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莫失本心,莫教人失本心。

  再次睜眼,劉劫又躺在了梧桐居的竹床上,床前盤膝坐著普洛山主揭秋元。

  「少俠醒了。」揭秋元睜眼道。

  劉劫理了理思緒,回想起昏迷前,馬上意識到是揭秋元出手制住了險些狂亂的自己,也只有他有這個實力,當即下床單膝跪地說道:「多謝前輩費力救護,不然晚輩後果不堪設想。」

  揭秋元笑道:「我倒不妨事,卻想不到少俠功力如此驚世駭俗,老夫險些招架不住了。」

  劉劫心中大是慚愧,這次走火入魔情形實在危險至極,若非揭秋元出手他最輕的下場都是終身殘廢,想不到大風大浪過來了,居然差點因為一本手稿翻了船。

  想到手稿,劉劫問道:「前輩,敢問那本手稿何在?寫手稿的是哪一位先生?」心道鍊氣強者沒有生死戰的情況下活一百歲不是問題,那位寫手稿的理論系巨擎很有可能還在世。

  揭秋元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下道:「劉少俠,老夫想先問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少俠是否在修煉一門可以掠奪能量的吞噬功法?」

  劉劫沉默。

  揭秋元再問:「第二個問題,少俠是否在兼修煉神功法?」

  劉劫依然沉默。

  揭秋元嘆了口氣道:「先前聽聞少俠在祭祖日長街的異象還只是心有懷疑,如今親眼目睹當真驚駭。這若是少俠的師尊安排的話,他未免太冒險了。」

  「吞噬功法原是道家鍊氣流的一大分支,也是玄門正宗一脈,講究的是海納百川,如逍遙派的『北冥神功』,以及後來改編的『吸星大法』倒也不是什麼邪門心法,只因其能吸人內力犯了武林眾怒才被厭棄。但如少俠這般霸道,連陽光都能掠奪的實是聞所未聞。如此霸道的功法……」揭秋元直視劉劫雙眼:「最忌心浮氣燥。」

  揭秋元此言分明是責怪劉劫人心不足,剛突破了先天馬上又試圖破境,劉劫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只得不置可否。

  揭秋元臉色一正,道:「少俠勿怪,相比吞噬之法,你這煉神功法恐怕更兇險十倍不止。」

  劉劫神色一變:「前悲此話何意?」

  揭秋元道:「煉神之道在東方武林非常少見,歷來只有三教(儒道釋)天品以上武學會涉及這一領域,但只有先天境高深者方能體會其中奧義,西方的魔法師一路算是走偏路走出了精彩。不管是煉體還是鍊氣達到先天后這都是繞不過去的一道坎,因為這是邁入金丹境的惟一道路。」

  「但劉少俠你的情況,明顯是在此之前就接觸到煉神之法,且沉浸頗深。」

  「不必多說了。不瞞前輩,我是三道同修。」劉劫直言不諱。

  揭秋元倒吸了一口涼氣,即使先前已有猜測,但當猜測被證實他依舊無法平息心中的驚瀾。

  天下武者,多是鍊氣煉體雙修,只因武者與純粹的鍊氣士有所不同。

  凡修煉之士,所求者無不是逍遙長生,這是修煉永恆的主體。但是鍊氣士偏重長生,更追求境界;武者偏重逍遙,更追求實力,即武功的高強。

  這是武者和修仙者分歧最初的由來。

  但不管鍊氣煉體,還是同修,很少有人會去嘗試兼修煉神,不但因為煉神之法極為罕見,難學難精,對提升生命本質和實力也沒有明顯的幫助。更因為華夏修煉者普遍遵循煉精化氣鍊氣化神煉神返虛的道路,兼修煉神等於跳境直接修煉靈魂,精氣根基不穩,小學沒畢業直接去讀微積分,對於智商悟性不夠的凡夫俗子而言跟雲端掛路沒什麼兩樣,兼之煉神極耗氣血,普通科學家亦常有彈盡竭慮少年白頭之人,何況煉神。

  所以西方魔法師一脈身體往往還不如常人,只有達到高境界後意念引動能量才可以反哺自身,延年益壽,而魔法師要達到高境界對先天靈魂強度和智商要求很高,可以說是比較失敗的一條修煉道路。

  但重陽秘境曾有前輩提出三道同修,互相制衡的修煉設想,可因其太過驚世駭俗且修煉速度極難極慢該設想最終付之一笑。

  眼前這位,當真是史無前例的三道同修者?

  揭秋元問道:「少俠在長街和祖廟幾次開殺戒,可是心難自抑?」

  劉劫點頭:「不錯,就好像……不是我在控制武功,而是武功在控制我!」

  「這是走火入魔之兆啊!再不停步會失去本心。」

  劉劫沉默了一會兒:「前輩,什麼是自己的本心?」

  「人真的能了解自己的本心在哪裡嗎?當我開始殺人的時候,我感覺心中有一隻怪獸甦醒了,把它關回去自然是最正確的做法。怪獸呀,要不關,要不殺,天經地義。可那頭怪獸出籠後第一個殺的不該是我嗎?為什麼?為什麼它自己回了籠子?難道它只想出來爽一圈就回去睡覺。」

  揭秋元靜靜地聽著。

  「前輩,難道我想殺人並且真殺了人可以自欺欺人地說是怪獸殺了人而不是我殺了人!我為什麼不能承認我就是怪獸!為什麼那隻從我心中脫出的怪獸不能是我的本心!或者是我本心的一部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沒有屠刀要怎麼成佛?鬼知道放下的是什麼,佛門戒殺,因為他們殺的不是人,是自我!」

  「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前輩,不管是暴民還是天辰武士黃昏使者,殺他們的既是怪獸,也是我劉劫,我想殺,然後就殺了,僅此而已。」

  揭秋元嘆了口氣:「看來少俠已有自己的決定,老夫多說無益。」

  「我只想認清自己是誰而已,以前我只是渾渾噩噩地想這個問題,現在我一定要想明白它。」

  「若少俠不是老夫及整個重陽秘境的救命恩人,老夫定要強留少俠在普洛山清修永不出世。」揭秋元一字一頓道。

  「前輩認為我他日會血染山河?」

  「不是認為,是一定。」

  揭秋元起身走了,「少俠已經觸摸到煉神的大道了,但剛突破先天,最好還是固本培元,將精氣打磨圓滿為先。另外,三層樓有不少諸子百家的哲學典籍,建議少俠多讀。」

  劉劫坐著,想了很久,想了很多事,想到終南山抓人販,與朱琪的相遇;想到初入重陽秘境誤傷長老被群眾追殺,自己不願傷人落荒而逃;想到長街喋血衝冠一怒殺暴民,想到白虎大街血戰天辰武士團。

  這一切,都是劉劫想做的,武功驅使他但沒有控制他,他敢做他想做的事,誰能說他入魔?

  寧教我殺人,休教我殺己。

  莫失本心,莫教人失本心。

  猛然一拍腦袋:「靠,左拐右拐的都忘了問手稿作者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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