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文豪?棒槌!

  房俊不是什麼文豪,政治手腕、處事方法這些都可以後天培養慢慢學,但文學天賦卻是學不來的。

  然而他心裡叫苦,旁人卻哪裡知道?

  一眾兄弟姊妹駙馬王妃鼓掌起鬨,氣氛一時之間很是熱烈。有關於長樂公主與房俊的「緋聞」早已不知傳了多久,市井坊間繪聲繪色,便是這些個親王公主們,亦是好奇得緊。

  這兩人到底有沒有私情發生,無人知曉,但是從旁圍觀,去可以肯定曖昧定然有那麼幾分。

  大唐風氣開放,李唐皇族更是視「禮法名節」如無物,只要不是自己的婆娘偷漢子,其餘的事情都能夠懷著一顆「樂觀」的心態去面對。

  長樂公主清麗出塵、蕙質蘭心,如今更是「和離之婦」,而房俊少年英雄、當世人傑,這兩人發生一些私情,非但無人譴責,甚至喜聞樂見,以為閒聊佐酒之談資。

  若是當真玉潔冰清,發乎於情止乎於禮,大家才會感到失望……

  ……

  長樂公主素來矜持,平素與房俊若是地底下碰見,都會想法設法的避開,以免旁人誤會,更怕房俊誤會,若是這廝死纏爛打糾纏不休,自己當真不知怎麼辦才好……

  不過近日是她的壽誕,心情難免雀躍,又飲了幾杯酒,血液加速情緒便有些高亢,兄弟姊妹們這麼一起鬨,使得她心中難免受到感染,一雙妙目水盈盈的盯著房俊,希望他能夠「妙手成章」,作出一副流傳千古的佳作,使得今日之宴會能夠成為一段佳話。

  當初那一篇《愛蓮說》,她可是字字句句都記得清清楚楚呢……

  身旁的高陽公主亦是興起,這位殿下一張小臉兒興奮得發紅,撫掌之時露出一截兒欺霜賽雪的皓腕,大呼小叫道:「郎君當好生斟酌,非得要作出一首『暮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那樣的才行!」

  《青玉案》一出,世間再無上元歌頌花燈之詞,早已被士林中人推崇至無以復加之地位,在五言七律大行其道、詩餘只被視為小道的大唐,卻公認這一首詞乃是千古佳作,上元詞中,幾乎不可逾越。

  可是這首詞乃是當年房俊送給高陽公主的定情之詞,其中這一句「眾里尋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早已被當做男女情詩之中的極品,如今高陽公主叫囂著要房俊再做一首這等詞出來,難不成是暗示想要與長樂公主效仿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不成?

  長樂公主秀面染紅,嗔怪的打了高陽公主一下,埋怨她胡說八道,眼眸卻依舊時不時的瞟向房俊,心中滿是期待……

  眾人更是怪叫連連,興奮得直拍桌子。

  李泰這時正好走進來,聞言亦是興奮,他才不在乎什麼皇家名譽呢,只要自己的妹子願意,能夠感到快樂,與誰有點私情有什麼大不了?若是他當了皇帝,長樂想要嫁給房俊,那就讓她嫁!

  名聲這等身外之物,如何抵得上自己活得舒坦?

  李泰坐回自己於齊王、蔣王之間的座位,今晚太子身體有恙沒有前來,便是以他為首,這會兒大聲說道:「房二你若是做得好,本王前些時日從父皇那裡得賜了一份王東亭的《伯遠帖》,便送予你了!」

  王東亭便是王珣,東晉書法大家,琅琊王氏子弟,丞相王導之孫、中領軍王洽之子。《伯遠帖》是作者給親友伯遠書寫的一通信札,其行筆自然流暢,俊麗秀雅,為行書早期的典範之作。全篇隨其本字之形,順其自然之態,而又通篇和悅,自然一體,有如天成。

  極為珍貴!

  房俊卻一臉苦笑。

  當一個因剽竊而出名的偽文豪被萬眾矚目希望他能夠出口成章,卻搜腸刮肚也找不出一首應景兒的詩詞來,這種感覺就像是被頂在牆上下不來,又是心虛又是窘迫。

  既然無法剽竊,那麼以他的文學修養想要作出一首像樣的詩詞,那是絕無可能的,也就是打油詩的水準。

  呃,打油詩……

  房俊忽然精神一振,有了!

