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無題

  「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嚴鑒俊自言自語地喃喃道,眼前這一幕摧毀了他的世界觀。

  人善智不善力,他一直堅信武功敵不過智慧,即使面對先天強者他依然打心眼裡看不起對方,自認有大把手段玩弄於鼓掌之中。現代社會的經歷讓他更相信武功再高一槍撂倒,一槍不夠再加幾槍,故而他並不在意武學的修為,只將其當做防身的工具。

  今日的遭遇讓他第一次對人生產生了懷疑,什麼叫「咫尺之間,人盡敵國」,這樣能直接改變人生觀的力量,真的比不得智慧?

  「好厲害,秋元,這就是你說的那種可以從全身穴道發勁的武功嗎?」徐老問道。

  「不錯,但是這爆發力委實驚世駭俗……」揭秋元有些口不擇言地答道,心中想著:「這到底是什麼武功,為什麼有些眼熟?」

  「真武七截陣!這小子使得是真武七截陣!!」一直保持沉默的舞輕揚突然驚叫道,那表情簡直是見了鬼了。

  「什麼……」揭秋元聽到此言,愣了片刻,倒吸了一口涼氣,「難道?我覺得發勁法門眼熟是因為……他竟然一個人打出了真武七截陣!!!」

  了解真武七截陣來歷的人皆知,此陣原本是張三丰所創的一門絕世武學,因其不可能由一人之力施展,這才退而求其次化為七人共使的陣法,今日劉劫的表現等於是以一種取巧的方式完成了張三丰當年的設想,結合滅字真訣全身穴道發勁的功夫,好比憑空多了幾十隻手,這的確是一個驚人的設想。

  「難怪他可以強行打回鋼鐵彈雨,他方才那一擊相當於打出了本身六十四倍的實力!太可怕了!」揭秋元輕聲道。

  「即便你我恢復了功力,只怕也不能壓制此子了。」

  「徐老是在擔心?」

  「難道你就不擔心,他畢竟是從外面來的,你一直這麼放心不就是自信你的實力能壓制一切嗎?現在你還有這份自信?」

  揭秋元無言以對,現在劉劫打敗了所有人,已經成了今天最後的贏家,這對他們到底是好是壞就看他接下來的行事了。

  劉劫大步走到嚴鑒俊面前,道:「他們中的毒怎麼解?」

  嚴鑒俊神情恍惚,視若未聞。

  「哼,你不說我也有辦法知道。」劉劫剛欲伸手點他穴道,身後一陣風聲,大驚回頭,火雲邪神去勢已遠,同時遠遠地一物擲向了天武殿前的普洛山弟子,飄下一句話,「劉少俠,我們還有機會交手的,後會有期——」

  劉劫沒料到此人中了自己一掌「亢龍有悔」不但沒死還有氣力逃命,這份生命力恐怕連金剛不壞之身的老熊都比不上。此時已來不及追,立刻撲向那顆擲向普洛山學生的手雷,若是平常一顆手雷還不能把這些同學們怎麼樣,奈何他們如今功力全失,手腳無力,劉劫若不出手他們必死無疑。

  手雷的引爆經過準確計算,確保不會發生被手雷打回炸死的悲催事件,當劉劫接住手雷後只來得及運勁往地里一扣,手雷幾乎在同一刻爆炸,砰的一聲炸起無數碎石和泥土,幸好手雷被塞在地里沒有多少爆炸威力和彈片波及過來,又被劉劫用身體擋住,普洛山的一眾男女學生毫髮未損。

  爆炸後劉劫快速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身體,確保沒有受傷後來不及感慨自己刀槍不入立刻檢查四周,黑衣老頭和嚴鑒俊都在,早已解除了金人狀態的老熊還穩穩躺在……不對,是嵌在地里,只有些微弱的呼吸,已經無愧於金剛不壞之名了。

