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惡人遇惡龍

  入夜,氣溫再次驟降,從清晨的春季到盛夏再到寒冬,完整的一日四季,今夜的寒冬分外肅殺,夜空中沒有月光,風雪呼呼地咆哮在荒原之上。

  就在距離那條小河數十公里的一處山谷口的避風面,十餘座篝火排列開,一夥武裝分子圍著篝火大笑著喝酒吃肉,時不時響起輕蔑的調侃和罵罵咧咧的哄吵,架在篝火上的大鍋里飄著誘人的肉香,零零散散的國產老式來復槍、大口徑雙管獵槍等武器隨意地擺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這伙武裝分子約有二十餘人,多是亞裔人種,也夾雜著幾個皮膚顯白高鼻深目的中亞人種,其中穿什麼衣服的都有,有老式軍大衣破舊棉衣也有狐皮獵裝,外表散漫與軍人傳統的刻板形象格格不入,但是骨子裡的兇悍和狡詐遠遠過之,這樣一夥亡命徒與其說是人類其實更接近有智慧的野獸,他們一直過著半脫離社會的生活,對自然法則的敬畏要遠大於對人類法律的敬畏,長期游離在自然和社會兩個生態位之間,尋找兩個世界來回穿越的漏洞,是人類中的機會主義者。

  此處是高原大冰川深入可可西里的延伸地,沿著幾條不大的山脈深入荒原,直至融化消失,化為無數的溪流滋養荒原,這裡的山峰不似高原內部雄峻,但是地形地勢複雜無比,成型千萬年的冰川與山脈岩層作用在一起,將山峰犁出了千溝萬壑,形成無數冰脊,冰坎,冰斗,角峰,U形谷,冰蝕洞、冰塔林、冰水階地台地和冰水扇等冰川地形,同沙漠裡的魔鬼城一樣是亡命徒藏身的絕佳處所,而且這裡地層極為接近地下水層,高原的地下水資源歷來為人稱道,豐富的地下水不但可以供這些亡命徒維持生命,還在地層里侵蝕出不少地下水溶洞,形成了上有冰蝕洞,下有水溶洞的天下奇景。這些熟悉地形的武裝分子危急時往裡一鑽,軍方和公安根本拿他們毫無辦法,這才造成了盜獵犯罪屢禁不止,屢剿不盡的局面。

  其實若非可可西里大荒原環境太過惡劣,此處絕對是頂級的旅遊勝地,只是如今卻成了犯罪的庇護所,在盜獵的圈子裡這類地方被稱為「帕克斯里拉」,意為荒原里的綠洲。

  「大哥,這一趟看來運氣不錯,才進來這麼一會就小賺了一筆,那些內地人管這叫什麼來著,開門紅!」一名鬍子拉渣的大漢操著生澀的普通話笑道。

  「別掉以輕心,這次的確是運氣好,碰上了一夥掉隊的羊崽子,這種好運不是常來的,弟兄們都得小心謹慎些別讓那些巡山的碰上了,到時候打不到羊還惹得一身騷。」說話的是一個虎背熊腰的虬髯大漢,身子骨比在場一眾好漢還要壯實兩圈,說話做事卻不急不慢,給人一種穩重之感,端坐在這裡就像一尊石塔,讓這一種無拘無束的亡命徒一下就找到了主心骨。

  這大漢說的謹慎,其實也是性格使然,對於這一趟的開門紅還是很滿意的,一對銅鈴眼止不住的笑意,一手翻動鐵勺攪動著鍋里翻白的羊肉濃湯,另一隻手卻片刻不離懷裡的刀槍,刀是毒蛙雙刃刺,槍是國產五六式。

  渣滓胡大漢恨聲道:「那幫狗日的巡山鷹犬,把老子們的財路都快堵死了,要不是不想跟這伙子起衝突,咱們何至於這個時候進山來。」

  大漢有充分的理由記恨,原本偷獵藏羚羊是初冬季節為最佳,因為那時節藏羚羊進補完畢膘肥體壯,羊絨最為厚實,保護區的巡山隊也深知這一點,所以每年初冬會派出比平時多兩倍的人手,甚至連附近幾個大軍區的兵也會加入進來,那些可是荷槍實彈的真軍人啊,這一下獵場變練兵場,他們倒成獵物了。黑市上一張「沙圖什」(藏羚羊底絨製成的披肩)能賣到上千人民幣,真正是價比黃金,十多年前他們秋季入藏,到年底最多能入手上百斤的羊絨,有路子的話幾個轉手賣給資本主義那些貴婦官太太家,淨賺上百萬,每個兄弟都能吃飽喝足了,後來隨著藏羚羊數量逐年遞減,再加上華夏政府重視起來,開始有計劃的打擊偷獵,這碗飯也就越來越不好吃了,連路子也漸漸斷了,人也散了不少,到現在只敢夏季入秋來敲點零碎,比起十多年前的光景真是恍若隔夢,斷人錢財如殺人父母,豈能不恨。

  一名臉上有疤的凶漢嘿嘿冷笑道:「那些巡山的鷹爪子,一直抱團還好,哪天要是落單了落老子手裡,格老子先用鷹爪手碾碎了卵蛋-子,再拿他的皮肉當練功皮袋,屁股給老子,還有弟兄們耍弟弟玩兒。」

