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對話的結果是不歡而散。
兩人似乎在某件事情上達成了共識,但這一份共識卻並不能讓兩人感到欣慰和開懷,說是共識,倒不如說妥協更為恰當。
而就在當天晚上,金陵的玄武湖酒店,再度迎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總統套房裡。
「香檳還是威士忌?」
「水,給我們白開水就行。」
端坐在沙發上的精悍男子說道。
「好吧,白開水。」
金色長髮的中年男子無奈聳肩,看著精悍男人背後站著的那八個人,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後湊盡了房間裡的杯子,擺在他們的前面。
全部都是白開水。
「教授,我理解您的擔心,但您的擔心毫無必要。」
精悍男子說:「我們是專業的。」
「恕我直言。」教授聳肩,「我並沒有看到我預約的高手,反而來了你們這幾個……只能說勉強的升華者。」
看得出他相當的有禮貌,哪怕心中失望,也依舊在用詞上有所克制。
九個升華者,三個三階,六個二階,在現境這已經是一支難能可貴的武力,但在教授看來,依舊不足以完成自己的目標。
「我可是花了大價錢的,大價錢,你們懂麼?為了得到這一件藏品,我透支了二十年的薪水。」教授壓抑著自己的不滿,認真地說道:「我要的是萬無一失。」
「兵貴精不在多。」
精悍男子平靜地說道:「天文會和社保局近期對金陵的升華者排查異常嚴謹,高階升華者不便抵達,但請您放心,我們食屍鬼小隊可是歸亡者墓地中有名的精英。」
「希望你們理解,我要的不是僱傭兵帶著一具屍首到我的面前說任務完成。」教授抬起一根手指,鄭重強調:「我要活的,明白麼?我要活的。」
「或許您對綁架有所誤解,它並非是暴力行動,而是要求極高的技術工種。」精悍男子驕傲地昂起頭:「而我已經說過了,我們是專業的。
當年貓王事件您知道麼?就是我們完成的,到現在他們還以為是外星人把他抓走了……」
「哦哦,那可是館長最鍾愛的收藏品之一!」
教授的眼睛都亮起來了,十萬分熱情地起身,握住了精悍男子的手:「這我就放心了,那麼計劃呢?計劃給我講一下。」
他端起威士忌的瓶子,一口氣幹掉大半瓶,坐在沙發上,洗耳恭聽的樣子:「我們要怎麼把我親愛的藏品從金陵轉移到邊境的人類展覽館去?」
「這是一個周詳的計劃。」
食屍鬼小隊的隊長從背包里拿出了厚厚一疊計劃書放在了他的面前:「這些日子,我們已經做好了不同的幾分捕捉計劃,而明天,就是最佳的行動時機。
行動準備已經完成——我們買通了ABRSM的相關人員,到時候會全部以工作人員的方式進行入場,根據您的額外要求,為您安排了身份,到時候等目標來了,我們就可以正式開始綁架。」
「恩恩。」
教授越發地專注起來,點頭:「所以說,怎麼綁架?據我所知,那一件藏品的武力值可是不低的,畢竟是傳奇調查員啊,我們如何將他順利抓捕呢?只靠武力的話,恐怕力有未逮吧?」
「請您放心。」隊長身後,帶著眼鏡文質彬彬的男子得意地推了一下眼鏡:「我們已經掌握了他最大的弱點——他唯一的好朋友。」
說著,他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張照片,放在了桌子上。
照片裡,是正值花樣年華的少女。
傅依。
「根據我們的竊聽和調查,她打算前往現場親自給自己的朋友加油——」眼鏡男子說道:「而到時候,我們就偽裝成綠日的成員,先拿下他的朋友,並揚言這是一場對天文會的報復。
心理學家側寫分析,他有百分之九十以上會同意和傅依交換身份,成為人質。
然後,我們就迅速拿下他,可以迅速撤離……」
眼鏡男子說完之後,驕傲地昂起了頭,等待著讚賞。
可教授卻愣了許久,好奇地問:「就這?」
「還有呢?」
他問道,「就這一個計劃麼?呃,雖然將鍋甩給綠日他們的這一步挺漂亮,可其他的呢?一定還有其他的準備要做吧?」
眼鏡男子微微挑眉。
是個絕對不想冒任何風險的客戶嗎?
