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芝市西崗區,一家大開拓時期遺留下來的廢舊小工廠內,棋哥站在一扇金屬門外,靠著牆抽菸。
過了一會兒,門被推開,花襯衫男子從里走了出來。他問:「兄弟們的傷怎麼樣了?」
花襯衫說:「棋哥,那小子下手太狠了,老黑說有幾個兄弟治好了也是殘疾。」
棋哥爆了一句粗口,說:「老黑平時吹噓的那麼厲害,這一點點外傷他都看不好?」
花襯衫為難說:「老黑說棋哥給的錢就只夠這麼治的,想要治好不留毛病,就得加錢,或者上好藥。」
棋哥心裡不爽,問:「這死要錢的,什麼藥這麼貴?」
「老黑說要青囊玉坊的血膠。」
棋哥嚇了一跳,他知道老黑就是想敲自己一筆,嘴上不由罵了出來,「嗎的,我給他護場子這麼久,他卻拿老子當雞宰,真他嗎不是東西!」
花襯衫也是憤憤不平,「是啊,棋哥,要不怎麼都說老黑心黑呢!」
棋哥咬牙說:「跟老黑說,這筆錢欠著,先讓他給兄弟們治傷!那天他說的事,老子給他辦了!」
花襯衫鬆了口氣,說:「好的,棋哥。」
「還有那小子!」
棋哥惡狠狠的說:「弄老子的人,這事不算完!能打是不是?過後找個高手廢了他!」
花襯衫也是大聲附和,但他其實知道這沒用,他們一個小幫派,哪裡拿得出錢請這樣的人?
這時一個小弟跑了進來,說:「大哥,今天來了不少生面孔,你去看看吧,兄弟們怕出事。」
棋哥暗罵了一聲,彈飛了菸頭,大步向外走,說:「走,出去看看。」
他們沿著走廊出去,是一處二層平台,遠處兩個人正在欄杆邊緣,在暗地裡交易著什麼,一個瘦高男子聽到腳步聲,警惕的看過來,看到是棋哥,這才收回目光。
這個人對面是一個頭戴鴨舌帽,戴著口罩的男子,看到他們,只是把帽檐拉低了一點。
棋哥撇了一眼,對身邊花襯衫說:「那戴帽子的是新來的吧?過去提醒一聲,記得讓他把交易費給了。」
「好的,大哥。」
棋哥帶著人往樓下走去,這裡他的一個個小弟拿著鋼管走來走去,見他下來,紛紛和他打招呼。
而底下一層看得出來原本是一個工廠車間,頂上還有未曾拆卸的行車,現在場地當中用鐵柵欄圍成一圈,裡面兩個壯漢正赤膊著上身在上面對打,四周圍著二三十個人,在那裡不斷大聲的催促,喊叫,唾罵,各種敲打不絕於耳,周圍環境烏煙瘴氣,地上全是菸頭和碎玻璃瓶,給人隨便掃到角落裡就不管了。
像他們這種小幫派,不敢像血痕幫,鐵鏈幫一樣明目張胆的搞地下格鬥擂台,只能弄弄這種小場面。
這裡主要是一些違禁藥品的交易的提供場地,反正西崗這一片,只要不上街,巡捕局幾乎是不怎麼管的。
可這種地方也特別容易出事,本來有足夠的人手還好說,那白天被陳傳一頓打後,人手少了大半,要命的倒下的幾乎全都是敢拼敢打的人,剩下的都是湊數的。
而來這種地方的人都是老油子和慣犯,要是鎮不住,那立馬就要出亂子。
棋哥帶著人下來後,那些到處掃動打量的眼神才稍稍收斂了點。
在他們之前經過的一個角落,剛才兩個交易的人還在說著話,其中那個瘦高男子說:「天從百草的醒清膠囊,正經的上等藥,你知道要多少錢麼?你知道多難搞麼?」
鴨舌帽的男人低聲說:「不管多少錢,只要有,我就買。」
「喲呵,還是個有錢佬,」瘦高男子上下打量著他,「怎麼,買這麼好的抗異藥,你那裡有誰的植入體異化了麼?」
鴨舌帽平靜的說:「這和你有關係麼?」
「有關係啊,」瘦高個理所當然的說,「我怎麼知道你不是來消遣我呢?要是我搞到了藥,你沒錢,那我可就砸手裡了。」
