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虎神將有多雷厲風行，周拯算是見識到了。

  幾分鐘前剛談完，東北寅虎贊一聲痛快；

  周拯現在已經被迫收拾行李了！

  這速度之快，讓肖笙等人都來不及再多考慮，

  「我也跟你去啊，」肖笙一把摁住周拯的背包，「班長你一個人去咋能行，多少也要有個人在旁邊照應，我夠機靈啊！」

  周拯笑道：「做臥底又不是啥好事，人太多反而不好隱蔽。」

  李智勇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框：「實際上，大部分獲得成功的間諜戰鬥，都是小組合作的成果。」

  月無雙在旁一個勁的點頭。

  周拯卻是早已想好了說辭：

  「我的建議是，你們繼續在家修行，不要耽誤了自身修行進度。

  「剛才寅虎神將不是說了嗎？進入那裡之後，想要完美隱藏，連靈氣都不能吸納。

  「而且我是帶著任務去妖都，並不只是要去找機緣、找自己的道，還要去幫復天盟收集情報，人多確實很難隱蔽。

  「智勇，你說呢？」

  接收到周拯投來的求救信號，李智勇緩緩點頭，笑道：「我們去確實幫不上什麼忙，不過班長，一樓快吵起來了。」

  「什麼情況？」

  幾人好奇地湊去樓梯口，朝一樓餐廳巴望。

  他們能看到籠罩餐廳的隔音結界，以及在那薄薄的結界後，正與寅虎神將不斷爭辯的冰檸。

  周拯還是第一次看到吵架的冰檸老師，莫名有點心虛。

  「我去聽聽。」

  周拯翻身跳下樓梯，輕手輕腳地蹭進了隔音結界。

  寅虎神將那大嗓門正嚷嚷著：

  「你去干哈！你去了能幹哈！萬一你被發現了，群妖圍攻把你留那燉了！那群瑤池女仙能把我吃了你信不！」

  冰檸俏臉冰寒：「我若不去，如何封禁青元大王？」

  寅虎神將怒道：

  「這話明顯是那小子在吹牛皮！

  「他一個四大真人傳信、五行星君來訪、觀音菩薩都來關照一下的大神轉世，我敢管他嗎我！剛才就是給他個台階下！

  「你自己說，你跟青元大王同歸于禁了，青元大王手下幾百個妖將怎麼對付？」

  「周拯並非是在吹噓，」冰檸直視寅虎，「那日截天三煞之二，便是我與他聯手封禁，他若開啟前世靈力，未必不能帶我與被封禁的青元大王逃脫圍捕，如此就可直接擒拿一路妖王，扭轉當前戰局之被動。」

