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凋零

  第119章 凋零

  天王山市,警戍廳,七號審訊室。♚♞  🐻💝

  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戴著一副黑框眼鏡,坐在審訊椅上,手腳都被銬住,神情陰鷙、平靜。

  陳厭跟周探長一同站在監控器後,觀察著他的神態變化。

  「周探長,你的辦事效率可以啊。距我找你幫忙到嫌疑人落網,才過去了不到三個小時。」

  周探長聞言看向陳厭,面容嚴肅,搖了搖頭。

  「趕巧了,我一開始,是先去的鬣狗幫舊巢,位於市內的一家遊戲廳。那裡已經很久沒人去了,我只想著碰碰運氣。

  到達之後,果然人去樓空,我跟幾個同事正想走,這馬六竟然正好走過來,所以直接就把他拿下了。」

  陳厭聞言皺眉凝思,的確巧合,「被抓後他說過什麼沒有?」

  周探長臉上湧出幾分古怪,「就最開始說過一句話,然後無論怎麼問,都閉口不言。」

  「哦?」陳厭來了興趣,「什麼話?」

  「他說,『這個賤人出賣我』。」

  「賤人……」

  聯想到林理事臥房裡的那束玫瑰花,陳厭腦袋中咔嗒一下,不相關的線索如同分離的齒輪,在這一刻咬合。

  「我想進去跟他聊聊。」

  周探長面有難色,「雖然是你讓我幫忙抓了他,但我是以其他罪名把他逮到廳里的,你去問話不太合規矩……畢竟你是演神者,五分鐘,最多五分鐘,否則我們都要擔干係。」

  「那就別浪費時間了,走。」

  兩人前後腳進入審訊室,馬六微低著頭,聞聲抬了一下眼眸,面色無動於衷。

  「馬六,問你話,要老實交代。你跟你那些狐朋狗友不同,你可是高才生,今後走正道,能混個好前途。」

  周探長厲聲訓斥幾句,隨即與陳厭一同落座。

  「好前途?」馬六突然咯咯冷笑,「小螞蟻變成大螞蟻,無非也只是螞蟻罷了。」

  眼前的年輕人臉上仍帶著青澀,陳厭先是平靜注視,然後冷不丁發問:「所以這就是你們針對演神者的理由?」

  馬六笑容定格,機械扭頭,死死盯著陳厭,一言不發。

  「是有人通知你去遊戲廳,如果我沒猜錯,這個人才是你們的頭,我雖然不清楚他讓你去做什麼。但有一點很明顯,你根據他給的線索,被警方逮到了。還沒看清楚嗎?你們沒有利用價值了,已經被他拋棄了。所以,你現在還是打算維護他?」

  馬六雖然不開口,但神情卻隨著陳厭的說話,接連發生了數番細微的變化,這一切都被周探長這個破案老手盡收眼底。

  他暗道不可思議,從馬六的表現來看,陳厭吐出的每個字眼,都精準擊中了他的心理防線。

  難道鬣狗幫……真與之前的盜竊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陳厭知道,馬六在短時間內是不會開口的,但自己已從他無聲的對峙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足夠了。

  鬣狗幫就是面具人,而林理事和他那個隱藏在暗處的「同夥」,則是他們的合作夥伴,幫助他們獲取演神者的信息。

  周探長看了眼手錶,「陳先生,時間到了,別惹麻煩,走吧。」

  陳厭點頭,離開審訊室後,接著問:「這個馬六以前在大學,學的是什麼專業?」

  「這問到我了。」周探長面色凝重,「我需要聯繫一下他的學校。」

  「一有消息,請立刻通知我,至於馬六,還要繼續審。」

  「當然。」周探長用力點頭,他開始還有疑慮,抓一個小混混能有什麼用?