鴨舌帽男子看了看他,拿出了一捆錢,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收了回去,用沒有起伏的語聲說:「東西拿到手,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瘦高個眼睛亮了起來,他猶豫了下,說:「醒清膠囊一時沒有,但是塔列德公司的注射抗異藥要不要?」他用手指比劃了下,「就是『小灰瓶』,雖然比不上「青囊玉坊」和「天從百草」這種大公司的藥,可暫時也夠用了吧?你要的藥我回頭給伱搞。」
鴨舌帽想了想,說:「先來兩盒吧。」
「嘿,你等著。」
而在底下一層,棋哥正想著下來怎麼撈錢,忽然一陣急促腳步聲傳來,一個驚慌失措小弟衝進來,說:「不好了,大哥,外面全是巡捕局的巡捕!」
棋哥一驚,他懵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大喊:「快,拉閘,撤!」
這個時候整個廢棄工廠的車間也是亂了起來,所有人都是到處亂竄亂跑。
棋哥雖然吩咐小弟去拉閘,可許是太亂了,也許是受了什麼干擾,燈一直開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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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哥等人準備從邊上的開口出去,還沒到等跑到那裡,看守邊門的小弟就先跑了過來,驚惶說:「大哥,不好了,幾個後門都來了巡捕。」
棋哥心頭咯噔一下,邊上的小弟也都露出恐慌神色。
這時他們聽到幾聲尖利的哨子,再是喀喀喀的齊整的軍靴踏地聲,就見一個個端著大拓式步槍,頭戴鋼盔,穿著灰色制式服的巡捕沖了前來,前排蹲下,後排站立,將一個個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場中所有人。
隨後傳來一聲呵斥:「全部蹲下,雙手抱頭,違者就地槍決!」
棋哥臉色蒼白,自己這點小盤面,怎麼會惹來巡捕局?而且平時自己也有上貢了啊,莫非是老黑?一定是老黑!肯定是搞到了什麼了不得的藥了,自己這次可被他坑慘了!
場地里的人也不敢反抗,老老實實蹲下來,巡捕局的巡員就是預備役,一換裝立刻可以拉上戰場,手裡的槍可是真殺人的。
棋哥他們也是無奈蹲下,雙手抱上了後腦。
等場中安靜下來後,一個眼神凌厲的巡捕隊長從隊列預留的通道里走了出來,他望了一圈,說:「哪個是竇棋?」
小弟們一起轉頭,都是望向了棋哥。
巡捕隊長笑了起來,「看來不用找了,」一揮手,「拖出來。」
立刻兩個人高馬大的巡員衝上去,用槍柄將棋哥狠砸了幾下,後者頓時頭破血流,牙齒也掉了幾顆,然後把他像死狗一樣拖出來,雙手後剪送到了巡捕隊長的面前,再抓住頭髮往後一拉,讓他的整張臉暴露在燈光下。
巡捕隊長用手套掃了他臉兩下,說:「你就是竇棋?」他臉上似笑非笑說:「知道犯什麼事了麼?」
棋哥被強迫著抬高下巴,用漏風的話聲說:「還,還請長官高抬貴手,兄弟一定把孝敬給足了。」
「懂規矩。」
巡捕隊長似乎很滿意,指了指周圍,「我今天來了四十個兄弟,晚上大老遠來你這裡,車馬費你也得給了。」
棋哥馬上說:「兄,兄弟懂,兄弟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把各位長官的車馬費給足了。」
「要不怎麼說你懂規矩呢?」
