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槐詩蹲在燃燒的基地旁邊,終於捋清楚發生了什麼?
「炸了?」他難以置信。
「對。」基地站長神情慘痛:「炸了。」
「那你們的餐廳呢?」槐詩著急的追問:「就是那個做月球飛餅很有名的餐廳呢?」
「沒了。」基地站長的神情越發的悲痛起來:「廚師都死了。」
槐詩怒了。
你們這破旅行團是不是有問題?
克卜勒基地還沒見到,就沒了,那麼大一個基地,還有月球十大著名餐廳,就這麼給炸了?
來的時候不是什麼事兒都沒有麼?
太空梭和密特拉空間站不都好好的麼!怎麼一進月球軌道,就立馬不一樣了?
好好坐一個空降倉都能碰上流星雨。
落地上好不容易趕上時間,結果克卜勒基地就沒了?
更重要的是,他可怎麼跟破狗交代啊!
你讓我怎麼跟狗解釋,對不起,說好的餐廳沒了?飛餅沒了?你這一趟雪橇白拉了?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槐詩隔著面罩捂住臉,感受到了慘痛的未來。
雪橇旁邊的狗已經等槐詩許諾的飛餅等的不耐煩了,正在拿雪橇的框架磨牙,真空里聽不見嘎嘣嘎嘣的聲音,只看到火花飛迸。
照亮了堆積在雪橇後面的屍體。
分外驚悚。
這就是『聖誕老人』帶來的禮物。
路上遇到的,襲擊者們的屍體。
只可惜,每一張凍結在極寒中的面孔都一模一樣,毫無任何區別。
鍊金術師們在檢查完畢之後,都紛紛陷入了沉默。
全部都是,人造人……
而且是版本最為常見,製作方式最為普通的那種,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追查的線索。
而在槐詩肩頭,無人察覺的烏鴉幻影端詳著所有人的模樣,漸漸浮現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啊哈,有意思起來啊。」
彤姬輕聲笑了起來:「這個詛咒可太有新意啦,原來如此……」
「詛咒?」槐詩問。
「對啊,還不明白麼傻仔?」彤姬說,「在這裡的所有人,確切的說,是前往赫利俄斯工坊的人都被人『詛咒』了哦。」
槐詩愣了一下,皺起眉,察覺到了不對。
自己作為一台自身的負能量噴氣式火箭,按道理來說應該對這些東西十分敏銳的才對,而且一切落在自己身上的詛咒,基本上都會被他的神性反彈,甚至他現在身上還多了一截毀滅要素的衍生組織呢——雖然不吉利,但可以說命越發的硬了,什麼樣的八字能克的到他?
況且,別忘了命運之書這玩意兒啊……
十倍反彈有沒有聽說過?
這麼做的人只會死的慘不忍睹。
以及,為什麼自己毫無察覺?
「很簡單啊,槐詩,詛咒只是它的表現形式和結果而已——簡直是別出心裁,哈哈哈,不,應該說為了達到手段,不擇目的,最後反而用高射炮來打蚊子吧?」
彤姬在觀察了所有的鍊金術師之後,已經明了了這一切。
因為它作用的主體,並不是單獨的個體。
而是他們所見到的這一切。
簡單來說,是整個月球的表面……一直向上延伸到了軌道層為止!
——有人在暗中,架設了一個範圍龐大到足以覆蓋整個月球的秘儀!
一切進入其中的人,不,為了避免範圍太大引發出更多的徵兆,同時為了節省力量,秘儀的主持者縮小了針對的範圍。
只是針對了『所有鍊金術師』。
所有持有赫利俄斯工坊的信標的人!
因為秘儀太過龐大,導致其分攤到了了每一個部分的力量便越發的稀薄,而隔著厚重的太空衣,每一個鍊金術師都沒有察覺到纏繞在自己周圍的那些細小跡象。
他們都沒有發現,『月球』對自己的惡意!
這才是彤姬感慨,簡直是用高射炮打蚊子一樣的原因。
山不過來,我就過去。
如果沒有辦法讓太陽繞著地球轉,那麼讓地球繞著太陽轉不也一樣麼?
並沒有讓人主動踩進坑裡,而是將坑挪到了人的腳下。
有了如此的造詣和能力,幾乎就能夠影響月球的運轉了,而它,卻只是將環境推到了所有人的對立面。
並沒有從命運本身著手,而是精妙的操縱了概率,將一切都倒入了不幸的那一方。
就好像將奇蹟轉化為了災厄。
一切幸運在發生之前就會轉化為等量的不幸,而等量的不幸卻會和等量的不幸疊加……
不會有任何好事發生,而意外則頻繁的出現。
這可不是花個幾千塊從卡池裡抽不出五星角色那麼輕描淡寫的程度。
在這一片沒有空氣的真空里,充斥著恐怖嚴寒的月面之上,一旦出現任何意外,便都只有一個死字!