  其它武裝分子知道這凶漢老八是一名武林人士,好像還是蜀川省啥子門派里出來的傳人,外號叫「貓鼬子」,真名也不清楚,混這裡的也沒幾個有興趣打聽名字,關鍵手底下的工夫可是一點不虛,一手的陰功,不清楚的提起來都毛骨悚然,他們就親眼見過這貨用手活活撓死了一隻未成年的野氂牛,外表看起來沒傷沒破的,破皮開膛的時候才發現五臟六腑的開了花了,膽汁兒流了一肚,亡命徒也沒幾個見過這陣仗,當時就有幾個兄弟吐了一地,這貨倒毫不避諱割下牛腿子就走,從那以後老八無形中成了隊伍里僅次於大哥的牛人,連槍法入神威嚴如山的大哥都不願意跟這貨離得太近了。

  「老八,你對雄的也感興趣啊,多久就憋壞了。上次那個娘們我就讓你下手輕點緊著玩,就數你最沒輕沒重的,沒幾天就玩死了,他媽的老子到現在還記著呢,憐香惜玉懂不懂?」一名模樣憨實莊稼漢一樣的軍大衣漢子,仗著平日裡跟老八關係還算熟絡,眯著眼睛笑道。

  「屁的憐香惜玉,男人和女人區別也就少兩個洞罷了。上次在雪地里碰上一個落單的娘們,差點讓狼崽子吃了,格老子破天荒發善心救了她一命,嘿,還一臉傲的當老子救了她是老子的福分,說什麼送她出去就給一大筆錢,知道老子在這裡干買賣還敢看不起,當老子沒看到,老子最敏銳的就是這些城裡妞看不起的眼神,他媽的管她錢不錢,找了個避風的地方就扒光玩了一天,把她上下左右四條道開了個痛快,完事還帶回來給兄弟們一起玩,後來聽說還是什麼大公司女總裁,呸!娘們就是娘們,還不就是給人幹的,整那麼傲就不給人幹了,一想到那娘們死魚一樣敞著大腿躺地上的樣就痛快,可惜……還不是你們,一個個的,沒幾天就完成了真死魚,還說老子。」凶漢老八哼哼道。

  「沒事老八,要不然讓豬崽子找個沒人的地方把屁股借你,反正你不說他不說也沒人知道。」

  「要不把你的屁股給老子試試,格老子想你的屁股可有一陣了,豬崽子的哪有你的大。」

  眾人鬨笑加淫笑,吃肉喝酒,一時間個個就覺得梁山好漢大概就是這麼快活的,心裡盤算著拿到了錢老子們要去大印國的黑市窯子裡如何如何,對於這些目無王法的狂徒來說,活著的意義就這麼簡單。

  渣滓胡大漢大口嚼著一根細羊腿,道:「這沒滿月的小羊羔子肉就是嫩啊。大哥,今天那頭羊崽子你說傻不傻,老子都走到它面前了還不跑,站在那直愣愣的,都說有傻狍子我看羊崽子也一樣的,老子怕子彈的火藥味壞了胃口,一刀就把它腦袋剁下來了。哈哈!」說罷揮了一下手裡的尼廓爾軍刀,得瑟的好像自己斬的不是一隻小羊羔而是屠了條龍似的。

  虬髯大哥淡淡道:「依我看,那隻小羊很可能是被人餵過,這個年紀的小動物最容易對餵過它的大傢伙感懷,你餵過它一頓,它能記一輩子,所以它才會對人類親近。」

  渣滓胡大漢笑道:「那老子要謝謝那個巡山的鷹爪子了,讓老子這麼容易得了一頓美味。本來嘛,前人種樹後人乘涼。人是最高等的動物,這些小東西可不就得乖乖地給老子填肚子了。」

  「什麼人!」「幹什麼的!」

  ……

  突然一陣騷亂,這伙武裝分子手腳犀利地操起了不遠處的傢伙,反應不可謂不快。

  一個戴著青銅面具,一身黑色越野裝的傢伙無聲無息地從黑暗中走出來,外面的荒原風雪依舊呼嘯,這個從山口一路轉過來的人身上卻沒有一點雪花,如同幽靈,這種地方突然冒出這麼一個人的確容易給人一種見鬼的錯覺,更可怕的是,以這些常年奔波野外的亡命徒警覺性居然要看見了他走進來才能發現,那對方要是存心暗算豈不是可以……

  「馬老三!油彩!怎麼回事?」虬髯大哥怒吼道,無人回應。

  大哥心中一緊,他們吃喝當然不可能沒人放風了,任何時候都不放鬆警惕是他們這支隊伍能混到今天的關鍵之一,算起來好像那兩人好久沒進來換班了,自己一下子竟然沒注意,如今他們沒有回應,那要不就是被放倒了,要不就是……

  「請問,兄弟是哪條道上的?」沒摸清楚對方的來頭斤量,再加上對方出現的太過古怪,大哥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出招。

  「這羊肉不錯啊。」戴青銅面具的怪客說道,聲音竟然還文縐縐的,像個讀書人。

  「哈哈,兄弟既然覺得不錯,那就一起坐下來嘗嘗吧。」虬髯大哥豪爽道,對老八打了個眼神。

  老八心領神會,左手摸著懷裡上千美刀淘來的伯萊-塔92F,笑眯眯地走過來,作勢要來勾肩搭背,「哈哈哈兄弟,相逢即是有緣,坐下來一起吃口肉喝口酒唄。這麼大的風雪帶著這玩意幹什麼?來來來,我幫你摘了。」

  嘴上陰陰地笑著,一口帶著川蜀口音的蹩腳普通話配合這張臉,怎麼看怎麼不自在,手上做勢要去揭劉劫的面罩。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