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4章 前事猶疑塵

  陳傳先對著年富力、於婉兩人說了下大轟撞的事情,身為格鬥家的親眷,這當然是有資格知道的這些,

  實際上他在調查主管的時候,就能讓家屬知道這些了,以前他沒有說,

  是因為怕姨夫、小姨兩個人知道了真相後徒增煩憂。

  但是隨看大轟撞逐漸臨近,接下來又是要搬去中心城了,這事情感覺有必要說一下了。

  年富力、於婉聽過了這些事後,都是非常吃驚,只感覺原來的世界觀好像都破碎了。

  於婉問:」蟬兒,這,這是真的麼?」

  陳傳點點頭說:「是真的。」

  年富力倒是很快冷靜下來,說:「小傳,說起這些事,我忽然想起了我過去當兵那會兒的事,我們有一段時間其實不知道到了哪裡,只知道看到漫天的光,那個戰場附近的東西也很不對勁。

  我以前有些事一直琢磨不明白,現在想想,當時我們去的地方,很可能就是小傳你說的交融地。」

  陳傳心下微動,說:「姨夫,我記得小時候聽你說過這件事,好像姨夫你是說去打叛軍?」

  於婉說:「對,老年,我記得那年報紙上說的就是打叛軍。」

  「官方口的說法就是打北地的叛亂武裝。」

  年富力嘿了一聲,「我那時候才二十出頭,上面說什麼就信什麼,上官讓我們打哪兒我們就打哪兒,剩下的時間不是挖壕溝就是築工事,整天累的跟死狗一樣,也沒心思想那麼多,直到閒下來,才琢磨出一些味道不對來,

  再後來,反正都過去了,再想有啥用。」說著,他搖了搖頭。

  陳傳轉了下念,說:「我記得姨夫你說過,部隊傷亡很大,還遇上過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年富力默默點頭,他說:「有件事我從來沒和你們說過,那一次已經是戰爭尾聲了,我們占了一處叛軍的車站,老連長讓我和另一個戰友負責看守一個倉庫。

  這個戰友一蹦能起六尺高,屁股底下好像長釘子,總是坐不住,綽號叫「跳蚤」,精神頭特別足。

  這天夜裡,我們兩個總能從倉庫聽到某種聲音,好像從裡面撞擊的聲音,又好像什麼東西在牆壁爬。跳蚤幾次湊上去聽,都沒聽明白是什麼。

  那天我們守到下半夜,有兩個穿黑衣服的人走過來,給我們出示一下證件,說要找我們一個幫忙。

  當時就我和跳蚤兩個人,不可能都離開,本來那個黑衣人是點到我去,

  可是跳蚤他坐不住,非要代我,還塞了我小半包煙。

  說到這裡,年富力眼裡隱隱露出一絲後怕,「我記得當時那個人笑了笑對跳蚤說,好,就你吧。

  跳蚤出去了後沒多久,也是怪了事了,倉庫里的聲音就停了,以後我就再沒見過跳蚤。而且怪的是我不記得那證件上寫的是什麼,現在也記不清那兩人長什麼樣了。

  我之後向老連長偷偷問起這件事,當時老連長聽完臉色就變了,低吼著讓我閉嘴,再後來我就和軍隊一起撤下來了。」

  他這時忍不住又點起了一根煙,「隔幾年老連長到巡捕局做了局長,

  一次喝酒我又說起了這事。老連長告訴我,他其實從不記得部隊裡有這麼一個人,當時讓和我一起守倉庫的是另一位戰友,只是當時跑肚拉稀,人拉虛脫了沒去。」

  於婉聽得心驚膽顫,說:「老年,那,那個跳蚤又是誰?」

  年富力抽了一口氣,苦笑說:「誰知道呢?我到現在也分不清,老連長和我所遇到哪個是真的,只是我想,不管有沒有跳蚤這個人,他要是沒站出來,當時我就回不來了吧。」

  陳傳思索了下,如果那時候交戰的地點就在交融地,這種情況極可能出現的,他這時問了句:「姨夫,你還記得打仗的地方在哪裡嗎?」

  年富力想了想,說:「我只記得最早坐了幾天幾夜的輪船,應該是往北走,具體說不好,因為我們路上走的時候,每個人都腦袋都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什麼,後來撤軍的時候也是這樣,印象中最深刻的還是夜裡那無處不在有顏色的光。