  寅虎張張嘴，突然有點啞口無言。

  周拯：我剛才真的是在吹牛皮。

  寅虎神將道：「你這說得輕巧，能有幾成把握？」

  「這只是行蹤暴露之後的備用計劃。」

  「你還要鎮守東海十二城！海里的妖魔剛好被你冰道克制，你去那邊湊什麼熱鬧！」寅虎神將大手一揮，「反正我不批！」

  冰檸澹定地拿出一枚玉符，開啟其上的禁制，緩聲道：「兔姐，寅虎神將在藍星有次喝醉……」

  嗖！

  周拯眼前光影亂閃，還沒看清什麼，那枚玉符已被寅虎神將搶走，退去了餐桌另一端。

  「幹啥玩意！動不動就喊你兔姐兔姐……你，你先讓我考慮考慮。」

  言罷，這神將拉開座椅，面色陰沉地坐了下去。

  旁邊嘯月飛了過來，狗腦袋撞了一下周拯的褲腿，對冰檸那邊拱了拱鼻子。——鳳童之前走了，也只有讓周拯試著勸勸。

  周拯會意，立刻向前，正色道：「老師，我覺得你還是……」

  冰檸抬頭看向周拯，嗓音雖清冷，卻帶著幾分熱切。

  「你我聯手，自可戰青元。」

  她當真了！

  「行了，我重新部署。」

  寅虎神將把那枚玉符隨手碾碎：

  「既然要派出天仙，那就直接干一票大的！在青元妖都搞一次大陣仗！陰他們一手！

  「現階段不建議你們行動，要先造勢，再等時機，還要收集更多的情報，創造完美的隱藏身份。

  「另外，你們兩個都要進行培訓，臥底可不是誰都能幹的，你們看過藍星那些臥底的電影嗎？」

  周拯沉吟幾聲：「逃學威龍算不算？」

  「我！你去妖都搞笑嗎？」寅虎神將明顯是想爆粗口。

  冰檸道：「未曾看過。」

  「這幾天都給我惡補一遍！」

  寅虎神將一拍桌子，氣呼呼地站了起來：

  「這叫啥事啊這，莫名其妙就要開始一次大作戰，你們兩個七天後來前線報導！我親自培訓你們！」

  言罷，這神將轉身跨步，還沒走到門口，身體就炸成一團土黃色的氣息，融入了院內的草坪。

  冰檸嘴角微微上揚，扭頭看向周拯，俏臉閃耀著光亮，目中划過少許冰藍色神光。

  「若有機會，定要擒拿青元大王。」

  周拯只能含笑點頭。

  啊，認真起來的冰老師，也挺有魅力。

  ……

  周拯完全沒想到，冰檸老師竟然會橫插一腳。

  他本來都計劃好了。

  前面利用復天盟的資源和渠道，自己偷偷熘進那個青元妖都。

  那裡不是現代化都市嗎？

  不管妖族在那裡搞什麼么蛾子，只要那裡的環境跟隆辰市差不多，還是以人類社會為主體，周拯從小在灰黑邊緣摸爬滾打積攢下的人生閱歷，就必有用武之地！

  他計劃先迅速適應妖都的環境，讓自己生存下來，再一步步擴大活動範圍，去找太上老君這位巨老所說的機緣；在自己生存沒有壓力的前提下，順便去幫復天盟收集情報、刺探軍情，回報前期復天盟給的資源。