但有這樣的能力,還派出那些人造人去襲擊鍊金術師,未免太畫蛇添足了一點,實在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現在,雖然已經有點晚了……但所有人終於察覺到了這一份惡意。
如此詭異的災厄,又是什麼人締造的呢?
明悟過來的瞬間,拉格納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抬起了獨眼,冷冷的看向了拉結爾。
頭盔之後,拉結爾的表情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你……你看我幹什麼……」
「因為我有個問題要問你,拉結爾。」拉格納向前邁了一步,逼問道:「在來克卜勒基地之前,你去哪兒了?」
拉結爾一愣,旋即惱怒:「我、我哪兒也沒去啊,你問這個幹什麼!」
「哪兒也沒去,哈!我和你同時搭乘埃及的空間站到了月面中央樞紐,可你為什麼會比我晚來一天?」
拉格納步步緊逼,隔著面罩,低頭俯瞰著眼前的『老朋友』:「你,去了哪裡?」
「我哪兒也沒去,堵車了不行麼!」
拉結爾瞪大眼睛反駁:「憑什麼我去了哪兒就要告訴你!」
「哈,你不說我都猜得出去來……就在你到來之前半個小時,暗面監獄忽然出事兒了,你覺得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關係?」
拉格納冷笑,獨眼迸射出陰冷的光芒。
他的手掌按在腰間,儼然是準備動手了:「不要試圖狡辯,拉結爾,暗面監獄的鍊金矩陣是我們工坊做的,而你身上殘留的災厄染色我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你近期一定進入過暗面監獄!」
「我……」拉結爾的聲音尖銳起來:「這和你又沒有關係!」
「那你為什麼要撒謊呢?」拉格納拔高聲音,厲色質問:「這一副遮遮掩掩的態度又在掩飾什麼?」
他停頓了一下,一字一頓的發問:「——普布留斯大宗師的死和你有什麼關係?!」
一言既出,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面面相覷。
普布留斯·奧古斯特。
八十年前崛起的大宗師,『持銀杖者』、『分裂之人』、『徘徊者』、『第七造物的發掘者』,佇立於源質學巔峰的存在……
竟然就這麼唐突的死了?
難以置信。
就連拉結爾都僵硬住了。
呆滯的看著眼前的人……
不敢相信他的話。
「死……死了?」他踉蹌的後退了一步,旋即癲狂的驚叫起來:「不關我的事情,和我無關,我只是……我只是……」
「……他只是陪同我一起而已,拉格納。」
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是加蘭德翁。
老人平靜的解釋道:「拉結爾先生作為受命於石釜學會的藥劑師,在前方出發之前,曾經陪同我一起去檢查了普布留斯的身體狀況。
這是秘密任務,他被下達了石化口禁,不能對人談說。這個回答,你滿意麼?」
拉格納陷入了沉默。
像是無法理解,普布留斯之死為何會將另一位大宗師牽扯在其中。
陰暗一點想……
或許普布留斯之死,正是加蘭德的授意?
再或者,這是石釜學會樂見其成的結果!
聯想到普布留斯那眾多的獨有技術和專利,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釋……
可這背後的水深的有點過頭。
原本所以為的深潭變成了一片漆黑又暴虐的海洋,他已經不敢再往裡面看一眼。
而加蘭德,倒也不懷疑拉格納為何會知道普布留斯的死訊。
畢竟暗面監獄的鍊金矩陣底座,就是由他所在的工坊【銀之碑】所製作和維護的。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又在月球……於情於理,他的師兄也都會第一時間通知他。
「我知道你想要問什麼,拉格納,我可以回答你:雖然不清楚這個詛咒的來路,但我可以斷定,它和普布留斯的死沒有任何關係。」
加蘭德翁又拋出了一個絕大的秘密:「
雖然他的老年痴呆多半是偽裝,但早在十五年之前,普布留斯的靈魂就已經開始逐步萎縮,源質衰敗……徒留形骸了。
否則的話,也不會那麼滑稽的死在越獄的過程中。」
就在眾人的沉默里,加蘭德翁最後說道:
「如今他的死訊還處於封鎖階段,在調查結果出來之前,尚不能對外公布,也希望各位也不要擴散。」
拉格納俯首,再沒有說話。
在旁邊,好不容易從廢墟里挖出了廚房的冰箱,正在餵狗吃真空飛餅的槐詩迷惑的抬頭。
感覺自己錯過了一個驚天大瓜。
你們在講啥?
就這樣,在十分鐘後,好不容易等雞吃完了米,火燒斷了鎖,狗啃完了餅……
經過了眾多的波折之後,就在預定的時間,預定的地點,預定的鍊金術師們,終於即將踏上最後的旅程。
前往最終目的地——赫利俄斯工坊!
至於搜救隊在清理基地廢墟,發現拉格納的屍體時,已經是六個小時之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