無所謂,這樣的客戶反而更好打交道,總比那些喜歡有點錢就喜歡瞎指揮的甲方要靠譜的多。
於是,他將一疊又一疊的後備計劃放在了桌子上。
「請看,這是到時候擾亂天文會耳目的措施,這是誤導社保局偵查的方案,還有這個,是保證捕捉計劃順利實施的準備之一……」
他詳盡地介紹了起來:「為了萬全起見,我們已經將室內的綠植全都換成了邊境的紫羅花,在花香的薰陶之下,不出十分鐘他就會源質麻痹,無法動用聖痕,額外兩隊武裝人員會在情況惡化的時候進行強攻。
而且後備方案一共有六個,逃出方案十七個,絕對會完整地將您和您的藏品送出現境。」
說完,他露出了微笑:「等到明天的這個時候,您就可以在展覽館裡欣賞您的新藏品了。」
「很好!」在對方描述的景願之下,教授的眼睛已經閃閃發光:「就這麼辦!」
於是,隊長和教授握手。
雙方都帶著標準地營業式溫和微笑。
「請您記得在任務完成之後在萬孽之集上給我們五星好評!」隊長頗為謙卑地懇請道:「我們今年就差最後一點業績就達標了。」
教授點頭,將威士忌一飲而盡,豪邁地擦了擦嘴:「沒問題!」
於是,一個人類展覽館的在職教授,一群來自邊境的僱傭兵……計劃就這麼開始了。
翌日,清晨。
瞪著一雙熊貓眼的槐詩站在酒店門前,看到了門外車裡的艾晴。
「你怎麼在這裡?」
「順路。」她說:「金陵音樂藝術館對吧?可以送你。」
「啊,多謝多謝。」
槐詩手裡抓著剛剛從廚房裡拿出來的三明治,扛著琴箱擠進了車裡,狼吞虎咽地塞了幾口之後,灌了一大瓶冷咖啡。
早餐解決。
「你這一副被雷劈了快死的樣子是怎麼回事兒?」
「這個,說來話長……」
他總不能說自己因為學打架學的太嗨了,完全忘記複習,昨晚一整夜都在命運之書的記錄里啃樂譜練琴吧?
這玩意兒真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有句話叫做一天不練,自己知道,兩天不練,老師暴跳……手一旦生了之後,想要掰回來,要下的功夫可不是一點。
他伸手往臉上抹了一把,用山鬼聖痕的生命力強行抹掉了浮腫的眼圈,胡亂地把頭髮紮起來。
「昨晚沒睡好?」
「恩,有點緊張,畢竟準備了有半年多了。」
槐詩笑了笑,拍了拍身旁的琴箱:「不過現在看起來,狀態還是不錯的,絕對能過。」
「……沒必要跟我保證什麼。」
艾晴瞥著他信心十足的樣子,沉默許久,忽然問道:「你就這麼喜歡大提琴?」
「不知道。」
槐詩乾脆利落地回答。
「……」
艾晴的眉毛皺起,似是不快。
「就是字面意義上的不知道。」
槐詩撓了撓頭,神情無奈起來,「其實我都想不起為什麼要學大提琴了,印象里,我媽好像比較喜歡……可能是她覺得兒子學門樂器說出去比較有面子吧。
要說喜歡,我以前可能未必會喜歡吧。可等後來窮得要命了,只能靠著拉琴賺點錢來買掛麵吃,不知不覺的,竟然就喜歡起來了。
可能就是那種相依為命的感覺吧,沒有它的話,我早就餓死了。」
說著,他攬著大提琴的琴箱,向艾晴展示到:「別看它那麼老,音色一級棒的,修修補補到現在,完全捨不得換掉它,有空的話,我給你拉拉看。」
「不用了。」
艾晴看著槐詩身旁的琴箱,許久,收回視線:「既然這樣,就好好保存它吧。」
一路上,艾晴都沒有再說什麼,靜靜地閉目養神。
汽車開得異常平穩,甚至為槐詩留出了再看會兒琴譜的餘裕。繞過了高峰期的擁堵之後,穿過一路的高樓大廈,最後停在了金陵音樂藝術館的前面。
距離開考的時間尚近,門口就已經看到了不少背著琴箱的年輕人和他們的老師或者家長。
儘管專業級的考試需要預約,可ABRSM的考級範圍不止有大提琴,幾乎涵蓋了所有主流樂器的範圍。
應試者眾多,也在預料之中。
畢竟是中央都市倫敦所通行的等級考試,具有著相當廣泛的公信力,有八級的程度幾乎就可以當做一張高校的文憑來使了。
可路過了大門,車卻沒有停,一直在朝前開。
「過了,過了。」槐詩提醒。
「沒過,正門上去要走一大截。」艾晴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窗外:「從後門進去,右拐有直達六樓的電梯。」
「嗯?」槐詩一愣,「你去過嗎?」
艾晴沒有回答。
車停了。
「你該去考試了,槐詩。」她說:「祝你能夠實現你的夢想吧。」
「謝謝。」
槐詩感激地笑了笑,扛起琴箱,向著她揮手道別。
就好像有意躲閃著槐詩的視線一樣,到最後,艾晴都沒有抬起眼睛來看他。
只是沉默地凝視著大樓的側影。
漸漸垂下眼眸。