  所以，無論是帶小隊裡的誰過去，周拯都沒有把握保護好他們。

  現在好了，問題直接升級！

  不再是李智勇幾人是否要跟著自己去妖都了，冰檸老師這位大天仙，已經確定要跟他一起行動了！

  而且目標直指青元妖王！

  去人家地盤，抓人家大王，而且這妖族大王的境界還是金仙境，這樣的構想是不是過於理想化？

  青元大王除非是個憨憨，不然怎麼可能讓他們倆得手嘛！

  當然，冰檸老師也並非失去了理智；

  去抓青元大王，只是他們行蹤暴露後的備用計劃。

  可這種情況……

  周拯抬頭看向窗邊單人沙發處，正端著一杯香茗慢慢品味的冰仙子。

  膚白貌美氣質佳，走哪都是人人夸。

  想要低調多不易，十八妖王皆仇家。

  周拯可是清楚記得，冰檸上次不穿這般復古冰藍長裙、換上了家居服的樣子。

  這絕不可能低調隱蔽的嘛！

  『再勸勸吧，總不能真把冰檸老師帶到溝里去。』

  周拯心底如此念著，開口道：「老師？」

  「要看新的臥底電影嗎？」

  冰檸放下那精緻的烤瓷茶杯，一雙妙目流轉仙光，已是做好接納信息的準備。

  「啊，不是，」周拯道，「咱們出去走走吧，我想著，過幾天就要去妖都，去跟福伯告個別。」

  「也好。」

  冰檸微微頷首，正色道：「若說修行鬥法，我可暫為你師；但在這般凡塵之間生活，我卻要從頭開始修行，這幾日需你多指點。」

  「老師您客氣，客氣了。」

  周拯擦了擦額頭虛汗。

  他出了門才意識到，跟冰檸老師單獨相處，也有一種莫大的壓力。

  別墅門口，三人一貓靜靜地站在那，各自抱起胳膊，表情不一而論。

  「你們說，」月無雙滴咕道，「班長是開心冰老師跟著呢，還是不開心冰老師跟著？」

  李智勇分析道：

  「冰檸老師同去，有好處也有壞處。

  「好處是兩人配合互為照應，且擁有在妖都逃生的能力，甚至有一線希望擒拿青元妖王。

  「壞處就是，冰檸老師其實並不適應俗世生活，她一直在觀察俗世罷了，很容易露出破綻。」

  肖笙嘿嘿笑著：「哎，你們說，冰仙子有沒有可能跟咱班長，嘿嘿嘿，擦出點火花什麼的？」

  「哎呀！」月無雙罵道，「你這人怎麼滿腦子都是齷齪事！班長對冰檸老師只有尊重！而且班長都有瑩瑩了！」

  肖笙聳聳肩：「這有啥的，天庭強神都有很多仙子仰慕，又不是什麼大事。」

  靈沁兒輕吟幾聲：「也不知道，上面還需不需要潛入妖都的靈物。」

  三人齊齊看了過來。

  靈沁兒若無其事地解釋著：「我的命可是綁在他身上，與其在這提心弔膽，還不如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

  她小手輕輕攥拳，小臉上滿是『狠勁』。

  「對啊，你可以走靈物這條路混進去，」肖笙滿臉遺憾，「我現在跟冰仙沒有什麼可比性，只能抓緊修行，等我恢復天仙實力了，非要跟班長一起封遍藍星十八路妖王。」

  月無雙哼道：「等你恢復天仙實力，班長肯定已經平定藍星了。」

  「嗨！你非要跟我作對是不？」

  「誰稀罕理你，修行去了。」

  李智勇輕輕挑眉，注視著周拯與冰檸漫步遠離的身影，並未再多說什麼。

  ……

  去看福伯之前，周拯去了一趟公墓。

  半路買了幾支康乃馨，買了兩疊黃紙、三株金銀寶香，在院長墓碑前靜靜坐了一會。

  因為老君法旨而有些激盪的心神，漸漸寧靜了下來。

  「唉。」

  周拯輕笑了聲。

  老君指路也好，紫微星君贈禮也罷，其實都並非是為他這個名為周拯的小修士；為的是大天尊留下的算計，為的是他前世的身份。

  周拯已經隱隱明白了老君的話。

  悟己道，悟的應該是這一世名為周拯的自己，該去走的道。

  只有掌握了自己的大道，才可擺脫大天尊的安排，才能擁有真正的『選擇權』。

  冰檸在旁擺弄著一隻玉符，清冷的聲線鑽入周拯耳中：

  「需要幫你查一下此墓主人的身後情形嗎？」

  「這也能查？」

  「嗯，」冰檸道，「入仙籍之後，都可調用部分天道權限，根據你職位、天道序列高低，決定權限的多寡。」

  周拯問：「天道不是完蛋了嗎？」

  「前些年一直無法感應天機，但十幾年前，準確來說，應該是二十五年前，天機再次可以被普通仙神隱隱感知。」

  冰檸手中玉符輕輕閃耀光亮，已是道：

  「她已順利輪迴轉世，因此世積累的功德較多，生死簿上勾畫出的新生軌跡無病無災，屬福氣之人。」

  「那就好。」

  周拯笑了笑，又問：「這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幾點功德，」冰檸收起玉符，「不值一提。」

