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武氏進府

  回到房府,盧氏正在大發雷霆,當聽到老爺將二郎狠抽了一頓鞭子然後押解進宮請罪之後,氣得她差點沒昏過去。這個老東西,這是要大義滅親嗎?

  老娘不在家,你這是要翻天?

  待得見到兒子回府,看到那皮開肉綻的傷處,以及那一張痴痴呆呆生無可戀的臉孔……盧氏眼淚刷的一下就下來了。

  她有三個兒子,老大房遺直正直忠厚,性子卻有些清冷,說白了就是有些書呆子氣,但是自小懂事,並不讓人操心。老三房遺則剛剛七八歲,正是人憎狗厭的年紀,盧氏一見他就腦仁疼,可是這孩子聰明伶俐,先生教的東西一學就會。

  只有這個老二,讓她操碎了心。

  性情木訥不喜交際不說,腦子也不大好使,詩書禮儀都是得過且過,整日裡都臆想著上陣殺敵……房家是什麼樣的人家,怎麼會讓兒子去戰場上廝殺博功名?

  現在不是開國之初了,需要拿人命搏前程,房玄齡深受帝恩,依舊夙夜不寐、一心國事,為的不就是一個封妻蔭子、家族傳承?

  有老房的功績在那兒擺著,子子孫孫自當受用不盡,何用一個嫡子去賣命?

  好在天可憐見,二郎墜馬傷了一回,性情也是有些變了,不再終日混跡在演武場,也不再耍刀弄棒,雖說惹禍的本事漸長,可在盧氏看來,越能惹禍的孩子將來越有出息……

  這回應該安心了吧?

  非也!

  好景不長,這熊孩子惹的禍是一次比一次大,也就罷了,居然連男兒漢的根本都給忘了,千嬌百媚的美嬌娘不喜歡,反而喜歡男人……

  盧氏嚎啕大哭,心裡積壓的鬱悶一朝釋放,再也控制不知情懷。

  老娘的命咋就這麼哭哇……

  這一哭,把房家哭得回過神來,大驚道:「娘,您這是咋啦?」

  盧氏能說啥?

  說「都是被你這個混蛋氣得,好好的爺們兒不當,非得去當兔子」?

  這話不能說,打死也不能說,說出去兒子就沒法活了,只好忿忿的說道:「被你爹氣得,那老東西怎麼沒見?」

  房家無奈,這旁邊這麼多人呢,好歹給老爹留點面子,張口閉口老東西,實在是不妥……

  不過這話只能心裡想想,萬萬不敢說出來,這要是說出來,一準兒衝著自己就來了,自己這位便宜老娘,那潑辣勁兒絕對不是蓋的……

  「爹留在宮裡了,有事情要辦。」

  「哼!算他識相,若是現在在這裡,非得揪光他的鬍子不可!打兒子有這麼打的嗎?」

  說著,就見到後邊還有一群人,人群里還抬著一個擔架,擔架上躺著一位宮女打扮的女孩子,正掙扎著起身,躬身給她道了個萬福,柔柔弱弱的說道:「奴武媚娘,見過主母。」

  盧氏有些愣神:「免禮,免禮……你這是……」

  便有一位內侍走上前,施禮說道:「好叫房夫人知道,此女乃是陛下欽賜於貴府二郎的貼身侍女。」

  盧氏狐疑的看看臉色蒼白的武氏,見得此女體態窈窕、面容姣美,只是膚色蒼白,額頭緊緊的纏了紗布,隱有血跡滲出,像是受了什麼上,便說道:「即是陛下欽賜,怎可還在院子裡受涼?來人啊,趕緊的攙扶五姑娘安置下來,請府里的郎中為姑娘診治一番,我瞅著這臉色不大好啊。」

  武氏趕緊再次萬福行禮,口中說道:「多謝主母,奴不礙事的……」

  盧氏卻擺擺手,不容置疑的說道:「讓你去你就去,即是陛下將你賜予二郎,自應保重自己的身體,否則如何能照顧好二郎?」

  武氏只好答應:「諾。」

  便被府中侍女領著去安置了。

  那幾名內侍趕緊說道:「奴婢等這就回宮交差。」說完,狗攆兔子一樣飛快的跑掉。

  不怪他們跑得快,實是先前有些心驚膽戰,生怕盧氏發飆遷怒於他們,差使辦不成,回去可是要受罰的。

  至於盧氏為啥發飆,那還用說吧?往事歷歷在目啊……

  當初陛下見到房玄齡勞苦功高,房中卻只有一房正妻,妾室侍女全無,便賜給他兩名美人。卻不料房夫人大發雷霆,將陛下好一頓數落,氣得陛下將一罈子醋賜給她,卻說是毒酒,揚言若是不准房玄齡納妾,就將她賜死。

  放在別人身上,哪裡有不乖乖就範的?且不說帝王一怒不可抵擋,但說為了丈夫納個妾就捨出一條命,哪裡有這麼傻的人?

  可是誰成想,這個房夫人還真就跟陛下卯上了,二話不說,一罈子醋喝了,陛下徹底傻眼……

  陛下賜了兩個美人給房玄齡,房夫人就以死相脅,抵死不從,現如今賜給他兒子一個侍妾,雖說不至於玩命兒,但是大發雷霆是肯定的吧?

  誰知道居然沒啥反應……

  內侍們這才明白,和著房夫人這是雙重標準啊,兒子滿山放火可以,丈夫點盞油燈不行……

  可憐的房相,悍妻如此,嗚呼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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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邊廂,武氏起初也是心裡揣著個兔子似的,忐忑不安。

  「醋夫人」的大名,整個長安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自己被皇帝金口賜予房俊,誰知道房夫人對自己會是個什麼態度?別人或許會顧及於陛下顏面,但是這位盧氏嫡女、醋勁兒沖天的房夫人才不會管那個。

  想想自己多舛的命運,武氏不禁黯然神傷……

  受不住兄長的冷漠欺凌,咬著牙進入禁宮,夢想一朝飛上枝頭徹底改變命運,卻不料險些身死於掖庭宮。對於深宮大內的陰暗腌臢、狠毒陰戾,武氏心有餘悸。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座冰冷無情的宮殿裡能堅持到什麼時候,就算堅持住了,又得忍受多少冷酷多少陰謀多少折磨,那個時候的自己,是不是也會變成跟他們一樣冷漠狠毒?

  她不甘心,不服氣,可她害怕自己最後變成那樣的一個人,那樣的她,跟家裡的兄長、跟那個胖得讓人噁心的女官有什麼區別?

  好不如死了乾脆……

  雖已抱著必死之心一怒撞石,但是當聽到自己被賜予房俊的時候,武氏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竊喜的。

  儘管房府二男的名聲不怎麼好,但總算是脫離了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心底一陣輕鬆。

  但是隨即,武氏又隱隱有些不甘。

  自己好歹也是功臣之後、國公之女,現在居然要委身一個不識文墨、粗鄙不堪的夯貨為妾?

  難道,這就是自己的命?

  廂房裡,武氏死死的咬著自己毫無血色的嘴唇,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光芒閃閃。

  女人怎麼了?

  妾室怎麼了?

  深宮也好,房府也罷,我武媚娘就是不服氣,憑什麼我就只能被人欺負,只能被人冤枉,只能被人像小貓小狗一樣送人?

  我武媚娘就不信,男人能幹的事兒,女人就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