巡捕長官再是一笑,可忽然他又臉色一變,反手抽了一個讓人忍不住咧嘴的耳光上去,狠狠說:「你這麼懂規矩,還敢去襲擊巡員的家屬?看來你是明知故犯了?」
棋哥露出驚恐的神色,「長官,我沒有,沒有……」
巡捕隊長說:「沒有麼,我給你們提個醒,今天下午你們幹什麼去了?」
人群里的花襯衫男子聽到了,頓時渾身一抖,身體伏的更低了。
棋哥也是反應過來了,頓時知道自己被單雄坑了,他急著大聲辯解:「長官,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不知道那小哥是巡捕局的家屬,我也是受人矇騙。」
單雄根本就沒和他說這件事,還說對方只是一個運氣好點的窮學生,要不然他去碰前也會掂量著點。
只是他知道這時候說這個已經沒意義了,又趕忙說:「長官,我和鐵鏈幫的齊武認識,我是給他上貢的。」
巡捕隊長嗤了一聲,「怎麼,拿鐵鏈幫來壓我?」他對著隊列後面一個站在那裡的幹練巡員說:「伍兄弟,人我給你找到了,下來怎麼做,你看著辦吧。」
姓伍的年輕巡員走了出來,默默抽出了一把建治十五年式手槍,開了保險,對著棋哥的手腳砰砰砰砰連開四槍。
棋哥連聲慘叫,渾身一陣抽搐,隨後像死狗一樣癱下來。
巡捕隊長說:「兄弟心善啊,還留他一條命。」
伍巡捕把槍口朝下,用十分自然的語氣說:「總還要帶回去問一問這件事還有誰參與。」
巡捕隊長拍了拍他肩膀,然後走到場地中間,厲聲說:「搜一搜,查一查有什麼違禁品,然後就收隊。」
有巡捕問:「那隊長,那這些人怎麼辦?」
巡捕隊長說:「帶回去,都審一審。」
「是!」
巡員們給這些人一個個上手銬,不過輪到那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時,他忽然蹦了起來,直接往門口竄去。
守在門口的巡員訓練有素,而且非常果斷,見到這裡異動,毫不遲疑的沖這個人開槍,可是啪啪幾聲之後,這個人除了身軀輕輕震了震外,好似不受其他影響,眨眼衝到了面前,兩手只是輕輕一撥,中間巡員就往兩旁跌開,造成了一片混亂。
不過還是有人手疾眼快,倒地時一把扯下了他的口罩,有人驚呼一聲:「是佟千江!」
這個人此刻已經竄了出去。
外面還有巡員攔截,開槍聲此起彼伏,似是又打中了這人幾發,可依舊沒用,等巡捕隊長跑出來後,只見到這個人沒入了黑夜中的身影,一會兒就不知去向了。
巡捕隊長臉上都是怒容,「該死,這小子穿了防護衣!」
大順民國對於能有效抵禦步槍的防護衣是看管極嚴的,因為這種東西就如同古代甲冑,一個擁有出色武力的人穿上,要再手持利器,那普通人就是被屠戮的份。
後面跑過來一名巡員,行了一禮,說:「隊長,兄弟們沒事,只是有點挫傷。」
巡捕隊長嚴肅問:「確認是佟千江麼?」
「有兄弟去年見過他,是押送隊的一員,應該不會錯。」
巡捕隊長心裡奇怪,「佟千江怎麼會來這裡?他又從哪裡搞到的防護衣?」
不過隨即他又變得興奮起來,佟千江可是逃犯佟百濤的弟弟,這夥人自越獄之後就一直銷聲匿跡,本以為已經出了陽芝市,沒想到今天居然在這裡撞見了。
這些兇犯長久潛逃在外,要是破了這個案子,那可是一個大功勞!沒想到今天只是來幫個忙,就撞見這麼個好事。
巡捕隊長喊來伍巡員,說:「我說伍兄弟,我要回局裡了,這事不小,必須要上報,你回去告訴年隊長一聲,要是發現了方大為一行人的行蹤,等破了案,功勞也少不了你們保封區一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