  可現在看來,如果能撬開馬六的嘴,勢必能夠成為破獲連環盜竊案的重要線索,一時間不禁對陳厭刮目相看。

  離開警戍廳後,陳厭回到了芥子。

  對手選擇在這個時間拋棄馬六,說明有人要狗急跳牆,放手一搏了。

  繼續留在天王山市,沒多少必要,不如回去養足精神,復盤一下今天的線索。

  他有感覺,只要明天能親眼見到林理事,這起委託距離結束也就不遠了。

  黎明之前,夜色越發漆黑濃重。

  市外環,一棟廢棄大樓內。

  「嗚呼!」

  「哈哈!」

  捏著嗓子發出的怪聲跟一陣陣大笑,在空曠的場地中不斷響起。

  「老六接到他的消息,說去遊戲廳見面,但人還沒走到,就被警戍廳在半路抓走了。」

  臉頰微鼓的年輕人繞過粗大的水泥柱,發出大喊,聲音迴蕩。

  緊接著,一個個奇裝異服的年輕人,像慵懶的野狗一樣從各個角落走出,朝中心匯聚。

  「那就是不想玩嘍?」

  留著披肩長發的陰柔男子站在二樓的過道上,眼神混沌,俯瞰大廳眾人。

  他忽然開始徘徊,幽幽自語。

  「招之即來揮之即去,還真拿我們當狗啊?對,我們就是狗,咬住人不撒口的那種。

  傳下去,給我把他看死了,找到機會,就把他給我帶過來。不想玩……那大家都不要玩嘍。」

  ……

  翌日,清晨,委員會大樓。

  蔣淺拿著早點剛到辦公室坐下,手機立刻響了起來,「喂,陳先生,這麼早有什麼事嗎?」

  「蔣秘書,過會兒我想去醫院看一下林理事,他在哪裡住院?」

  「這個……」將淺面露難色,「陳先生,林理事的病情很嚴重,真的要去打擾他嗎?」

  「必須去。🐚♠ ❻9ˢнυx.ᑕ𝕠๓ ♥😂」

  「好……我向上面申請一下,您先等我消息吧。」

  「辛苦。」

  落日公園內,一家熙熙攘攘的早餐鋪子裡,陳厭掛斷了電話,喝完最後一口餛飩,起身來到店外。

  宋清嬋正在不遠處等候,見他出來,立刻迎上去,抱著胳膊看向他,「今天去哪裡?」

  昨晚陳厭回芥子後,捋了捋目前得到的線索,差不多摸清了整件案子的來龍去脈。

  就差摸清這夥人作案的動機,便能畫龍點睛了。

  「先去委員會大樓,你車呢?」

  「我的車不在天王山市的交通系統里,白天不能開,坐公交去吧。」

  黑車?陳厭似笑非笑,「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宋清嬋語氣平靜,「真的。」

  叮叮咚——

  與此同時,電話鈴聲響起。

  陳厭拿出了手機,來電顯示蔣淺,「喂,蔣秘書。」

  「陳先生,我剛才已經請示過了,你可以去探望林理事,但必須在委員會人員的陪同下一起,您現在在市里嗎?」

  「對,就在落日公園。」

  「好,我馬上過去接你。」

  「辛苦。」

  陳厭掛斷電話,轉頭在早餐攤前買了杯豆漿,帶著宋清嬋離開公園。

  清晨秋霧如河,大街上車水馬龍,行人忙碌,川流不息。

  陳厭二人在公園門口大約等了二十分鐘,一輛加長的黑色轎車破開洪流,緩緩靠邊,在二人身前停下。

  「陳先生……」

  蔣淺的裝扮一如昨日,仍是幹練修身的職業套裝,此刻為了抵禦晨寒,在外套了件羊毛材質的灰色大衣。

  她推開副駕駛位車門走出來,本來笑容和煦,但看到陳厭身旁的宋清嬋,笑臉一僵,眨眼換成了職業性的假笑。

  「宋小姐,您也在這裡?我記得您的委託已經宣告終止了。」

  宋清嬋平淡一笑,「怎麼?只是陪朋友出來轉轉,蔣秘書有意見嗎?」

  朋友……蔣淺看向陳厭,微笑道:「當然沒有,不過現在我要帶陳先生去工作,宋小姐如果在場,恐怕不太方便。」

  「我不會打擾你們的。」

  「陳先生?」

  陳厭不置可否,將熱豆漿塞到她手裡,「這麼早出來,肯定沒來得及吃飯,辛苦了,暖暖胃。」

  蔣淺察覺掌心傳來的溫度,臉頰不經意地泛起一些紅暈,她愣了一下,正要抬頭說感謝。

  兩人已經消失在原地,她轉頭找尋,這時陳厭降下擋風玻璃,探身道:「走吧蔣秘書,時間不等人。」

  「哦……好!」

  蔣淺手忙腳亂將豆漿裝進口袋,進車後讓司機出發。

  她通過後視鏡看一眼,見陳厭、宋清嬋分別坐在二三排,不由自主鬆了口氣。

  司機戴著墨鏡,頜線鋒利,是個不苟言笑的年輕人,他熟稔操控車輛往前行進,車廂內的氣氛詭異微妙。

  陳厭玩了會兒手機自帶的小遊戲,突然開口:「蔣秘書,能跟我講講林理事這個人嗎?」

  蔣淺聞言笑了笑,「林理事算是我的上級,他工作態度嚴謹,也懂得體諒下屬,大家平常都很尊敬他。」

  陳厭嘖了一聲,搖頭搓手,「能不能……來點兒勁爆的新聞,比如說,他的私生活?」