  這廝袖子一擼,先拿起桌上的酒杯,幹了杯中酒,一抹嘴巴,大聲道:「諸位聽好!」

  大殿內陡然一靜。

  都知道房俊填詞作詩不僅水平高,更是出了名的快,於是都屏息靜氣,等著欣賞一首曠世佳作的問世。

  房俊黑臉微紅,曼聲吟道:「這個婆娘不是人……」

  殿內更靜!

  就像是忽然遭遇了「時間靜止」,所有的動作似乎都在這一刻停滯,而後所有人的眼睛都驚詫莫名的看向房俊。

  你這是作詩呢,還是罵人?

  長樂公主先是愣了一下,繼而俏臉騰的一下變色,一雙美眸瞬間通紅,盈滿水氣,一雙縴手緊握成拳,恨不得撲上去給這個棒槌狠狠的來一拳!

  不願意作詩就不作嘛,憑什麼罵人?!

  事實上,房俊這個時候也呆了一呆。天地良心,他只是一時間想不出應景兒的詩詞,只好弄一首打油詩糊弄一下,文學成就雖然幾乎沒有,但是好歹也能逗大家一樂。

  可是一句詩念完,喉嚨裡邊給噎了一下,喘了口氣,節奏頓時變了,就好似他刻意的以此來調戲長樂公主一般。

  眼見著長樂公主憤怒通紅的眼眸,羞憤的目光刀子一般扎過來,房俊連忙一口氣將剩下的三句念完:「……九天仙女下凡塵。兄弟姊妹皆是賊,偷得蟠桃獻親人!」

  詩念完了,可席間依舊鴉雀無聲。

  房俊尷尬得要死,只得打個哈哈,勉強笑道:「那啥,一時之間想不出太好的詩句,湊趣的一首劣作,逗大家一笑,哈哈,哈哈,呃……」

  眼瞅著長樂公主一雙大眼睛憤憤的盯著自己,就連她身邊自家婆娘亦是神情忿忿,房俊實在是說不下去了。

  任何事情都得講究一個時機,講笑話亦是一樣。

  合適的時機一個合適的笑話,能夠逗翻全場,大家開懷大笑,縱然稍有過分,亦無人在意;可若是時機不對,氣氛不對,亦或者鋪墊不對,那麼一個這樣笑話,很容易就被人覺得遭受了人身攻擊。

  這個婆娘不是人……

  普天之下,敢當著面兒說長樂公主一句「婆娘」,估計絕無僅有,唯有房俊一人。

  還有那一句「兄弟姊妹皆是賊」,聽聽,這特娘的是什麼話?

  咱可都是帝皇貴胄、天家血脈,結果到你嘴裡就都是賊了?固然後面還有一句「偷得蟠桃獻親人」,聽上去似乎只是一個調侃,可是這等拙劣之玩笑,讓在座諸位盡皆心中不爽。

  多少真心話,都是玩笑著說出來的……

  或許在這個棒槌眼中,吾等天潢貴胄,便是這等「不是人」、「皆是賊」的評價?

  簡直過分!

  這回不僅一眾親王公主們不滿,就連高陽公主也氣鼓鼓的瞪著房俊,好好作首詩不行麼,非得搞這些花樣?真是作死。

  李泰剛剛得了王家一大筆「捐贈」,心情正好,記著房俊這份功勞,故而沒有落井下石,哈哈一笑,調控著氣氛,拍了拍桌子,說道:「本王說一句公允的話,這首詩……暫且稱其為詩吧,通篇沒有晦澀之詞彙,返璞歸真,通俗易懂……」

  說到此處,李泰忍不住捂住臉,苦笑道:「那個啥,二郎啊,本王也幫不了你,趕緊的,自罰三杯,向長樂謝罪!」

  房俊也有些後悔,好好的一個壽誕被自己心血來潮的「一首詩」給毀了,心存愧疚,當即舉起酒杯,道:「是某的錯,自罰三杯,以示歉意!」

  喝酒這種事他最擅長,當即連飲三杯,氣都不喘。

  長樂公主怒氣已然漸漸消散,恢復到平素麵容清冷的神情,淡淡瞥了房俊一眼,一言不發。

  房俊就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