  我想著吧,如今北面寒谷市的地方,那裡還駐紮著一支軍隊,那可能我們當時登陸的地方,但我沒法確認。」

  陳傳點點頭,把這件事記在了心裡,因為他剛才想到,有一件事可能與此有關。

  於婉這時臉上流出了些許憂慮,「蟬兒,如果你說的那個什麼轟撞,我們可以去中心城,我們周圍這些鄰居街坊,他們—」

  陳傳認真說:「小姨,陽芝也是我的家鄉,那些鄰居街坊也是看著我長大的,如果有那麼一天,我有能力的話,我會設法保全這裡的人的。」

  於婉卻是更擔憂了,「蟬兒—」

  陳傳笑了笑,「小姨,你放心吧,我會量力而行的,不會逞強,就像姨夫經常說的『守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飯』。」

  年富力說:「說得是,」他拍了拍於婉的後背,「這些小傳自己會考慮的,他站得高,看得遠,我們就替他操心了。」

  於婉點了點頭。

  「好了,不說這些不高興的了,快過年了,有什麼事情過了年再說吧。」

  年富力對陳傳問:「小傳,你這回回來待多久啊?」

  陳傳說:「如果沒有緊急公務的話,一個月吧。」

  年富力說:「那好啊,正要告訴你一件事,今年小謙發電報說要回來,

  不過他坐船,而且是從軍隊裡出來的,時間說不準,如果順利的話,大概在明天或後天吧,他一上岸就會發電報給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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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傳說:「哦?表哥今年也回了來麼?這是好事啊。」

  他想著表哥之前被調到外洋上去了,現在外洋上的戰事已經差不多結束了,也的確是該回來了。

  再聊了一會兒後,陳傳就起身幫著收拾了一下東西,然後拎著行李箱回到了自己房間,把東西放好後,他來到了桌案前,看著相框上正對著自己微笑的年輕男女,他拿了起來看了看。

  顯然他哪怕不在,小姨也每天都會打理他的房間,相框上面一點灰塵都沒有。

  他默默看著,對應著記憶中的那些經歷,那一幕幕的景象從眼前飄過緩緩閉眼,他再睜開時,已是多了一絲銳光。

  客廳之外,這個時候,忽然電話鈴聲響了,而且這一響就響個不停,不出意料,打電話的全都是來和年富力攀交情的,有的甚至還是年路、年默同學的父母,不過到底什麼心思一望而知,不外是想來攀交情拉關係的。

  邊緣城市可以說大多數都想去中心城,然而光去了那裡不成,還要有一個正經身份,可現在他年富力的外甥不是成了中心城大官了麼?照顧一下朋友,照顧一下長輩那是合情合理的吧?

  年富力在巡捕局混了二十來年,什麼樣的人都見過,說起話來滴水不漏,將人一個個應付過去。你感覺他好像答應了什麼,但細一琢磨,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答應。

  而與此同時,武毅學院之內,成子通案上的電話從陳傳回陽芝的就開始響了,而他背著手,哼著小曲,正在窗前看著春秋湖上的景色,任憑電話鈴聲怎麼響,他就是不接。

  他看了看方向原來師兄喬霖壺住的地方,心裡一片悵然,可惜啊,自從當初師兄去中心城,師兄家噴香的大米飯就吃不到了。

  師兄不在的這半年裡,想他。

  他又望向中心城方向,陽光打在他更為圓潤的臉上,他迎著光把墨鏡戴了起來,嘴角咧起,老頭子,那可是我成子通的學生!就問你服不服?!

  第二天一大早,年富力收到了電報局裡送來電報,是大兒子年謙發來的,說是昨天晚上三點多輪渡就到遠望港口了,現在正在乘運客車回來,大概會在檢查站那邊停下。

  年富力這邊本來打算問局裡借輛車去接人,陳傳這裡正好有車,就說不必要了,由他開車帶上一家人去接這位表哥好了。

  年富力一聽也好,就回去收拾換衣服,再對著鏡子梳頭髮,修剪鬍鬚,

  又想辦法把白頭髮埋下去一點,弄好了之後這才出來,於婉那裡早收拾好了,幫著年默正了下歪掉的帽子,轉頭問:「老年,怎麼這麼磨蹭?」

  年富力說:「急什麼,這小子幾年不回家,讓他等等老子就不樂意了?」

  於婉拍了他一下,嗔怪說:「你就嘴硬吧。」

  陳傳不禁一笑,誰都看得出來,年富力表面上好像對這件事好似渾不在意,但看的出聽到大兒子回來他其實比誰都高興。

  一家人出了個了,在早起的街坊鄰居一路問好中走到了街道口,乘上了陳傳這次用飛艇運回來的一輛嶄新越野車。

  陳傳等一家人全都坐好,又系了上保險帶後,便啟動了車輛,緩緩駛出了街道,轉到了外面的大路上。

  看得出來外面加強了警衛工作,整個巡捕局家屬區這一圈到處都是武裝人員在巡邏,顯然是民政廳那邊提高了這裡附近幾個街區的安全級別。

  越野車出來後,就在街道兩邊警衛時不時的敬禮中一路駛向了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