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議會之晨

  第138章 議會之晨

  只過了幾秒,身上的汗珠便被夜風吹乾了,涼颼颼的。

  陳厭縱身騎上白鷹,遙望起伏不平的月下花海。

  「往南邊飛。」

  白鷹一振翅,載著他跟愛麗絲快速從空中掠過。

  往南二十里地,不遠不近,憑藉白鷹,大概半小時能到。

  雖然不排除曹春花是隨口編了個地點,但自己本來就是漫無目的,他喃喃自語,「去那家裁縫鋪碰碰運氣也好……」

  陳厭想著,看向一旁沉默不語、神情沮喪的愛麗絲,「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愛麗絲聽到問話,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像是忽然從一場噩夢中甦醒。

  她呆滯地看著陳厭,臉頰上印著沾有花粉的淚痕,緩緩低下頭,輕聲囈語。

  「馬奇爾叔叔死了。」

  馬奇爾,應該就是趙本的僱主,荊棘王朝的財務大臣。

  「怎麼死的?」

  「我……我想救他,讓伊戈爾先生把他帶上了天,但他太害怕了,不小心失足摔了下去。」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變成無力的蚊聲。

  陳厭聽罷,不再刨根問底,鬆弛嘆息,「可憐的馬奇爾先生,但不得不說,他的死幫了我大忙。」

  「真的嗎?騎士先生!」

  愛麗絲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望向陳厭,但見陳厭平靜的目光像是看穿了一切。

  她又趕忙低下頭,將乍現的興奮收斂,心中暗道:「能幫到騎士先生就好了。」

  陳厭笑笑,仰身躺在平闊的鷹背上,「這姑娘,或許還真有些當王的天賦。」

  一路無言,等快抵達目的地時,一行提示在所有演神者眼前浮現。

  【距離本次戰鬥之夜落幕,還有兩個小時】

  【第二夜開幕時,諸位將不會被隨即傳送】

  【今夜在哪裡消失,明夜就會在哪裡登場】

  泰晤士河往南二十里,已經來到了倫敦城內的貧民區。

  雖有著茂密的玫瑰花遮掩,但仍難掩下方街區的髒亂。

  在一條無名的商業街上,陳厭發現了莫克斯裁縫鋪的門店。

  昏暗的店鋪里,充斥著尿騷味兒。

  這家店的原主人已變成石像蹲在地上,但仍保持著搓洗衣服的姿勢,他面前的水盆里用尿液泡著一堆衣物。

  等洗完後再上鍋蒸煮一遍,這些從死人身上拔下來的衣裳,就可以再次上架出售了。

  兩個男人坐在角落處,穿迷彩服的青年背弓弩、箭囊,一動不動看著腕上的電子表。

  對面戴禮帽的外國男人臉色有些疲乏,他小聲道:「天快亮了,應該沒人會過來了。」

  迷彩男突然眉頭一擰,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平靜道:「有人來了。」

  說完,他起身走了出去,來到大街上,抬頭就看到巨大白鷹在空中盤桓,登時張弓瞄準。

  但見白鷹稍作停留,便飛向遠處,他放下弓箭,回到裁縫鋪,「走吧,換個地方藏身。」

  禮帽男敲著腿,有些不情願,「今晚走的路,比我這輩子都走的多,我已經走不動了。」

  「別抱怨,這是你自己選的路,不想死,就走完它。」

  「你什麼意思?明明是你找的我,怎麼就成我自己選的了?」

  迷彩男不想跟他解釋那麼多,上前作勢拉他。

  但剛走兩步,迷彩男忽然毫無預兆地轉身,弓弦錚鳴。

  兩支利箭登時離弦而出,不分前後,一同射向來人眉心。

  「不愧是玩弓的,感知就是敏銳。」

  明晃晃刀光在陳厭臉前掠過,箭杆應聲折斷。

  「你的聲東擊西之計……太低級了。」

  迷彩男冷冷盯著這個剛才騎在白鷹上的男人,說話的同時,連發三箭。

  隨即就地一滾,又是兩箭連射,分別飛向陳厭左右,封鎖住他的退路。

  這一次箭還未離弦,陳厭便感受到刺骨的寒意從對方指尖湧來。

  【排名二十九·鬼卷傳承·杜伯(張二春)】

  杜伯,周朝宣王一朝臣子。

  周宣王濫殺婦孺,杜伯勸諫,反遭殺身之禍。

  其死後化為厲鬼,於夢中持弓矢將宣王射殺。

  【杜伯·神授機要·夢魘九變】

  被動提升射擊類技藝熟練度30%;被動提升視力200%;主動射擊時,可為自身添加「織夢」狀態,若射擊未命中目標,將減緩對方速度5%(上限45%);累積九次命中目標後,即將目標扯入夢境,在夢境中,目標行動力清零,防禦力清零。