  看著火雲邪神西城未央消失在遠方,劉劫深深記住了這個危險的敵人。

  武功倒是其次,關鍵此人心計城府和隱忍皆是一流,在決定撤退後先是裝作失去戰鬥力騙過劉劫,然後在撤退的同時丟出手雷,逼迫劉劫無法第一時間追擊,甚至手雷的引爆時間都是計算好的,而且逃跑時沒有試圖救或者殺任何人,一切以自己能順利脫身為前提。

  「這反派智商不錯啊,關鍵還在線,以後再遇見不能輕視他了」,劉劫心道。

  考慮再三最終忍住展開鯤鵬之翼的念頭,因為他現在恐怕有更大的麻煩。

  「你不留下他?」劉劫轉頭對揭秋元問道。

  「你又為何不留下他?」揭秋元反道。

  「若不是你引飛劍釘傷嚴鑒俊,我也無法沒有顧慮的打敗他。」劉劫有些答非所問,「只怕你放過他是因為覺得我更危險點吧?」

  「多謝少俠不顧危險救了我普洛山的弟子們。」

  「所以我身後那柄小飛劍可以收回來了嗎?」劉劫道。

  揭秋元不置可否。

  那黑袍老者還在那鬼哭狼嚎,口中說著妖怪之語,劉劫只覺心裡那頭凶獸蠢蠢欲動,殺心大起,沒有任何廢話的一拳打穿老頭心口。

  世界頓時清淨了。

  四周一眾家主看得心裡一涼,這才想起他們的命此時已經握在這個才來重陽秘境沒幾天與他們沒有任何交情且心狠手辣(能把人腦袋當流星錘使)的年輕人手裡。

  劉劫伸手按在屍體眉心,默運心法,圍繞自身運行的小黑洞立時分出數個天地丹田從百會膻中等大穴突入屍身,繞全身經脈運行了幾圈,一路將殘留的真元吸納,最後在泥丸宮會師,劉劫用力一扯,一個綠油油的光點被他借天地丹田之力攝出,不敢放入還不穩定的識海,細細體會了一番後打入丹田氣海深處鎮壓起來。

  劉劫又從黑袍老者屍身上摸出一些瓶瓶罐罐和一本古樸的捲軸,材質極為古怪,像是某種生物的皮,上面寫滿了軌跡繁複的線條和很古老的鳥形文字,即著名的華夏鳥蟲書。

  咋一看像是功法運行路線,但只要懂內功的第二眼就會否決。

  劉劫心念一動,丟給揭秋元道:「這是你們那裡丟的書吧。解藥我找不到,你或許可以問問嚴家父子或門外老黃,既然你功力恢復了,我看來也可以睡著了。」邊說著邊走到天武殿前的石欄邊靠著柱子坐下。

  「我可能要昏迷幾個晝夜,不用管我……」說到這裡一直壓制的識海渾然炸開,意識一沉落入了無邊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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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夢千秋,悠悠千古,當年明月今何處。

  這一夢好似有千百個輪迴,劉劫再度經歷了得到修煉記憶的那個神怪絕奇的夢境,古神與巨獸,魔王與仙人,血刃和戰艦交相輝映,至尊死死抓著天幕不想讓歷史前行。

  這一次,劉劫終於看清了那籠罩整個星空的終極恐懼,祂的雙目威凌煌煌,祂猙獰的巨嘴就像吞噬星空的次元黑暗。劉劫就站在祂面前,祂龐大得即使看清了也如管中窺豹無法分辨全貌,他渺小得似乎站在祂面前也不該被其注意,正如人不會注意一粒塵埃。

  可祂就是靜靜凝視著一粒塵埃。

  「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

  還給你?還給你什麼?大神你是不認錯人了,你這麼牛逼我能欠你什麼東西。

  「把我自己還給我……」

  什麼?!!!

  劉劫猛然睜眼,入眼處是古聲古色的帷幕,自己躺在一張綠竹編織的床榻上。

  真元渾厚暢通,肉身無損,只是腦海里深深的疲倦,讓身體半點都不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