  「那也不能讓您白破費，」周拯笑道，「老師您不是想學怎麼在凡俗生活嗎？」

  「嗯。」

  「走，」周拯晃了晃大拇指，「今天學生請客，帶您擼串、唱歌、逛商場。」

  冰檸玉面露出一二不解：「為何要唱歌？」

  「說順嘴了，就是我們年輕人常去的娛樂活動。」

  「嗯，自可帶我。」

  「那等吃完東西，我喊他們幾個過來？反正開包廂都是花一樣的錢，吃飯不帶他們就能省一筆！」

  冰檸微微頷首，又取出一枚玉符，寫下了幾段文字。

  ……

  一個月後。

  「呼——」

  陰暗狹窄的菱形『艙室』中，周拯靜靜盤坐，調整了幾下呼吸，抬手握住了腦門旁的兩隻把手。

  冰檸靜靜坐在他前方。

  兩人各自穿著修身的黑色法衣，這法衣能讓他們短暫隱藏身形。

  周拯此刻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顧好自身；

  冰檸握持一枚操控玉符，那是催動他們所乘寶舟的『控制儀』。

  他看一眼時間，已是晚上十點半。

  冬、冬冬！

  封閉的寶舟被人輕輕敲了幾下，寅虎神將的嗓音傳來：「出發吧，路上小心。」

  冰檸微微抿嘴，那雙冰藍眼眸無比閃亮，手中玉符輕輕震顫。

  嗡——

  嘩——

  周拯感覺自己在騰空而起，隨後便是激盪的水聲。

  此刻他還能放出靈識，立刻朝著左右探查；寶舟在水流中迅速下沉，沿著河床逆流而上，並未留下半點痕跡。

  為了今晚送他與冰檸進入妖都，復天盟提前準備了一個月。

  復天盟率先放出消息，說眾仙對妖都的存在很不滿，有意要發起針對青元大王的偷襲。

  青元大王立刻加強戒備，妖都外圍瘴氣再次擴張百多公里，附近新增十多處妖兵兵營，一幅嚴防死守的架勢。

  緊接著，雙方在邊界摩擦不斷。

  妖都儼然成了復天盟的肉中釘、眼中刺，頻繁發起對青元大王的擾襲。

  而另一邊，因為復天盟『炒作』妖都話題，青元大王在十八路妖王中的威信水漲船高，已有半數妖王私下裡找過青元大王，說今後共進退、同患難。

  除卻這般造勢，復天盟還放緩了對妖都的探查，一個月未派出新的靈物潛入青元妖都。

  如此一來，青元妖都的防備變得外緊內松，算是給周拯他們潛入打好了基礎。

  這些依然不夠。

  寅虎神將看似大大哈哈，但本身耐性確實不錯。

  『培訓』完周拯與冰檸後，寅虎神將又多等了半個月。

  一直到兩天前，幾路妖王的聯軍開始在前線匯聚，青元大王再次策動攻勢，寅虎神將這才下令行動。

  整個臥底計劃，只有寅虎、冰檸與周拯三者參與。

  一切信息都是寅虎直接傳遞，潛藏在妖都內的靈物，也是由寅虎親自調動，不需任何真仙、天仙配合。

  晚上十點三十六分。

  這艘梭形寶舟順著地下河與河床交匯口，逆流潛入地下河中，通過西南地域四通八達的地下水系，快速接近青元妖都所在範圍。

  任何現代化都市，都繞不開地下排污系統，這就是他們突破的門戶。

  雖然略有味道，但勝在比較安全。

  寶舟內，周拯再次整理著前方信息，給小魚發去一條消息說自己要長時間閉關，隨後關閉手機，用法力包裹幾層，放入脖子上的項鍊內。

  這條項鍊是特別處理過的儲物法寶，功用很不錯，不知解開手法之人，就算是天仙，也只會覺得這是一條普通裝飾物。

  缺點是，其內存儲空間很小，周拯只是將自己的儲物護腕、戒指、手機放入其中，已近乎裝滿。

  為了隱蔽性，也為了隨時應對危險，周拯並未再封禁自己的靈力，手腕處也沒了還算拉風的三道印痕。

  一切都為了，妖都尋己道。

  「不用緊張，」冰檸輕聲說著，「前路都已經安排妥當，相信神將。」

  周拯應了聲，閉目凝神。

  晚上十一點零五分，寶舟開始降低速度，冰檸對周拯打了個手勢，隨後收起寶舟，掐起避水訣。

  兩人同時融入地下河水，宛若兩隻氣泡，飄向了一處向外流淌清水的地下管道。

  前線，復天盟中軍大營。

  金色光芒閃爍環繞，凝成了寅虎神將那魁梧的身形。

  帳內十多道身影直直站起。

  寅虎緩聲道：「各位，今日干他一炮！試一試妖都的水有多深！各部可準備妥當？」

  「稟神將！我部已在正面部署，隨時可發動奇襲！」

  「稟神將！天基系統隨時待命！」

  「稟神將！我部數百修士已接近妖都邊緣，順利繞過了對方防線！」

  「神將，本次要趁亂塞入妖都的十八隻靈物，已分散安置在妖都外圍各處。」

  「好！」

  寅虎大手一揮，身周殺氣滾滾，面容展露虎相！

  「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