  曹春花沒有扯謊,這叫二春的果然在這裡。

  當箭矢射出的同時,血紅火焰於陳厭身上席捲。

  他大步朝前方縱躍,雖將五支箭矢焚斷,他的步伐也為之一滯。

  【中和發動·削弱負面加持·速度減弱20%】

  面對僅僅幾丈開外的來敵,二春單膝跪在裁縫店中,面色波瀾不驚,拉弓瞄準陳厭胸膛。

  「好好品嘗這一箭吧。」

  【杜伯·神授機要·鬼嬰婦助】

  被動提升臂力200%,主動射擊時,隨著蓄力時間的提升,方圓兩公里內枉死嬰魂將持續對自身進行依附,進行全屬性增益、枉死婦魂將持續朝目標聚攏,對目標的行動進行禁錮。

  在速度減弱的剎那,陳厭又聽到腳下響起一聲聲悽厲地哀嚎。

  數十張蒼白、乾癟的婦人臉孔從荊棘中擠出,直勾勾盯著他。

  無數條腐爛的雙臂從地下刺出,死死抱住他的雙腿,險些將他絆倒。

  與此同時,陳厭看向前方對準他的雪亮箭鏃,心中冷笑。

  怪不得曹春花說這二春不堪一擊,在當前演義中,他擁有此等極為適合暗殺、捕獵的神授,但排名卻只定格在29。

  不出意外的話,他這一晚應該只是顧著狼狽躲藏,被人發現了才會出手反擊。

  一個弓箭手,不去想辦法利用自身優勢,與敵人拉開距離,遠程擊殺。

  反而被人近身到這個程度……即使擁有再強的神授,那跟屍體又有什麼區別?

  如果他在發現白鷹的那一刻,便張弓射擊,那頭痛的就該是自己了。

  鋥!

  獵獵破空聲響起,陳厭手臂一甩,陌刀像一道銀色霹靂,急速穿過裁縫鋪門面,倒映二春猛然縮小的瞳孔。

  「不好!」

  「從雲!」

  二春身軀向門框遮掩的方向躲避時,箭矢離弦,帶著急促的摩擦聲奔向對方胸膛。

  呼嘯火炁忽從陳厭腳下蔓出,在刺耳的哭嚎聲中,婦人亡魂被焚成點點飛灰。

  速戰速決!

  他腰身一扭,那箭矢正要擦著他肩膀飛過,他的肩頭忽然迎著箭頭方向微微一擺。

  刺啦,袖子破損,鮮血噴出,箭矢又飛出極遠,咔一聲深沒入他身後的石牆當中。

  與此同時,他憑藉瞬間拔升的速度,猛地超前一躍。

  【已為自身添加不可被查知的隱匿狀態,聲毒害身陷為期十二時辰冷卻】

  二春看著釘在牆壁中不停顫抖的陌刀,心下凜然。

  這一刀將他逼到了屋內的角落裡,令自己失去了最佳射擊視野。

  倘若對方不管不顧闖進來,那自己這弓術可不好施展啊……

  他在弓上搭起三枝箭矢,起身向前移動,同時緊盯著投入屋內的長方形月光。

  如果對方影子一旦出現,便立刻射擊。

  可當他謹小慎微,提心弔膽來到門旁時,小心翼翼往外一張望,卻發現對方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走了?」

  二春大著膽子又往外挪動了一些,當確定對方的確已經離開後,才鬆了口氣。

  大概是此人對自己也有所忌憚,所以選擇了撤退。

  無論如何,這個裁縫鋪是不能再待了。

  他正要回身帶禮帽男離開,豁然看到極為詭異的一幕場景——一張本已經消失的臉孔,驟然出現在他面前,正近距離觀察自己!

  他還來不及驚呼出聲,對方手中長槍向上一刺,立刻穿透他的喉嚨,滾滾血液順著槍桿淌到對方手上。

  【你已淘汰對手「張二春」,總積分12,當前排名:6】

  禮帽男目睹眼前的恐怖故事,已經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

  他正想求對方饒自己一命時,駭然發現,自己的身體開始消散了。

  與此同時,他的目光變得極為混沌,好像記起了點兒什麼,同時明白了之前二春跟他說的那些話。

  陳厭看著屋內二人消失,上前拔出插在牆中的陌刀,朝跟愛麗絲約好的地方行去。

  離裁縫鋪不遠的地方,愛麗絲正騎著白鷹在空中盤桓,注意到陳厭走過來,立刻讓白鷹降落。

  「騎士先生,你看,我又拿到一個光球!」

  陳厭停在她面前,掃了一眼光球信息。

  【僕從球·弓靈(敵對演神者掉落,由弓術所化)】

  弓加鷹,另類戰鬥機?