  「嗯?」蔣淺蹙眉,不知道陳厭為什麼會問這個,稍做猶豫,仍是開口,「除了工作外,同事之間很少打聽別人的私生活……這不太禮貌。」

  「當然。」陳厭大咧咧一靠椅背,笑道:「但林理事有沒有對象,這種事你們總應該知道吧?」

  蔣淺聞言放鬆了一些,「林理事自稱是單身狀態。」

  「自稱?那就不是嘍?」

  「應該吧,我說不上來,個人感覺,他平常的狀態,像是正處於熱戀之中。」

  「明白。」

  陳厭不再說話,跟他想得一樣,林理事有一位相處穩定的戀人。

  但這個戀人的身份很敏感,不能輕易公之於眾。

  想著,他抬頭看了眼後視鏡。

  宋清嬋的目光清冷,一言不發,他道:「怎麼,不發表些意見?」

  宋清嬋輕哼了一聲,「既然蔣秘書不願意我出現,那我最好還是別說太多話,避嫌。」

  蔣淺聽到這話,神色略顯不快,卻並不反駁。

  一路無言,半小時後,車輛在熙攘人群外停下,司機開口:「蔣秘書,第三醫院到了。」

  「好。」蔣淺頷首,解下安全帶,回頭道:「陳先生,我們進去吧……至於宋小姐,就有勞你先在外面稍等。」

  「我明白規矩。」

  說罷,幾人下車。

  陳厭與蔣淺並肩進入醫院,宋清嬋在大門外徘徊,司機靠著車窗抽菸。

  「呼~」

  司機凝望著蔣淺二人漸漸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長吐一口煙霧。

  冷不丁,一道身影閃了過來,精緻的五官映在漆黑的鏡片上。

  司機身軀一顫,稍作緩和,沉聲道:「宋……宋女士?請問您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宋清嬋面帶微笑,「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我們兩個不久前應該見過吧?」

  「沒有!」司機矢口否認,語氣頗為緊張,「我一個小小的司機,跟您這樣的人,絕不會有半點交集。」

  「是嗎?」

  宋清嬋語氣間略帶寒意。

  「哦……或許是我記錯了,之前宋小姐經常出入於委員會大樓…或許是那個時候無意間碰過面。」

  宋清嬋不說話,只是用冰冷的視線盯著他,見他言辭閃爍,忽而柔和一笑,「或許吧,也許不是在大樓,而是……在天台上。」

  隨即,她緩緩往後退,墨鏡上的身影越來越小。

  司機胸膛劇烈起伏,密密麻麻的冷汗從額頭滲出,

  他隔著鏡片打量宋清嬋,心中打鼓。

  ……

  「二位這邊請。」

  醫院六層,充斥著消毒水味道的瑩白走廊上,林理事的主治醫師領著陳厭二人向前走。

  「洪大夫,最近林理事的病情怎麼樣了?」

  醫生回頭看向蔣淺,面色凝重,「非常不好,可以說是危在旦夕,隨時有惡化病故的風險。」

  陳厭好奇,「林理事到底生的是什麼病?」

  「很罕見,林理事的全身器官都發生了嚴重的癌變,除了一般的伴生症狀外,他的軟骨組織與皮膚都在快速潰爛,我們至今也未尋找到病因……所以,只能用這種方式來維持他的生命體徵。」

  咔!伴隨著洪大夫的話音落下,三人一同在兩扇緊閉的白色大門前停住腳步——異常病症監護室。

  洪大夫一按門上凸起的按鈕,叮一聲,兩扇門板平移拉開,猶如水紋一樣波動的黃綠色光芒從室內流淌而出。

  目睹監護室內的情形,蔣淺下意識歪頭,偏移視線;陳厭定睛看去,雙眼微眯。

  洪大夫嘆氣道:「很抱歉,林理事現在的狀態,不能回答二位任何問題。」

  監護室內,粗細不一的金屬管道從天花板中探出,另一頭扎入室內豎立著的巨大圓柱形玻璃容器內。

  黃綠色的液體注滿容器,暗紅色的糜爛人形如同標本,浸泡在液體中。

  偶爾從其口鼻中掙出幾個透明的水泡,說明他還活著。

  從其膨脹的眉眼間,陳厭依稀能辨認出,他就是相片中意氣風發的男子。

  蔣淺皺眉道:「陳先生,我想,現在你可以排除掉林理事的嫌疑了吧?」

  陳厭神態如常,沒做理會,「洪大夫,林理事住院後,除了我們以外,有人過來探望過他嗎?」

  洪大夫語氣篤定,「沒有!」

  他話音未落,陳厭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周探長。」

  「馬六所學的專,問出來了。」周探長沒做客套,開門見山,「根據校方提供的信息,他當時學的是生物,並正在研究有關基因改造的課題。」

  基因改造……銀行劫案、演神者、愛人。

  陳厭凝望著奄奄一息的林理事,大概知道他們的作案動機是什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