡倒出新茶湯來喝,喝完之後,他說話的聲音頓時像老了十歲一樣。
毫無疑問。
東西就在他轉身清杯子的時候故意放的!
這選擇讓我詫異無比。
老司理是罪惡之身,但他是一代梟雄,竟然會選擇這種方式了結自己,維護最後的尊嚴!
我站著沒動,任憑雨水澆身,冷冷地瞅著眼前這副超出預設之外的場景。
一曲《走麥城》!
老司理借喻自己為陷入絕境的關二爺,為自己高歌送葬!
拋去身份不正,他是符合這曲子的。
在相柳,老司理在海老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很二爺!
幾十年的古玩江湖摸爬滾打,設局破局所向披靡,很二爺!
身後傳來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殺顏良誅文丑不費吹灰力,屠秦琪戮蔡陽只在反掌間,單刀會東吳千軍心驚膽戰,淹七軍北魏萬馬魂魄歸天……」
回頭一看。
夏禧來了!
他渾身被雨澆得濕透,身上、鞋子上全是泥。
顯然是從外地匆匆忙忙趕過來。
這也很夏禧!
以他的智商,無論我怎麼隱瞞自己的目的,夏禧是有能力發現破綻的,他趕過來是預料之內的結果,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但這確實有點太快了!
這也是我之前雖然發現了種種疑點,但一直強忍著讓老司理這顆腫瘤繼續存在的原因,更是我一接到三黑子打來的電話,瘋了一樣往甘孜奔襲的原因,因為我必須要搶在夏禧的前面。
夏禧神情無比痛苦,走得並不快,一步一步,嘴裡的唱腔開始變得嗚咽,眼睛泛紅,流出了淚。
淚水伴隨著雨水。
顯得他臉龐一陣迷濛。
老司理聽到了聲音,轉過頭來,見到了夏禧,咧嘴笑了。
由於他牙齒上全是血,笑起來非常瘮人。
夏禧淌著淚,走了過去,雙手顫抖,扶著老司理的肩膀。
「……且待關某,破重圍搬救兵……」
唱到了這一句。
夏禧已經哽咽到徹底唱不下去,整個人情緒處於崩潰的狀態。
破重圍只是唱一唱而已。
英雄如關二爺,麥城之敗尚且被斬,更遑論如此罪惡的老司理!
老司理無比艱難地伸出了手,輕輕地放在夏禧地臉龐旁邊,滿臉慈愛。
這神情騙不了人。
一種父親臨終前對兒子的萬分不舍和無限疼愛。
老司理的嘴巴一張一合,似乎想說話,但他的嗓子已經被藥侵蝕太嚴重了,連續張了幾下,沒說出來,到最後,他似乎用盡了全身最後的力氣,講出了幾個字。
「小夏……這局……你贏了……」
夏禧哽咽著回道:「我贏了,但也輸了……」
老司理笑了笑,替夏禧抹了抹眼淚。
這對白非常詭異。
當時我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直到後來。
我才知道了其中的含義。
夏禧的人生經歷,註定了他內心的煎熬與矛盾。
他是四君家的後人,且向來以十九路軍英雄之後自居,老司理害死過他的姑姑,無論是基於個人還是文化信仰,老司理都是夏禧不共戴天的仇人。但老司理撫養了他,傳授了他技藝,視他為己出,在他的內心深處,對老司理存在一種對長輩一般的情感。
兩種狀態在夏禧心中反覆糾纏。
風雪關帝廟之前。
夏禧曾無比痛苦地與老司理定下了一份生死賭約。
「今日金蠶脫殼局,我來幫你做成,讓你活下去,以報十幾年傳道授業之恩!但你一生累累罪行、罄竹難書,日後蘇塵若能破了此局,你得死!」
老司理回道:「老夫縱橫古玩江湖一生,如今大勢已去,天地已無容身之處,你、我傾盡全力,謀此良局,若最終依然會敗北,證明無人能逃出世間之乘負。如真有那天,老夫願賭服輸,該了必了、絕不留戀!」
事後他們曾有過猜測。
老司理認為,憑自己在古玩江湖戎馬一生的經驗來看,風雪關帝廟之局,應無任何漏洞。
夏禧心中矛盾、憂心忡忡,感覺遲早有一天此事將敗。
老司理問他原因。
夏禧只回了一句話:「邪不壓正!」
這場生死賭約。
終於在今日到來了。
這就是為什麼剛才老司理對夏禧說「你贏了」的原因。
而夏禧說自己贏了、也輸了,實則了最終他贏了賭約、仇恨與信念,卻輸了情感。
雨一直下。
夏禧想將他往地面上扶,讓他坐著,會舒服一點。
老司理罷了罷手:「老夫……要站著……」
他要站著死!
夏禧只得扶他站著。
老司理呼吸無比急促,身子開始發軟,眼皮耷拉下來,慢慢地,他頭倒在了夏禧的肩膀上。
一動不動。
從風雪關帝廟的假死,到如今高唱關二爺《走麥城》真死。
詭異的輪迴!
夏禧將他放倒在地上,開始給他擦臉上的血,用手當梳子替他整理好滿頭銀髮,再用旁邊的清水,拭去他衣服上的血跡……
他做得非常認真。
晚輩伺候百年離去的長輩那種。
一代梟雄老司理。
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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