  陳厭一笑,「收好它,估計今天用不上了。」

  愛麗絲乖巧點頭,「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陳厭抬頭看一眼天色,通透之下,幾縷黏稠的黑霧開始飄蕩,夜晚即將結束。

  「隨便轉轉吧,說不定還會有意外收穫。」

  「那我們出發!」

  兩人牽著手在貧民區的街巷中遊走,白鷹在他們頭頂緩緩滑翔。

  陳厭本覺得這地方工坊、溝渠眾多,總能找到一兩隻藏起來的老鼠。

  但一個多小時過去,毫無發現。

  應該是見時間快結束,即使是捕獵者,也都找安全的地方躲起來了。

  「我累了……不想再走了。」

  「祖宗,這一道你走過半點路嗎!」

  粗獷的聲音忽然在巷口處響起,陳厭一警,猛地回頭看去。

  高大男人脖子上騎著個小男孩,正好走過來,兩人目光交錯。

  男人愣了一下,隨即摸了摸下巴上扎手的胡茬,將叼在嘴邊的草葉大嚼兩下吞進肚子裡。

  「運氣不錯,碰到個落單的!」

  陳厭點頭贊同,「彼此彼此。」

  話音未落,雙鐧與長槍瞬間「噹啷」磕在了一起,橙紅火星四濺。

  演神者同台爭鋒,信息……

  二人剛要發力,自己眼中的對方,身影皆快速消散。

  天亮了?

  陳厭心念一動,視線在陷入模糊前,忽然聽到愛麗絲在他耳邊說道:「晚安騎士先生,我們明天見。」

  【各位演神者請注意,序幕·戰鬥之夜已經結束】

  【本夜中,共有238位演神者被淘汰】

  【剩餘562位演神者中,有120人得到了積分排名】

  【議會票選馬上開啟,十分鐘後,將有281位演神者得到議會席位】

  【參加議會的演神者,必須在30分鐘內,確定好今日的20張驅逐票】

  【得到驅逐票的演神者,若未開啟教堂系統,將立刻被淘汰】

  陳厭的意識在黑暗空間中稍作停留,飛熊的聲音響起又消失,

  今晚竟然淘汰了兩百多人,比他預想中要多不少。

  不過更讓他在意的,是剛才在巷子中狹路相逢的男子。

  自己的糾罰之眸,竟然沒有勘破他的個人信息。

  雖然只是交手了半招,但陳厭已經確定,此人的威脅,絕不下於曹春花之下。

  正想著,猶如潮水般的困意席捲而來。

  在沉睡前,他好像看到……黑暗中有一雙碩大的眼睛,正在一動不動注視自己。

  倫敦,泰晤士河北岸。

  從河水上升騰起的濃霧,籠罩著威斯敏斯特教堂。

  這座蒼黃、宏偉的哥德式建築內部中殿,是無與倫比的極致奢華。

  站在殿宇中央黑白相間的過道上,抬頭一眼望不到穹頂。

  四周矗立著巨型大理石柱,猶如遠古密林。

  過道兩旁,則是高低錯落的議會席位。

  飛熊穿著一身筆挺的西服,踩著紅地毯走至過道中央,看一眼兩旁空蕩蕩的座位。

  他微笑抬手,「請入座吧各位。」

  話音剛起,幾百道被黑光籠罩的人影立刻浮現。

  他們坐在椅子上,四下張望,竊竊私語聲不斷。

  議會堂的寂靜瞬間被打破,飛熊朗聲道:「好了各位,請肅靜……過一會兒我們還要將這裡還給他本來的主人,請抓緊時間進行今天的投票。」

  說罷,他一揮手,一面寫滿人名與排名的金色光幕,立刻漂浮在宮殿上空,確保所有人都能看清。

  「你們可以進行討論,然後儘快拿出方案……」

  飛熊還沒說完,便有人打斷了他,「這還需要討論嗎?直接將驅逐票投給前二十,誰同意?誰反對?」

  四周響起一片嘩聲,很快紛紛舉手。

  「我同意!」

  「我也同意!」

  ……

  應該沒用一分鐘,眾人便達成了統一意見。

  這樣做雖然簡單粗暴,但絕對不會出錯。

  「好。」

  飛熊頷首,光幕上的前二十個人名立刻被勾上了紅叉。

  其中第十一、第十四的叉剛勾上,顏色立刻變黑,說明兩人在昨天沒有開啟教會系統。

  「那今天的議會就此解散,沒有收到驅逐票的所有人,今天可以盡情休息。當然,城市內禁止鬥毆。若被發現,也會立即被淘汰。」

  座位上的人影一個接一個消散,飛熊一插口袋,大步走出教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